楚云梨到的时候,院子里守了不少人,都满面愁容,看到男子带着楚云梨从马车上下来,都皱起眉,一个妇人直接问,“老大,这就是你找的大夫?翠娘那边凶险,不是儿戏。”

    男子有些气虚,“她说可以治,又说有马车,要不然我们没这么快。实在不行,借她的马车再去镇上接大夫。”

    他这么说,众人都没话说了。

    其实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讲究,楚云梨拎着药箱进了屋,热气和血腥味扑鼻而来,一个女子躺在床上,肚子高高凸起,边上站了个六十多岁的婆子,正帮她接生,一转头看到楚云梨,先是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你是大夫吧?她难产,没力气继续生。”这应该是产婆。

    楚云梨点头,打开药箱配了药递出去让人熬了,又拿了参片给她含着,一个时辰后,妇人顺利产下了孩子。

    母子平安。

    外面一群人高兴起来,中间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千恩万谢地给了产婆一个包袱,又含笑问楚云梨,“大夫,药费多少?”

    她就是里头妇人的婆婆了,楚云梨心里软了软,“五十文。”

    妇人一脸惊讶,“刚才可用了参片……”

    楚云梨笑了,“没事,那算是我送给孩子的。”

    “你人真好。”妇人真心实意,又看她一眼,“你是那边吴老二从镇上娶来的媳妇,对不对?”

    当日成亲,村里许多人都上门贺喜,认识她也不奇怪,楚云梨坦然点头,“不过现在不是了。”

    妇人倒没有抵触的意思,把铜板给她,“吴家老二就是爱喝酒,其实人挺不错的。不过要是让我闺女做他媳妇儿,我也不答应,喝醉了对人动手不是个好习惯。”

    楚云梨对她的印象就更好了,笑着道,“大娘算是说了句公道话。以后要是有事儿,就去柳家医馆找我,我不收你的诊费。”

    这话有点不吉利,但却很实在,农家人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

    妇人果然没有不高兴,笑着应承下来,“过两日我会再来劳烦你帮我儿媳妇开些调理身子的药,可不许推脱。”

    闻言,楚云梨对她的印象就更好了。

    妇人一路送她和产婆到了门口,才转身进门。楚云梨看向边上的产婆,“大娘去哪里?”

    产婆姓陈,笑吟吟道,“我回镇上。”

    楚云梨顺势邀她一起,“大娘和我一起回去,便不用走路了。”

    马车里,产婆看向她,几次欲言又止,楚云梨也是早就看出来她似乎有话要说才邀她一起,笑吟吟看着她,“大娘接生多少年了?”

    “几十年了。”陈婆子有些得意,“从我手中接生的孩子,没有上千也好几百了。”

    楚云梨就赞,“大娘手艺好,救下了不少人,这可是积德的事。”

    陈婆子敛了些笑意,“说起来当初你也是我接生的,那时候你差点就没能生下来。”

    “是啊,妇人生产艰难,每年都有许多人因为生孩子难产丢了性命。”楚云梨叹息。

    “这生孩子难产分两种,一种是天意,一种是人祸。”她语气正色了些,“当初你娘,就是喝了不该喝的药,差点一尸两命。”

    楚云梨扬眉,“不会是我奶动手吧?”

    陈婆子不答,只道,“我夫君姓柳,和你爷奶他们是一个村的,你们家的事情我知道一些,原先你爹娘在,没人告诉你们他们之间的恩怨,但是现在他们没了……你是个好的,和你爹一样善良,要是不知道里头的恩怨,怕是会吃亏。”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奶确实不喜欢你娘,当初你爹要娶她,你奶还几日水米不进。后来你爹自己张罗着娶了你娘,进门后也不得她待见,怀着身孕被她使唤干活,这也罢了,八个月后你娘就要临产,你奶还端了一碗落胎药灌给她,要不是你命大,当初又遇上我接生,兴许你就没了,你弟弟也没了。”

    楚云梨听得认真,追问道,“八个月?”

    陈婆子点头,“就是八个月,我记得清楚,因为这个,好多人说你娘的闲话,生下你后,你爹就带着你们母女搬去了镇上他师父家中,后来才慢慢置办下产业。”

    第97章 挨打受气的小媳妇十

    马车中安静,楚云梨掀开帘子,就看到马车路过吴启斯家的院子,此时院子里空无一人,安安静静的。她收回视线,“大娘你的意思是我不是柳家的孩子,所以我爷奶他们才不喜欢我对吗?也是因为这个,不会太在意我的死活?”

    陈婆子摇摇头,“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除了你爹娘之外大概没人知道。你奶不喜欢你,兴许只是因为你娘和你爹婚前就……不一定就因为你不是柳家血脉。”

    她摇摇头,“反正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要怪我多话。”

    楚云梨认真道过谢,总之柳母恨不得没有她的存在才好,虽然这里头还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

    哪怕知道了这些,楚云梨回到镇上后依旧面色如常,还让石斛把陈婆子送到家。

    接下来安静了几日,柳家人和吴家人都再没有来找她,楚云梨抓紧给众人治病,慢慢许多人都知道她真会医术,且医术还不错。

    石斛是住在医馆中的,顺便还能帮着看看门,这一日天色渐晚后,她嘱咐石斛关门之后回家,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柳宝礼一身脏污的跑回来,衣衫都撕破了,脸上满是泥,头发散乱,看到她后,垂着头站到了墙边,“姐姐。”

    她有些惊讶,“宝礼,你这是做什么了?和人打架了?”

    柳宝礼怕她失望,忙道,“不是我要闹事,是他们……”

    “怎么了?”楚云梨追问。

    柳宝礼声音低不可闻,“他们扒我裤子。”

    楚云梨上下打量他,很明显不是单纯的扒裤子那么简单,这边虽然是安国偏远地带,那边酒楼中却也养了些细皮嫩肉的小倌的,她当下就怒了,“是谁?”

    “是吴昊。”柳宝礼立时道,“他带着人来的,里头还有个大人,我往树林里跑,还掉下了土坑,这才跑掉。”

    楚云梨听到吴昊,顿时皱眉,“吴昊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才来的。”柳宝礼低着头,“我没有跟你说,我觉得自己可以打得过他,不让他欺负。没想到……”

    没想到他会找大人来。

    看着面前沮丧的孩子,楚云梨伸手摸摸他的头,“不怕,吴家银子不多,他应该读不了多久。”

    回去后让陶婆烧水给他洗漱,又守在床前看着他熟睡过去,夜里的柳家就柳母和他们姐弟两人,院子里很安静,楚云梨站了一会儿,起身翻墙出去,一路飞快往吴家村去。

    庄户人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走夜路根本看不到人。很快到了吴家村,楚云梨直接翻过吴家的篱笆院,悄摸进了吴启斯的门。

    床上的吴启斯似有所觉,“谁?”

    楚云梨走近,拿过一旁他擦身的帕子捂住他的口鼻不松手,吴启斯挣扎得厉害,却始终挣脱不开,呼吸越来越困难,渐渐地绝望起来,才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冷冰冰问,“当日你喝醉酒欺负我,是听了谁的吩咐?”

    吴启斯因为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咬牙切齿道,“宝烟!”

    “是我。”楚云梨坦然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回答我的话。”

    吴启斯不应,手紧紧抓住她的。

    楚云梨冷笑,“不见棺材不落泪。”丢开帕子,拔出银针飞快在他身上扎了几下,吴启斯抓得紧紧的手顿时一松,无力的垂在床上,不止如此,他周身手脚都不能动弹了,张嘴就想要喊,一张口,一块满是臭味的帕子就塞了进去,她再次问道,“谁让你去那里欺负我的?你要是不说,我可就走了。过了今夜,明天你就是再找大夫,也回天乏术,站不起来了。”

    吴启斯对上她晶亮狠绝的眼神,终于有些怕了,“是宝安,她让我去堵你的,还让我把你娶回来。”

    对于这个结果,楚云梨倒是没有多意外,却也没放过他,手摸到了他脖颈间,“她为何要如此?”

    吴启斯赶紧摇头,“我不知道。”

    楚云梨才不相信,这吴启斯没喝酒的时候人模狗样看起来像个青年才俊,嘴上功夫也好,要不然也不能做了掌柜,柳宝安和他来往甚密,该是一颗芳心落到了他身上。

    要说他对柳家的计划一无所知,楚云梨不信,她掏出一把刀子,对着他受伤的腿比划,“不知道我这一刀下去,还能不能养好?”

    吴启斯冷汗都吓出来了,躺在床上养伤这半个多月,再没有人能比他体会到站不起来的痛苦,忙道,“似乎是因为你娘……你娘的姘头!”

    楚云梨哑然。

    “再多的我也不知道。”吴启斯见她沉默,忙急切道,“宝烟,我虽然欺负了你,但我对你是真心的,求娶你进门也是真心的。我对不起你,往后我再也不喝酒了。”说到后来,已经痛哭流涕。

    楚云梨又开始对着他的腿比划,“你以后再这么对我说话,妄想让我回吴家,我可就真切下去了。”

    吴启斯看着月色下闪着银光的刀子,“不不不……”这会儿他只求她赶紧走,这样凶恶的女人,他可吃不消。

    她继续问,“我娘的什么姘头?”

    吴启斯忙道,“我真不知道,你信我,宝安只说了这些。”

    楚云梨见他吓得不轻,不像是假话,又问,“吴昊找人欺负宝礼,是不是你的主意?”

    吴启斯愣了一下,忙道,“不是不是。”

    楚云梨冷笑一声,飞快从他身上把银针拔了,吴启斯觉得自己能动了,还没来得及高兴,本就钝痛的腿又是一阵剧痛袭来,想要出声惨叫,却发现自己张大了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剧痛里,他看向楚云梨淡然收回手,目光中满是骇然,再也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

    楚云梨临走前,冷笑道,“管好自己的嘴,我想要收拾你,办法多得是。”

    出了吴启斯的院子,楚云梨摸去了厢房,本来打算找吴昊算账呢,走近了却发现屋中有细细碎碎的哭声,她进门后发现床上的吴昊昏迷不醒,但确实是在哭,顺手一摸,额头滚烫。

    她点亮火折子,掀开被子就看到吴昊身上满是青紫,她闭了闭眼,熄了火折子,出了院子往镇上去了。

    无事发生一般回去睡觉。翌日照样去医馆中给人治病,到了午后,她换了衣衫去了学堂外头,亲自接柳宝礼回来,她也就是一开始接送了一天,本来嘛,就隔一条街,还是大白天,根本没想到过会出事。

    她到的时候,里头还没下学,听得到朗朗的读书声,就是尾音拖得挺长,听得人着急,听惯了其实还好,颇具韵味。

    正听得认真,后头有沉重的脚步声过来。

    其实这学堂中,除了实在富裕的人家会让人跟着孩子,一般都是孩子自己来回,正经要人接送的几乎没有。所以她等了这么半天,门口就她自己。

    楚云梨回身,就看到一个四十多岁满脸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过来,看到她后,上下打量一番,眼神不怀好意,“你是柳家的姑娘,被人糟蹋了那个?”

    楚云梨没理他,因为这时候柳宝礼拿着书出来了,看到她后满脸兴奋朝她跑过来,“姐姐……”跑了几步看到楚云梨旁边不远的男人时,笑容登时就没了,脚下加快跑到她面前,拉着她就走,“姐姐我今天要请吴奇他们去吃饭,我没带银子,你送我过去好不好?”

    楚云梨闻言,心下微松,这孩子到底聪慧,怕跟昨日一样再出事,就找了人一起走。

    不过天天请客可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解决了罪魁祸首为好。

    她笑着对那边四五个和柳宝礼一起过来的孩子笑道,“不如我带你们去呀?就当谢谢你们帮我照顾宝礼。”

    都是些十来岁的小孩子,听到有吃的都挺高兴,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街上去。楚云梨带着他们去了酒楼用了饭菜,又一个个送他们出了各自的镇子口,身后那个中年男人一直尾随。

    随着小伙伴儿一个个离开,柳宝礼着急起来,“姐,昨天就是他,我们赶紧走吧。”

    楚云梨捏了捏他的脸,“放心!”

    她带着柳宝礼不回家,反倒往去县城的镇子口去,那边早上人挺多,到了午后几乎就看不到人影了。身后的男人见状更喜,跟得更紧。

    出了镇子不远,有一片小树林,楚云梨顿住脚步,“怎么,还不出来?”

    柳宝礼急得不行,拉她袖子,“姐姐,我们快跑吧。”

    楚云梨摸了摸他的头,“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真正遇上之后,你就会发现,其实也没多难。”

    中年男人几步上前,“哈哈哈哈,知道我跟着你还要往外头跑,听说你从吴家跑回来了?是不是吴老二他不行?来找我啊……”

    柳宝礼对她的话似懂非懂。

    那边男人已经伸手过来,楚云梨推开柳宝礼,顺手就抓起旁边的一块干柴,对着上前的男人就敲了上去,一下子敲在了他的头上,敲得他后退几步。

    还不忘回头教弟弟,“打的他不敢再找你就成了。”

    手中的木柴还是干透了的,按理说打在人身上该没有多疼,但偏偏男人只觉得每一下都痛得不行。几棒子打得他起不了身后,楚云梨冷笑,“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欺负女人孩子算什么本事?”话落,对着他的脸狠狠就踢了过去。

    柳宝礼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姐姐对着坏人一通揍,真没想到事情还有这种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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