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皇上为儿子费了好几年养出来的亲信,如何能容忍有人对他们动手,姜瑜皓得到消息的当日,皇上突然宣了赵父进宫,本以为是很寻常的召见,但没想到一去不回,不止如此,翌日早上早朝上就有官员弹劾赵家私下串连,买卖官位,和商户勾结与民争利,收受贿赂。

    皇上大怒,令刑部彻查。不过三日,所有的证据就摆上了御案。然后,皇上亲自下令,赵家和严家所有官员革职,抄家下狱。

    这段时间里,曾经那位和姜瑜阳有婚约的姑娘亲自上门求见,楚云梨知道后直接就拒绝了。也没让小杜氏他们知道。

    就是他们知道了也不能帮忙,帮忙就是和当今皇上作对,又不是嫌命长。就是他们想帮,楚云梨也是不让的。

    半个月后,凡是与这两家有关系的官员都被革职入狱,接下来一个月里,天天都有官员从平安街押往刑部,曾经高高在上的官员和官员家眷全部沦为了阶下囚。京城城中人心惶惶,朝中风气肃然一清。

    期间太子试图为几位官员求情,被皇上斥责后禁足,后又查出了太子与官员勾结的证据,皇上令其搬出太子府,入住沁宫。

    那是皇宫中最偏僻的一角,基本都是犯妃所居之处,凡是去了哪里的,就没有再出来的。

    太子,彻底完了。

    皇后试图求情,也被禁足。

    从秋日开始,朝堂基本上天天换人,等到第二年开春时,在朝堂中站班的,大半都换成了年轻人。三月的时候,皇上突然宣布退位,传位于五皇子。

    五皇子黎修平顺利上位,可以说是大宇国史上登基最顺利的一位帝王,他是由他父亲亲手扶植上位,甚至连朝中有异心的官员都帮他清理干净,不用勾心斗角,直接就能安心治理天下。

    元平帝登基最为顺利,登基之后,励精图治,心系天下百姓,所推行的由慈安夫人办出的救治穷人的慈安堂,更是救下了不少人。他在位期间,也是大宇国史上王爷最多的时期,足有八位,他所有的兄弟,包括曾经是储君的太子,都安安稳稳寿终正寝。

    四月初,皇上登基之后,侯府这边却出了事,中毒后缠绵病榻半年多的姜濉锦死了。

    他死了不过半日,一直咒骂他的姜启也突然毒发身亡。

    姜瑜皓回家丁忧,那边认真读书想要参加会试的姜瑜阳也放下了书给父亲跪灵。

    这一次跪灵,因为杜氏躺在床上,也还是楚云梨跪在最前面,和当初一样的跪灵,这一次却没有多悲伤,再有就是,当初跪在她身侧还想偷懒的小小少年,已经长成了挺天立地的男儿。

    她微微侧首,看到的就是他坚毅的眉眼。

    对上母亲的眼神,姜瑜皓有些疑惑,“娘,有事?”

    那边的法事告一段落,楚云梨低声道,“只是突然想起,当年也是在这个位置。你还装晕来着。”

    想到自己当年干的那些荒唐事,姜瑜皓脸一红,“儿子不听话,让母亲担忧了。”

    楚云梨失笑,“你长成如今这样,才是你母亲想要看到的。”

    这话听着有些怪异,不过姜瑜皓以为是自己母亲劳累过度口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身后的万芸儿往身侧倒下,姜瑜皓眼疾手快的扶住。

    这姑娘平时身体好,不是这么容易晕的。但她也肯定不会是装的,找了古大夫来,一把脉,有了两个月身孕了。

    丧事办完,侯府闭门谢客守孝,两个月后,杜氏也去了。侯府再办丧事,之后再闭门守孝,顺便给儿媳妇养胎,一年后,万芸儿顺利生下来一个女儿。

    除服后,侯府分家,姜瑜阳带着母亲和两个弟弟直接赴任,他放弃了会试,去了偏院的县城做了个知县,一辈子都没有回来。对他来说,京城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就是他的两个弟弟,后来科举入仕,除了参加会试,也再没有回过京城。

    出孝后姜瑜皓复职,当女儿两岁的时候,万芸儿再次有孕,这次生下来一个儿子。同年,姜瑜嘉生下来一个男孩,无论是儿媳妇还是女儿,都是楚云梨亲自陪着生的。

    楚云梨下半辈子一直都是帮着带孩子,期间还有两年前京城附近的几个县城看慈安堂。活到了六十岁时,孙子都要娶媳妇了,临终前,床前跪了不少人。虽没有哭出声,但却觉得满屋的气氛悲伤不已,见状,她倒笑了,“其实挺好,早晚都有这一日。你们好好的,我也放心了。”反正是她不想活了,死亡对于她来说,其实是解脱。

    姜瑜皓膝行上前,趴在床前,就像小时候那样,孺慕的看着她,“娘,您别走。”

    “早晚都有这一日的。”楚云梨看着帐幔顶,其实挺孤单的。

    “您……是我娘吗?”

    耳边突然想起姜瑜皓低低地迟疑的声音,她惊讶的看了过去,这孩子被皇上领走,特意教的就是辨别消息真伪,兴许还是让他发现了不对。

    也是,楚云梨和覃悦如的性子完全是两个极端,不熟悉的人都当她是悲伤过度突然转了性子,熟悉她的人也没有,所以,还真没有谁怀疑过。

    “我对你的一片心意,就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心意。”她道。

    武安候夫人覃悦如早年丧夫,却并没有颓废,养大了儿子女儿后,还办下了后来各州县都有的慈安堂,一辈子救人无数,花费钱财也无数。皇上感念她的善德,在其死后,追封慈安夫人。

    其子承恩侯与元平帝是同窗好友,一辈子君臣相得,元平帝效仿其父主动退位时,他也告老,回家休养,一辈子平安顺遂,在其母亲死后,还经常缅怀追忆,每每念及便悲伤不已。后来致仕后,还每年搬去了寺庙中小住,为其母亲祈福。

    第236章 扶弟魔家的丫头一

    耳边似乎还有压抑的哭声,楚云梨身子一轻,她知道自己离开了那里,下意识睁开眼睛看向床前,就看到还年轻的覃悦如含笑淡去。

    这一次她一开始难些,后来姜瑜皓被接走之后,只看着瑜嘉就轻松许多,不过看孩子到底费神。再有就是,先皇对于朝臣的掌控算是她接触的这些所有皇帝中最严厉的,她自己也不敢动作太大,唯一一次出格就是对杜氏动手。就是她办的慈安堂,完全就是在两任帝王的眼皮子底下,本身她没有什么坏心,确实是想要救人,皇上不止没有阻止,素日里明里暗里的照顾不少。

    就拿覃家来说,分三成利钱给她,等于每年的一半盈利都送了了,后来有一次覃家想要与她谈谈,态度之坚决,似乎是另外找到了靠山,但是呢,那一次就被撸了,第二年重新找上楚云梨,也才又得了皇商,之后几十年都不敢闹妖,甚至还有人通过覃家引见找上她的都有。

    打开玉诀,覃悦如的怨气:500

    善值:43650+6000

    这一回赚了六千善值,看来她真的帮了不少人。之所以一切顺利,与帝王心系百姓关系甚大,运气好,遇上的都是明君。

    她从床上坐起身,躺得太久,想着在屋中走走,路过古色古香的妆台时,微微一顿,重新回去看镜中的人,虽然还是一身现代的衣衫,眉眼也还是曾经熟悉的,但肌肤白皙,五官精致了不少,如果说以前算是清秀佳人的话,现在已经算是个美人了。

    走了两圈后也没出门,重新躺回了床上,闭上眼睛前想着,这一回可千万要遇上他,也别再去农家了。

    身子一重,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了久违的鸡鸣声。

    楚云梨:“……”果然走背字。

    听到鸡叫,她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些了解,睁开眼睛后看到的情形更是让她一阵无语。

    身下躺着的是硬邦邦的床板,身上盖的“被子”,勉强算是被子吧,满是补丁不说,只有薄薄的一层,她重新闭上了眼睛。

    福安镇的岩石村是个大村,各种姓氏都有,几百年之前的大姓有三家,胡姓,张姓,白姓。

    几百年后的现在,岩石村中说得上来的姓氏都有十几种,但这三家也要算其中的大姓。

    原身胡梨花,因为她娘生她的时候,刚好后山开了一片梨花,所以就取名梨花。

    今年十四,是家中老大,底下还有两个妹妹。她娘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再有一个月就要生了。

    岩石村,因为后山上一大片光滑的岩石而得名,村里人大部分重子嗣传承,胡梨花的爹胡大有只得三朵金花,哪怕他会打猎赚银子,不少人也暗地里笑话他。

    胡梨花的爷爷胡土拢共生下来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胡大有是长子,底下还有胡二有,三有,最后的那个是取名胡悠。兄妹四人全部都已经成了亲,父母在,不分家,如今三兄弟全部在家住着,再加上底下的孩子,吃饭的时候摆两桌还挤不下。

    微微沙哑的女子声音在外面响起,“梨花,赶紧起来。”

    楚云梨睁开眼睛,下意识的看向床里面,那里,还有两个小姑娘抱着睡在一起,而屋子里,真的可以称得上家徒四壁四个字。

    除了这张破床和墙壁,那是什么都没有。

    就扫视了一圈屋子里,外面的女声又开始催促,“梨花,赶紧的,醒了没有?”

    睡是睡不成了,倒不是因为外面有人喊,而是因为这被子太薄床板太硬,睡惯了高床软枕的侯夫人一时间适应不了。

    踩到了地上,才发觉自己身量不够高,仔细回忆了下,胡梨花今年确实已经满过十四岁了,说起来应该是嫁人的年纪,但这模样……本来身量不高,整个人也瘦,大概是为了省布料,或者是许久没有裁新衣,身上的衣衫短,裤子也短,乍一看就像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梨花……”

    外面催促声又起,第一遍还算温和,上一次有些急切,这会儿的两个字已经带上了怒意,楚云梨打开门,“来了。”

    循着记忆去了厨房,果然就看到原身的母亲白氏正在揉面,锅中还煮着一锅青菜,夹杂的几粒黄米,兴许是因为青菜煮得太久,连汤都已经微微发黄,整个厨房弥漫着一股草木煮太久之后的味道,格外难闻。

    白氏催促,“快点舀起来,这边要蒸馍了。”

    说是馒头,看起来格外粗糙,其实就是麦麸揉出来的,剌嗓子得很。这一锅汤和那“馍”,就是一家人的早饭了。

    楚云梨顺手拿起盆子把锅中那锅看起来像是猪食的汤盛出来,又赶紧洗锅,洗锅过后的水也舀进去,往日的胡梨花就是这么干的。

    有一次因为把这汤倒了,还被胡母揍了一顿。楚云梨坐在灶前,看着白氏利落的把那堆粗糙的麦麸捏成一个个,大大小小都有,大的有巴掌的。小的和鸡蛋差不多。其实是揉多少个是有数的,家中的男人吃最大的,女人吃中等的,她们几个丫头吃最小的。末了,又放了两个鸡蛋在边上。

    刚刚蒸好,白氏刚把鸡蛋收起来,外面一阵风般刮进来了一个人,一身细布衣衫,额头上冒着汗珠,伸手就去锅中拿馍,且一拿就是大的。

    白氏急了,“保进,还没开饭,不能吃。”

    但他哪里会听,抓起就跑了。

    跑出去的叫胡保进,是胡二有的长子,也是胡家第三代中迄今为止唯一的男丁。

    胡梨花所有凄惨的人生,大半都是因为他。

    白氏累得两颊通红,整个人瘦弱,只有肚子高高隆起,这会儿看到他跑了,急得跺脚,“一会儿又该不够了。”

    楚云梨没接话,专心烧火,现在正值秋日,早上挺冷,烧火这个活儿其实不错,起码不会冷。

    等到吃饭的时候,分两桌坐了,果然馍少了一个,胡母立时大怒,“谁偷吃了?”

    虽是问话,但眼神直直落在白氏和胡梨花两人身上,毫不掩饰对她们母女的怀疑。

    值得一提的是,每次做饭的粮食都是由胡母现给,老太太很会算计,刚好那么多馍,一点多的都没有,要不是天天做饭的人,根本揉不出这么多个。

    白氏立时起身,“娘,我没有。”眼神却往胡保进那边扫。

    这种事情也不是发生第一回 ,老太太当即就明白了是自己孙子偷吃,但照旧还是要骂一顿的。

    “杀千刀的,老娘又不是没给你们吃,饿死鬼投胎,还跑去偷吃……”

    “被混账东西偷吃了!”和她一同出声的还有楚云梨。

    胡母的咒骂顿时哑住,楚云梨抬眼看着她,余光扫了一圈听到她这话不吭声的众人,道,“偷吃的人混账,不是个东西,抢在长辈面前吃,禽兽不如……”

    胡保进在另外一桌站起身,气得伸手指着她,“你骂谁?”

    楚云梨虽然不想吃,但肚子却不容她不吃,“谁偷吃我骂谁。”三两口把那剌嗓子馍塞了,端起难闻的汤,几口灌了下去。

    就是揍人,也得有力气不是?

    没想到往日唯唯诺诺的人今日居然敢还嘴,胡保进气急,大踏步过来伸手就要打她。

    楚云梨刚好喝完,余光看到那边的胡大有眼神都没过来,白氏眼神担忧,却也没阻止。他们俩不动,屋子里就更没有人动了。

    对面胡保进的亲娘张氏,眼神里还满是幸灾乐祸。角落中和白氏坐在一起的,是进门五年了还没有好消息的三婶何氏,低着头根本不看这边。男人那桌,直接不看这边,漠视了屋中的吵闹。

    眼看着他眼神狠厉,拳头死死砸下来,楚云梨侧身避开,站起身子,这才发现胡保进比她小一岁,但个子却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来。

    一击落空,胡保进更怒,再次抬手,楚云梨退后一步,转身出门,“我去干活了。”

    她刚出门,就听到身后追出来的脚步声,心里刚微微一松,盘算着找个偏僻处揍他一顿呢,就听到身后传来女子的惊呼声,然后就是白氏的痛吟声,楚云梨再进去时,就看到白氏躺在地上捂着肚子,身下血迹越来越多。

    她急忙上前去扶,“赶紧找稳婆和大夫。”

    其实上辈子的今日,也是因为胡保进吃了一个馍,然后胡母念叨了半日,她不说吃饭,屋子里众人是不能动筷的,结果胡保进等不及了,一怒之下丢了个凳子,往墙上一弹之后,刚好落到了白氏身上,然后也是这样开始流血,本来生孩子是连稳婆都不请的,看到这样凶险,胡大有几次哀求,胡母才松口请了稳婆,结果还是没能保住孩子,且白氏还伤了身子,自此再不能生。

    之后胡大有放弃了自己生儿子,起了让胡保进养老的心思,夫妻两人全心全意为二房干活,就连他们的三个女儿,也得为了二房无条件奉献。

    其实不只是胡梨花,就是她两个妹妹的一辈子都挺凄惨。

    楚云梨来的时机不算晚,本来她打算把胡母的话头接过来,再触怒胡保进后跑出来,他这后面大半会追出来,应该就能过了这次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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