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习习,拂起衣袂飘飘,两人衣衫交缠,男子含笑低头,眼神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若是不知情的外人见了,只会以为这两人两情相悦。

    楚云梨看着底下的山石,“不就是山林么,这有什么好看的?”

    张筠却没看景色,只认真打量她的眉眼,似乎想要记在心里,“代姑娘,你真好看。”

    “多谢张公子夸赞。”楚云梨随口应付。

    这态度太冷淡了,张筠也不在意,“就是觉得可惜了的。”他叹口气,“可惜这样美貌的姑娘就要香消玉殒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推了过来。

    楚云梨早就提防他了,微微侧身避开,后退几步,站得离崖边好几步远,才道,“我不明白你的话。”

    恰在此时,刚才他们上来的地方又出现了一人,正是随云,他放下手中的一个食盒,道,“主子,陈公子他们已经回去了。”

    张筠满意地点点头,重新看向楚云梨,“怪只怪,你挡了别人的路。”

    楚云梨回身,看到随云已经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慢慢朝她靠近。忙抬手示意随云停住,看向张筠,做出一副慌乱模样,“你真想杀我?为何?”

    张筠抱臂,四处环视,“这边景致不错,死在这里挺好的。”想了想,“告诉你也无妨,只怪你挡了别人的路。”

    见楚云梨还是一脸疑惑,张筠轻笑一声,“天色还早,给你讲个故事吧。”

    “十八年前,京城中武宁候世子在定亲之际,带回来了一个美貌的姑娘华氏,非要娶其为妻。但这华美人出身贫寒,除了美貌之外,和侯府想要求娶的武昌候嫡女齐氏相差甚远。候夫人想要强势定下亲事,但世子却死活不答应,说不通父母,甚至不惜绝食……”

    楚云梨抽了抽嘴角,“然后呢。”

    张筠负手站在崖边,“武宁候夫妻无法,便想要依了儿子的心意,先纳华氏为妾,亲事往后挪挪。但是齐氏不乐意,她心悦世子,若是这亲事不成,武宁候世子自然是可以往后推,她却是不能再等了,若是错过这一次,这辈子两人都再无可能。后来,不知怎的,居然是齐氏和华氏同时进门,且武宁候世子言:谁先生下来儿子,就为其请封诰命。”

    也就是说,谁先生了儿子,谁就是世子夫人。

    “三人成亲没多久,世子就带着华氏到满云城办差,回去的时候,华氏已然生下了儿子。”

    楚云梨心里了然,代芋姗大概就是那位华氏生下来的女儿,嘴上却问,“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张筠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因为世子当年来的就是铁镇,而华氏生下来的本来是一个女儿。”

    “……那个孩子是你。你那个卧病在床的娘,根本不是你的亲娘。她生下来的儿子,被华氏带去了京城,如今已经是武宁候世子了。”

    楚云梨似乎承受不住般坐在了石头上,声音也低,“那我也没想去和他争身份,我挡谁的路了?”

    “你不想争,但是你娘不想放弃你,世子都已经定亲了,她却想要接回你去,效仿她当年!让你生下的孩子继承侯府!你挡的,是新世子夫人的路!”张筠一步步靠近她,“不怕告诉你,新世子夫人是我姐姐。”

    楚云梨:“……”还挺复杂的。

    “所以,你想杀了我?”

    张筠一点没掩饰自己的杀意,点头道,“是,我姐姐贵为郡主,和一个乡下毛丫头争世子夫人,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关键是还争不赢!

    本来自古以来婆媳关系很难融洽,华氏要是接回了亲生女儿,那这郡主……肯定是说话做事都是错。

    楚云梨疑惑,“知道武宁候府这样,你姐姐她,傻的吗?”

    张筠也气得不行,“这亲事早在两年前已经定下,如何能改?我姐姐也是上个月才偶然听说了此事,且那时候,来接你的人已经出发。”

    还真是……一大盆狗血啊!

    不过再狗血,死是不可能死的。身后随云越走越近,匕首就要放在她喉间时,楚云梨突然转身,伸手就抓住他拿着匕首的手腕,用力一扭。

    随云吃痛,下意识松手,匕首落地,楚云梨另一只手随即捡起,转身对着他胸口狠狠刺了进去。

    匕首抽出,随云靛蓝色的布料顿时晕开一片血迹,嘴角也流出了血,捂着胸口,软软倒地。

    从劈手夺刀到随云倒地,不过一息,张筠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随云已经倒地不起,惊得退了两步,“你居然敢杀人?”

    楚云梨笑着上前,“你这话太好笑了,难道就你敢杀?”

    “我没想杀你。”张筠已经退到了崖边,退无可退,侧身用余光看到底下的山石,顿觉危险,脚下小心翼翼往边上林子那边挪。

    楚云梨渐渐地逼近,“这话我信,你不就想推我下去吗?”

    张筠摆手,“真没有。我就是想和你商量,让你搬离铁镇,京城那边的人来找不到你就行了。”

    “说的跟真的一样,昨晚上到我家来杀我的人,是不是你找的?”楚云梨语气漫不经心,“可惜他被我发现了,已经埋了。害我一晚上没睡好……”

    张筠闭了闭眼,大喊,“不是我。我真没想杀你,你别再过来了。”

    就知道他会否认,方才要不是楚云梨主动示弱,兴许这故事还听不着呢。

    张筠好容易挪到身后是林子了,突然就扑了过来,且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把匕首。

    早在方才爬上来的时候,楚云梨就怀疑他会武,正常人应该如那个婆子一般累得气喘吁吁才对。再有,他要真毫无反击之力,刚才不应该对着她喊,而是喊救命才对。

    见他扑过来,楚云梨也不着急,侧身避开他的杀招,两人就在空地上打了起来。转眼间过了十几招,楚云梨应对愈发认真,终于抽了个空,匕首狠狠扎进他肩上。

    第385章 冤死的姑娘九

    一击得手,楚云梨拔刀再刺!

    张筠忙抬手去挡,眼见挡不住,干脆一咬牙,一把握住刀锋,“等等,我有话说。”

    楚云梨微微收力,因为她发现,张筠的话特别多,有些话还真有用。

    见她收力,张筠松了口气,飞快道,“要是我不见了,陈将军肯定会找的,都知道我们是跟你出来的,到时候你也脱不了身。再说,你才知道自己是侯府嫡女,总不想与我同归于尽吧?”

    “你放了我,我绝对不追究今日之事。还会帮你处理了随云,不会有人找你麻烦。”张筠见她面色不变,眼中狠意依旧,急切道,“你信我!”

    楚云梨抬手,往他口中塞了一枚药丸。

    张筠还没注意,带着药味的丸子就从喉咙滑进的腹中,着急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正想再追问,腹部一阵剧痛,如同有刀在里面绞,分不清是哪痛,身上也再使不出力,握住匕首的手松开,忙去捂住肚子。

    楚云梨收回手,看他痛得满地打滚,才抬手又塞一枚药丸给他,不过几息,张筠肚子就不痛了,仿佛刚才那种濒死的感觉如做梦一般。他有些惊奇,“你……你一个乡下长大的姑娘,哪里来的这些手段?”

    “这你就管不着了。”楚云梨把匕首上的血迹擦干净,警告道,“我给你的药,半个月就得吃一枚解药,要不然,你就会腹痛两个时辰,活生生痛死过去。也或者,还没痛到两个时辰,你就先自尽了。”

    张筠想起方才那种濒死痛,就是几息都受不了,更何况要痛半天,还真不如死了算了。又过一会儿,确定自己肚子真的不痛之后,他捂着肩膀起身,撕下随云身上的衣衫给自己包扎。

    楚云梨抱臂看着,“我这个人命不好,你要是想威逼利诱让我交出解药,没门!”

    兴许是失血过多,也可能是方才肚子太痛,张筠的面色已然变成了惨白。闻言看她一眼,道,“我会说遇上刺客,是与我们公主府有仇的人。”

    “公主府?”楚云梨疑惑,“你说是郡主要嫁给那个便宜世子,就不能退亲吗?”

    郡主之尊,什么样的人嫁不得?再说,就秦氏那副尊容,生下来的儿子能有多好看?

    张筠恨恨道,“那世子手段拙劣,已经找了机会与我姐姐圆房,如何退亲?”

    当下的女子,定亲之后,如非必要便不会退亲。更何况还圆房了。楚云梨哑然,一脸心疼,“你姐姐太可怜了。”

    张筠瞪她一眼,“我姐姐贵为郡主,还有封地。怎么也过得比你好,用得着你可怜吗?”

    跟个刺猬似的,无论说什么都要被扎!

    见他去拖随云的尸体,楚云梨抱臂看着,凉凉道,“丑话说在前头,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如今你身上可是中了毒的。对我说话客气些,还有,我问你的话,你最好老实回答。也不能再对我不利,要是做不到,我可没有解药给你。你若想以别的手段让我给解药……”

    “那干脆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活了。”

    张筠身上有伤,拖了半天也只是把人挪动一下,恨恨丢开,“我们走吧,我再让人来给他收尸就行了。”

    两人一路下山,就是楚云梨身上都沾了血迹,一路上她格外注意张筠神情,见他对自己真没有杀意,才放了他回去。

    张公子去山上采风的时候遇上了刺客,铁镇上的守卫的官兵忙乱了一阵,没抓着人,倒是打听到前些日子一个名为“消灾”的刺客来过,大抵,刺杀张公子的事情就是他做下的了。

    半个月后,镇上又来了一拨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婆子,带着四个护卫和两个丫头,来了后打听了一下,直奔代家院子。

    彼时楚云梨正在喂秦氏吃饭,听到敲门声后,看到门口的一行人,问道,“你们找谁?”

    婆子看到她后,盯着她的脸猛瞧,有些激动,“代姑娘是吗?”

    “我们有事情找您商量,能否进去再说?”

    楚云梨领着他们进了堂屋,然后继续给秦氏喂饭。

    倒是秦氏看着这些陌生人,打量他们一番后,很是激动地比划,根本顾不上吃了。

    婆子看到楚云梨在喂饭,眼中闪过怒意,却压下去了,不着痕迹的狠瞪了一眼秦氏,又挥退了身后的丫鬟和护卫,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递到她面前,“代姑娘,我姓林,您称呼我林嬷嬷或者林婆子都可以。请问您可是这个时辰出生?”

    楚云梨不知道,也没接,“我不认字,你直接念吧。”

    代芋姗没读过书,确实不认字来着。

    林嬷嬷默了默,拿起纸念了八字,“是这样的,我们府上的公子自小体弱,我家夫人找了高僧批命,说是要找到这个八字的姑娘陪着,身子就能养好。”

    秦氏听了她念的八字,愈发激动,上前比划。

    秦氏这模样,婆子有些不满,“姑娘,她不会说话吗?”

    楚云梨叹息一声,“病了,好转了一些后就不会说话了。”

    “辛苦姑娘了。”林嬷嬷也叹,“能否让她出去?我有些话我想要单独和您说。”

    秦氏被两个丫头扶了出去,道,“不知姑娘可否愿意随我回府上?”又补充,“我们府上吃穿不愁,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应有尽有,随便姑娘挑选……”

    楚云梨嗤笑一声,“说白了不就是做妾嘛,凭着我的长相,上门让我做妾的人还真有。可惜,本姑娘不做妾!嬷嬷请回吧!”

    见她真要送客,林嬷嬷有些着急,“姑娘别急,我话还没说完。”

    楚云梨重新坐下,“说吧。”

    林嬷嬷仔细打量她半晌,“本来主子吩咐我不要告诉您内情,免得您年纪小藏不住话。但是您不愿随奴婢一起,有些事情便不得不提前告诉您了。”

    她也开始讲故事,比起张筠的,林嬷嬷的话中多了许多不得已,比如华氏与世子是真爱,本来世子都说服了侯府聘娶,偏偏齐氏要横插一脚。于是,世子只得改口说谁先生下儿子,谁就是世子夫人。

    再比如,华氏有孕之后,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她早已经找好了一个和她月份差不多的女人。临盆时自己若是生下来儿子,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是女儿,就会与她换了孩子。之后在回京路上,再找合适的机会让那女人抱着孩子求收留,然后华氏顺理成章地带着母女一起回京。

    说到这里,林嬷嬷叹息一声,“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夫人生下的确实是个女儿……”她看向楚云梨,解释道,“夫人不是嫌弃女儿,只是那个时候,她必须得生下一个儿子,如若不然,与人为妾,母女两人都得仰人鼻息。”

    楚云梨没理会她,假装认真听故事。林嬷嬷摸不清她的想法,继续道,“正准备与那边的女人换孩子,却发现她难产,且一尸两命,更让人失望的是,她腹中的,也是个女儿。着急之下,丫鬟听说代家生了孩子,还是个男丁,夫人顾不得那孩子早产体弱,还是给了谢礼把孩子抱走,给银子的时候,特意多给,当时的嬷嬷还嘱咐过,让秦氏好好养着孩子,到时候必有重谢。可是没想到……”

    楚云梨接话,“没想到她不止没好好养,还苛待了孩子,对吗?”

    林嬷嬷的眼圈红了,“姑娘,您受苦了。主子若是知道了,不知该多伤心。”她抹了抹眼睛,“奴婢这次来,就是特意接您回去的。您的苦日子到头了,往后有主子在,再没有人敢欺负你!”

    楚云梨追问,“回去做妾吗?”

    “那是对外的说法。”林嬷嬷忙道,见她神情不屑,想了想道,“您要是实在不愿,到时候主子一定不会勉强您的。”

    去嘛,自然是要去的,这些害得代芋姗冤死的人,楚云梨得找他们好好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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