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梨讥讽,“住在一起她们三姐妹就没吃饱过。那是天天都在饿肚子!这顿饭虽然花了两斤多粮食,至少能让我们吃个饱!”

    余成富哑口无言,因为这是实话,他低声道,“这不是饿肚子的事,光宗耀祖他们就要考试,万一得中,鱼儿她们就是秀才的妹妹,这整个镇上的人家还不是任由她们挑?她们过得好,咱们俩也有侄子依靠,老有所依。”

    “你这是白日做梦!”楚云梨毫不客气,之前李奉喜在公公婆婆面前乖巧沉默,对着自己男人偶尔还是会生气,所以,在他面前不用那么小心。

    她继续道,“不提你娘给鱼儿定的那亲事简直黑了心肝。咱们夫妻领着三个孩子这些年干的活儿光宗耀祖他们没亲眼所见,但至少是知道的吧。哪天的饭不是我们三房做的?哪天的衣裳不是我们洗的?就是他们的书房,那也是我们在打扫。你娘打骂我们母女四人压根儿就没掩饰过,他们又不是聋子瞎子,还是秀才称赞过的聪明人,要说他们不知道三房的辛苦,鬼都不信!”

    “可昨天你爹一说分家,他们劝都没劝,心安理得地写那种契书,就这还指望得上?”

    余成富脸涨得通红,“咱们没儿子,老了怎么办?死了都没人送终。”

    楚云梨嗤笑,“挪不动了就干脆去死,你想指望谁照顾?至于死了的事,死都死了还管那么多?”

    余成富:“……”

    姐妹三人听着爹娘吵架,假装认真吃饭,听到这里鱼儿抬起头来看着母亲,动了动嘴似乎想要说话,到底还是没出声。

    “你要真想和你爹娘住,你就自己去。或者你再娶一门给你生个儿子也行,千万别拉上我们娘几个。”边上姐妹三人已经把碗垒了起来,明显不打算再吃,肉还剩下一半。楚云梨也放下碗,“我可不想再饿肚子。”

    “你又在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要再娶生儿子了?”余成富面色不太好,“你想分家另住。可就十斤粮食,吃完了怎么办?”

    楚云梨一脸莫名其妙,“养活妻儿不是你的责任吗?难道要我来养活?”

    余成富:“……”好有道理!

    刚刚分家,家中没有水缸,也没有水桶。鱼儿用那个新买的盆去端了一盆水回来洗碗,楚云梨抱臂站在院子里看着菜地,其实心里在盘算着赚银子的法子。

    她相信余成富很愿意养活妻女。可他除了下地干活其余什么都不会,现在才四月多,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是逼死他,他也拿不出银钱来。这也是他想回去合住的原因之一。

    鱼儿洗完了碗筷,踌躇了下,出声唤,“娘。”

    楚云梨回身,见她不说话,疑惑问,“有事?”

    鱼儿咬了咬牙,正色道,“娘,以后你老了我伺候你!等你死了我给你送……”

    她话说的太快,说到一半才发现有些不吉利,顿时眼神慌乱,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楚云梨失笑,“好!”

    母亲没生气不说,还答应了。余粮欣喜不已。

    她要大些,比两个妹妹懂事得多,知道三房会这样艰难很大原因是因为她们就三姐妹。母亲对她们好,但是每每听到别人夹枪带棒的说她没有儿子时,也会自怨自艾。刚才听到父亲说指望大哥他们养老送终,她心里无比失落。

    这会儿母亲应承下来,是不是在她的心里自己和儿子也差不多?

    楚云梨不知道她的想法,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你带着妹妹去把咱们那一分菜地的草拔干净。要是你爹闲着,就让他去砍树做个鸡圈,咱们也养鸡,以后天天吃鸡蛋。”她起身出门,“我有事,晚一些回来。”

    出门后,她去了隔壁邻居家中,借了篓子和刀,往山上去了。

    靠山吃山嘛!

    家中没有银钱,变也变不出来,先上山再说。

    她越过周边有人砍柴的山林,直直往深山中去,背着人她用了步法掠得飞快。

    深山中有野兽出没,等闲人不敢进来。楚云梨运气挺好,没多久就采着了一株百年老参,品相不错,还有许多常见的药草,卖不上价钱,胜在年份高。回来的路上偶然遇上了一棵果树,其上挂了好些像青苹果一样的果子,酸酸甜甜滋味颇佳,她一边吃,一边飞快摘了半篓子。趁着天还没黑,下山后直接去了镇上。

    把药草全部卖与医馆,那株老参足足得了八两银子。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九两多。

    大夫还想要买她的果子,拥有九两多银子的楚云梨财大气粗,直接拒绝了,这野果就算有人买,也卖不到什么钱,从小到大三姐妹就没吃过零嘴,拿回去给她们当零嘴啃也好。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笔银子不少了。可也不是谁都赚得来的,老林子遮天蔽日,楚云梨去的地方人迹罕至,路都要现开,还有瘴气,一般人别说采药,进都不敢进。

    拿着银子天已经黑透,踩着月光回家。刚到村口,就见路旁蹲着个小影子,瘦瘦的一团。看到楚云梨后,立即飞奔过来,“娘!”

    楚云梨疑惑,“二妹,天都黑了,你怎么在这儿?”

    带娣见母亲完好无损,松了口气,“天黑了您还没回来,我就到村口看看,大姐去了山脚……”

    楚云梨心里软成了一汪水,递了个野果给她,“我说了要晚点回来,不会出事的。”

    带娣拿着果子没吃,楚云梨也不在意,又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抽泣声,她回头果然就看到带娣在哭,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带娣捏着果子眼泪汪汪,“娘,你是不是进山了?”她擦了擦眼睛,哽咽着道,“这绿果就我知道的那几棵,还没等长大就已经全部被村里人摘光了。”

    村里的这些人要说多富裕那是没有的,偶尔也会有人上山弄些野菜野果,但从来不敢进深山去。别说被野兽叼走,就是老林子里那阴森森的气氛也没几人受得住。

    楚云梨回想了一下就知是怎么回事,叹了口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到家中,另外两个姑娘很快也回来了,姐妹三人一边哭一边啃果子。

    月色下,余成富蹲在屋子门口,整个人颓然无比,“你这又是何必?咱们不分家,总不会……”

    楚云梨喝着水,“你趁早给我收了心思,我就是饿死,也再不会回去同住。以后谁要是敢左右我三个闺女的亲事,我会跟他拼命。”

    余成富揪着头发,无比发愁,“可就这些野果也不顶饱啊!”

    楚云梨冷哼一声,“要是靠你,野果都没得吃。”

    余成富其实也不是这样废的人,只是他还没从分家的打击中走出来。还有,他和三姐妹一样,多年来被人吩咐惯了,乍然轮到自己做主,根本无从下手。

    听了这话,恍惚间余成富还以为自己是个废人,想到什么,他立即道,“我做了鸡圈了!”

    楚云梨呵呵,“就像你说的,有鸡圈没鸡也是枉然,你去啃一口那鸡圈看管不管饱?”

    余成富:“……”

    第733章 三个闺女的娘八

    翌日早上起来,楚云梨带着余粮去了镇上。

    余粮有些高兴,道,“娘,下一回你进山也带上我,好不好?”

    楚云梨摇头,“很危险,我不打算去了。”

    余粮一怔,随即更加高兴,今日不赶集,路上没什么人,她前后看了看,压低声音问,“娘,昨天你进山采着什么了?”

    闻言,楚云梨反问,“不就是那些果子吗?”

    余粮笑吟吟,“娘,昨天你明明是进山,最后可是从镇上回来的。咱们家如今粮食就够吃两天,你又说不进山了,明显就是有收获嘛!”

    这是个很聪慧的姑娘,上辈子可惜了,嫁去陈家不过两年,她就自己上吊了。李奉喜去见女儿最后一面时,躺在薄棺中的女儿到处都是伤,几乎不成人形,也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绝望她才会自尽。

    “对!”楚云梨没再反驳,“我采着了老参,以后咱们都不会饿肚子了。”

    余粮先前只是有所怀疑,这会儿听到确切的回答后,忍不住高兴地蹦了起来,“真的?”

    看她高兴,楚云梨心情也不错,哼道,“假的。”

    余粮不以为意,脚下步子欢快,走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娘,咱们的银子早晚都有花光的一天,还是得想法子赚钱。”

    楚云梨赞赏地看她一眼,“所以我今天带你去镇上,就是来想法子的。”

    闻言,余粮欣喜不已,捧着脸憧憬道,“要是以后能天天吃肉就好了。”

    楚云梨:“……这点出息!”

    余粮也不生气。

    到了镇上,楚云梨转悠了一圈,观察了一些铺子和各种生意,大部分都是酒楼茶楼和布庄。也有许多小摊子卖吃食的,小摊子上都是三五文钱,赚个辛苦钱而已。

    她们来得早,转了一圈还吃了碗面,走到菜市时,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卖肉的屠户案桌上只卖出了一点。

    边上余粮看了一眼案桌,刚好被楚云梨看在眼中,她想了想,上前指着几个地方,“这些肉都给我吧,还有耳朵和蹄髈。”

    余粮惊呆了。

    就她娘指的那些地方,加起来足足十几斤肉,再加上蹄髈就更多了。她再想吃肉,也没馋到这种地步。

    他们如今一家只有五口人,就是拿肉当饭吃,也吃不下这么多呀!

    大早上的来了大主顾,屠户欢喜不已,利索地砍下肉包好,“二十三斤三两,就算二十三斤吧!”

    楚云梨开始掏铜板,余粮忙按住,“娘,天这么热,咱们买一斤就得了。就算天天吃,明天我再来也行呀!”

    屠户急了,“小嫂子,这肉都砍下来了,你们不要我可不好卖,不能这么坑我。”

    看着余粮一本正经的小脸上忧心忡忡,楚云梨乐得不行,笑着道,“大哥别急,我既然叫你砍了,肯定是要买的。”

    她爽快地付了银钱,把肉拎上,“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去了医馆配了些药,又去买了一口大锅和别的调料,东西太多,母女二人还找了个牛车送回家。

    林氏和余烟烟还有带娣来娣看到这么多肉都惊呆了,过年也没有这样豪放过呀!

    余烟烟满眼都是肉,喃喃,“你们这是打劫了肉摊子么?”

    林氏冷哼,“别让衙门找上门来,咱们家可丢不起这人。”

    楚云梨不搭理她,指挥着还一脸茫然的余成富去挖土找石头,重新垒大灶台。

    又让三姐妹去洗肉,而她去山上找些柴火,顺便还采了点东西回来。

    灶台垒好,洗干净的肉和一个拳头大的布包一起熬煮,没多久就传出了浓郁的肉香。

    左邻右舍的妇人从门口路过,好奇问,“鱼儿,你们家煮什么呢?”

    余粮笑呵呵,“煮肉。”

    妇人疑惑,却也不好多问。

    半个时辰里,来来回回足有十来个人,大部分人问一句就算。也有那话多的,酸溜溜道,“不年不节的,你们家可真大方。”

    好多人都闻到了香味,同住一个院的余烟烟根本忍不住。先是探头看,最后和余粮一起蹲在灶前,“这么多肉,你们家吃得完吗?”

    余粮不搭理她。

    以前她也高高在上,压根不搭理姐妹三人,偶尔还嫌弃衣衫没给她洗干净,地上还有灰尘,粥中的菜多了少了的,没少因为她挨打挨骂。

    尤其是吃饭的时候提,撩拨起了林氏的火气,她们姐妹基本就没饭吃了。

    再说,余粮也不傻,当然知道这肉不是自家吃的,就凭着这香味,不怕卖不出去。

    就这么小火熬着,不说外人,就是姐妹三人都咽了好多次口水。

    晚饭时,小灶上熬了粥烙了饼,楚云梨夹了一块酱好的肉切了就是菜,姐妹三人吃得无比满足,就是余成富也没有多余的话,只顾着吃了。

    他今天也辛苦,垒了灶台后,砍了一下午的柴。

    吃得肚子溜圆的带娣憧憬道,“要是以后天天都有这种肉吃就好了。”

    来娣已经说不出话,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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