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俏俏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你还知道自己是奴婢?”

    方念巧默然。察觉到罗俏俏落在自己肚子上不善的目光,她忙抬手捂住肚子,“明辙很期待我腹中的孩子,您也不想他伤心,对吗?”

    “对!”罗俏俏垂下眼,看着手中的茶杯,“我确实舍不得他伤心,但若是任由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这辈子都会觉得憋屈。你乖觉一些,自己去买副药,把这个孽种送走。”

    方念巧身子一抖。

    落胎药不是那么好喝的,每个人体质不同,遇上医术好的大夫还好说,要是随便买一副,很可能就此不能再生孩子。

    可面前的罗俏俏是不可能帮她找好大夫的,在她看来,自己永远不能生才好。

    方念巧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心下有些绝望。

    罗俏俏看着她脸上的惶恐,冷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记得喝药,别让我亲自动手。滚!”

    方念巧又是一抖,拎起篮子急匆匆离开。

    罗俏俏买下高家对面茶肆的事,楚云梨在第二日就知道了。

    知道罗织娘有这么个仇人,她当然不会心大到不管不问,找了面生的人跟着她,并且,得知她搬去外城,她也让人买下了茶肆隔壁的卤肉铺子。

    甫一开张,就生意不错,每日周围几条街的人都会过来买酱肉。

    酱肉味道浓郁,隔壁的茶肆整天都被笼罩其中,罗俏俏也颇喜欢吃,一开始每天都吃,就算后来有些吃腻了,也三天两头买些下饭。

    高家自然也要买,且因为家中人多,一买至少就是两斤,若是家中男人要喝酒,至少也要三四斤。

    这是府城,比起上辈子的小镇,这里生意更好。

    不过两个月,又把茶肆隔壁的铺子也并了过来,还多请了人。

    周围的人也打听过,得知酱肉铺子里面的人都是给人做工的,方子是主子给的,或者说炖肉的佐料是主子配好了的,只放进去炖就是了。

    如此,好些有心人都敛了心思。

    隔壁的罗俏俏因为想要盯着对面高家,一直没有回内城,就住在茶肆中。

    成亲之前,罗俏俏虽然也学了做生意的手段。但成亲后见陈图颇有些手腕,就全都交给了他。最近陈图不在,她铺子的事情全都交由管事,每个月送账本和盈利过来,暂时还算正常。

    看着隔壁的生意,她也有些眼热,倒不是她自己想做,而是想给高明辙。最近高明辙四处碰壁,整个人颓废不堪,她从未见过他这样落魄的时候,心疼得不行。

    所以,她让人去隔壁打听,得知铺子的主子是内城的富人,她便想知道后头人的身份。

    她自认为背靠罗家,如果是一般富商,罗家人出手要买,还不得把方子双手送上么?

    楚云梨开酱肉铺子的初衷是盯着罗俏俏,顺便赚些银钱。如罗俏俏那般为了盯人把银子往里贴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所以,这日酱肉铺子的管事送完账本,又禀告说隔壁罗俏俏盯上了方子时,楚云梨有些哭笑不得,“不用管她!”

    管事有些纠结,“罗五姑娘给了小人一百两银想要买一副您配好的佐料。似乎势在必得,小人拒绝之后,怕她再找别人。毕竟您每次都配够了半个月的,铺子里人多手杂,万一有人动了心,让她拿到了怎么办?”

    楚云梨:“……”

    “卖给她!”

    管事闻言愣住,他说这些只是想给主子报备,万一到时候真丢了佐料,也好为自己推脱。他有些不敢相信,“真卖给她?”

    楚云梨一脸莫名其妙,“我配的那些哪儿值一百两?这生意一本万利,我白捡一百两,不做才是傻子。”

    管事恍然。

    主子配的方子,只凭着布包,大抵是辨不出的。

    楚云梨早就想到了有人动心,那配料她可全都磨成了粉的,全部辨得出来才怪。

    当然了,只需要辨出来大半也能卤肉,可那样的话,味道上就会差许多,那还不如直接去别家买方子呢。

    隔天罗俏俏就拿到了布包,打开一看,全都是香郁的各种香料粉末,她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但也不想放弃,找了厨娘来辨……果然只辨得出十几种,卤出来的肉味道差得远,连颜色都不同,甚至不如别家的酱肉。

    一百两银子打了水漂!

    对着卤出来淡而无味的酱肉,罗俏俏面色难看,一巴掌拍在桌上,拍得桌子都震动了下。

    边上丫鬟噤若寒蝉,巴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中去。

    第765章 原配十三

    罗俏俏拍得手痛。

    可她心里更痛!

    当初她成亲时嫁妆才二百两,虽然这些年来赚了不少,可大半都买了铺子。手头的现银并不多,她哪儿知道,这布包买来,压根儿也分辨不出里面的东西。

    这就是她没有做过生意的弊端了。

    本来她想买方子,人家主子别说卖,连面都不露。她才能想到去买这布包。在她眼中,料包等于方子!

    可惜那年轻管事一根筋,最是忠心不过,她从十两银子加到了一百两,他才松了口。也是因为这布包难得,她以为拿到这个就拿到了方子。

    看着那寡淡的酱肉,只看着就毫无食欲。罗俏俏当然不肯承认自己蠢,恨得咬牙切齿,“姓陈的都不是好东西!”

    那个管事,就是姓陈。

    边上伺候的丫鬟试探着道,“要不要奴婢去再找他来?”

    罗俏俏沉声道,“当然要。当我的银子那么好赚吗?他若是不来,我就找他主子去。”

    若真是管事偷了铺子里的东西来卖,听到她这话还不吓得魂飞魄散?

    可陈管事不同,他卖这东西是得了主子许可的,听到丫鬟的威胁后,丝毫不虚,“银货两讫,做生意讲究诚信,罗五姑娘说过只要料包,我已经给了,就是告到衙门去,也是我有理。”

    他竟然有恃无恐!

    丫鬟气急,回去禀告罗俏俏,“主子,他应该是破罐子破摔,拿了大笔银子不想干了。”

    是啊,一百两银呢,在外城的话能让一家人过的滋润无比了。

    罗俏俏面沉如水,“铺子里东西都是他去采买,也只有他才能见到后头的主子,我就不信他不去拿料包,从今日起,找人盯着他!”

    丫鬟应声。

    罗俏俏想起什么,又问,“那丫头一直没出来?”问的是方念巧。

    “没有。”婆子进来禀告,“奴婢一直盯着呢,没看见她出门!”

    距离当初罗俏俏让她喝药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一开始方念巧推说买来的药被打翻了,渐渐地她就不出来了。

    罗俏俏想要撕破脸,可她也怕高家人厌恶她。不得不一忍再忍,又分心绸缪隔壁的方子,于是就到了今日。

    方子没拿到,帮不上高明辙,她这会儿心里烦躁不已:“让高家的丫鬟给她传信,明天要是再不出来,别怪我掀她老底!”

    翌日早上,高明辙刚离开,方念巧就鬼鬼祟祟地打开门跑出来,一路跑到了这边茶肆。进门后乖觉跪下,“主子,奴婢实在没办法,不是故意不来找您。那天您给的药我熬好了正准备喝,结果二弟妹身边的丫鬟闻着了味儿,说那是落胎药。惹得婆婆以为有人对我动手,还严查了家中,要不是我谨慎,就让她发现是我自己要喝药了……这孩子,现如今已经七个月,要是强行打掉,只怕会一尸两命。主子,我不想死……”

    方念巧大腹便便趴在地上磕头,本应该笨拙,但她却磕得无比迅速,额头磕在地上咚咚的,几下就红肿起来。

    看她磕得真心,罗俏俏怒气稍减,冷笑道,“早知今日,你当初何必欺瞒于我?早在得知有孕之时,一副药下去,哪儿有今日之事?”

    方念巧立即认错,“奴婢知错,求主子饶恕!”

    “知错?”罗俏俏嚼着这两个字,语气意味不明,“你欺瞒在前,之后不肯露面,各种推迟拖延,自己买了药打翻,连我给你买的也被人发现不对。你不就是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实话跟你说,若你非要生下这个孩子,你肯定会在孩子落地前先死。要么丢他一条小命,要么一尸两命,你自己选一个吧!”

    方念巧一惊,咬着唇面色惨白,看了看对面高家大门,道,“前两天还听婆婆说,明辙身边该另寻一位能够帮上他的良配。若不是我有身孕,早已经被扫地出门。您要是杀了我,刚好让我婆婆称心如意。”

    罗俏俏皱起眉来。

    她沉默半晌,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

    方念巧心下一松,无论如何,这女人应该不会疯得再叫她落胎了。

    等她走了,边上婆子福身,“主子,她分明有意欺瞒您,就这么放过她吗?”

    罗俏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足月了又如何,生下来是活的才算数,再说了,就算生下来四肢健全没有残缺,能不能长大还是未知数。”

    这声音渗人,婆子低下头,后背起了一层凉意。

    迫在眉睫的两件事,一件都没能解决。罗俏俏心情不好,皱眉道,“让人跟紧了隔壁的管事,别跑去见了主子你们还不知道。”

    丫鬟婆子赶紧应声。

    罗俏俏又吩咐,“对了,打听一下这周围的稳婆。”

    丫鬟婆子再次应声,退出去后,两人面面相觑。丫鬟年纪小,忍不住问,“大娘,这会不会出事?”

    以前两人干的事最多就是传消息帮忙置办饭菜衣衫,这找稳婆……周围有身孕的可就只有方念巧,以主子对她的态度,总不可能是担忧她不能平安产子才找稳婆吧?

    这找了稳婆,下一步应该就是吩咐稳婆在临盆时动手……这可就是害人性命了,别说事情暴露她们下场如何,人命关天,只自己心里就过不去。

    婆子摆摆手,“咱们卖身为婢,主子一个念想就生不如死。还是老实点吧。”

    老实?

    老实就只能听话,丫鬟面色难看起来。

    最近楚云梨正在教两个孩子算账,精通算术和账本后,至少不会让底下人欺瞒了去。就算做不了生意,还能给人做账房先生。

    高家人搬出去之后,离内城太远,一开始高家兄弟跑了两趟想要求见无果后,就再没有来过了。高佑安兄妹两人也渐渐忘了那些亲人,愈发和楚云梨亲近。

    恰逢陈管事又来,楚云梨收下账本,吩咐丫鬟把配好的料包给他搬上马车,就把人送走了。

    没多久,茶楼管事来禀告,“五姑娘来了,想要见您。”

    楚云梨看了看两个孩子,道,“请她去隔壁!”

    一直跟着陈管事的人得了确切消息,说他今日会到主子这里来拿料包,所以,罗俏俏才亲自跟了来。

    但她没想到,这后头的主子竟然是思安茶楼东家,这东家她刚好知道身份,正是罗织娘!

    她如今住在外城,回来一趟不容易。来都来了,不见一下又不甘心。

    楚云梨进门,就看到了站在窗前的罗俏俏,她正倚着窗户看外头的风景。

    “找我有事?”

    罗俏俏没有回头,“这三层楼的屋子,我还是第一回 来呢,高处往下看,景致一览无余,确实不错。”

    楚云梨有些意外,“这城中那么多酒楼茶楼都是三层楼,这又不是多难的事。”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罗俏俏回身,“你身为嫡女,八百两银子嫁妆,三伯疼你,又给你添了不少。高明辙会做生意,给你赚了那么多银子。你自然是想去哪儿去哪儿的,从未如我一般,进个酒楼还盘算一下二楼和三楼的差价。”

    楚云梨无语。

    回忆了一下,道,“我也没来过几次三楼。高老夫人不喜欢我挥霍。或者说,我怎么做她都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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