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梅寒哪里还有探花郎的风采?

    一身灰扑扑的囚衣,蹲在角落中,头发凌乱,满脸脏污,比起别的犯人要干净,但和他以前比起来,却是相差甚远。

    楚云梨一路过来,惊险囚犯无数。看到他着一身大红艳丽衣衫,许多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这副打扮,加上通身的气质,一看就是贵女。

    一般贵女,看到虫子都会尖叫。而这大牢中满地老鼠蟑螂,味道也不好,等闲人都不想进来。可这位倒好,一路面不改色。

    楚云梨看到了人,边上丫鬟给了看守银子,一起站远了些。

    她一路过来动静不小,李梅寒很难注意不到,看着面前一身红衣的张扬女子,他很有些恍惚。

    这样的女子,曾经是他的妻子。

    这些日子,李梅寒没少回忆从前。从记事到现在,他过得最舒心的日子就是做理国公女婿的那段日子。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贵女的爱慕,他都特别受用。

    唯一需要得担忧的,就是他曾经定过亲的事情败露。

    事实上,那时候的他只是偶尔会担忧。在他看来,叶家远在千里之外,收到了他的信后,应该会默认收下他给的好处,就此罢手。

    可谁知道出了叶媛清这个变数呢。

    走到今日,他然后回来就是当初因为赶考收下了叶家的银子,那时候若只是借,该有多好……或许,他已经入职六部,运气好的话,兴许已经是侍郎了。

    现在,侍郎之位于他来说,就是遥不可及的梦。

    而面前张扬的女子于他来说,也是一场梦。曾经他以为这个女子已经被他捏在手中,现在才发现,她就像是沙,哪怕捏紧了,也会从手指缝间溜走。

    他越是着急,握得越紧,她就溜得更快,随风飞走后,再也找不回来。

    “问你件事。”楚云梨居高临下看着他:“那个沈姑娘,你从哪儿找来的?”

    李梅寒也知道,她无事不会来找自己,却没想到她找自己居然是为了这件事。

    衙门定罪,做错得越多,罪名就更重。

    李梅寒帮助三皇子,算是犯了大错,他知道自己没有脱身的可能。但也还是想要罪名轻一些,更轻一些。所以,找人去勾引妻子的未婚夫什么的,没有人问,他便也不提。

    这不只是罪名加重,而是做出这种事的他,显得特别卑鄙。真说了后,名声也不好。

    李梅寒不想提及此事,但他与贺欢心交手多次,知道她的性子,起了怀疑就一定会追根究底,与其被她查出来从重发落,还不如他自己主动招了,兴许还能被网开一面,当即也不隐瞒:“就刚好遇上。”

    “你找人勾引胡子峰是早就起了心思,还是看到她之后才有了这个想法?”

    闻言,李梅寒心下一凛。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他做这件事,很可能被人引导了,而他无意间还照着人家的算计一步步做了。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我没想这么卑鄙。最先提及此事的是我娘,我不想做这种事,心里烦躁,便去了街上喝酒,无意中撞见沈家兄妹也在那里吃饭,有听到隔壁桌的人议论沈姑娘长得好,男人看到她,很难不动心。后来我试探着凑上去……那时候我手头就一百两银子,给了他们八十两。”

    楚云梨面色一言难尽:“我该谢谢你么?愿意拿大半的积蓄出来算计我?我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碰上你!”

    李梅寒沉默。

    楚云梨无意与他多说,只道:“今日会试开考,出来之后我刚好碰上了沈姑娘。我不过多问一句,她就心虚得落荒而逃……在我看来,这里头或许还有别的事。她没做出格的事,只是勾引胡子峰,还没成功。所以,我没理由告她,今日我来,就是想请你帮个忙,麻烦你主动招认这件事,然后把她弄进来,吴大人应该会好好审问……”

    闻言,李梅寒面色复杂,哪有人这么坦然让人家主动招认罪名的?

    见他沉默,只看着自己,楚云梨不耐烦:“你到底干不干?”

    李梅寒反问:“若是我不乐意呢?”

    “简单!”楚云梨蹲到他面前:“我让人把你换走,然后你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跑不了,罪上加罪,到只怕你想在此养老都是奢望。”

    李梅寒气得慌,控诉道:“……你太卑鄙了!”

    当今对于各种罪名刑法不算重,但逃狱之类的罪名尤其重。只是偷东西的判三年的小贼若是敢逃,只怕一辈子都别想出去了。

    楚云梨扬眉:“不如你!理国公府扶持你一路,你却转身就能卖了我。你摸着良心说,就算我们俩没吵架,也没有和离,而那些人照样找上了你,你会不会害我害国公府?”

    李梅寒沉默许久,半晌道:“没有发生过的事,你让我怎么答?”

    楚云梨嗤笑一声:“我替你答,你还是一样会做!只要能往上跑,就没你不能做的事,你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

    越说越生气,她到这里来可不是给自己找气受的,放下话:“你赶紧招认,若是明日我还没得到消息,休怪我不给你留退路。”

    她转身就走,艳丽的裙摆在地上发出一个美妙的弧度。

    李梅寒看着那裙摆,突然问:“你有没有爱过我?”

    楚云梨顿住脚步,心里的感觉酸涩难言,堵堵的很难受:“有!但是你把这份感情消磨殆尽,如今,我恨你!”

    语罢,她抬步离开。

    身后的李梅寒满脸懊悔。

    他这辈子做错的事一是和叶家定亲,二是为了稳住叶媛清与她圆房,而最错的,就是欺骗了贺欢心,如果他如实坦白,没有和叶媛清暗中来往,没有按三皇子的话做……他们,或许不会反目成仇。

    如果楚云梨知道李梅寒这番想法,大抵会嗤之以鼻。

    李梅寒这个人自卑又自负。自以为把贺欢心拿捏住了,叶媛清全心全意千里追夫,他哪里会放弃这样的女子?至于三皇子……理国公府就像是压在李梅寒头上的大山,有机会挪开,他岂会放过?

    翌日一大早,楚云梨刚刚起身,外面的丫鬟就进来禀告:“姑娘,那李梅寒昨晚上主动招认了,他还做了一件错事。花了八十两银子找人勾引过胡举人。那个沈姑娘,已经被抓入了大牢。”

    沈姑娘胆子本来就小,幕后的人挑中她,只是看中她会勾人的美貌而已。进了大牢不久,在吴大人的手段下,很快就招认了。

    找上他们兄妹的,是四皇子身边的幕僚。

    吴大人得到这样的供词,不敢耽搁,亲自把供词送到了皇上的御案上。

    皇上大怒。

    他一直以为几个儿子相亲相爱,从没有夺嫡的心思。没想到老三伤了他之后,老四也步了老三的后尘。并且,老四更加聪明,算计得滴水不漏。要不是他贪心想娶贺欢心,找了人去勾引胡子峰,他私底下做下的事,还没有发觉呢。

    有了沈姑娘这个萝卜,拔出萝卜带出泥,四皇子被严查后,跟着他的官员很快被查了出来。

    三皇子算计理国公府的事情,四皇子也插了一脚。

    之前三皇子的那些案子又被翻出来重新梳理了一遍,这才发现,贺欢心之前还被三皇子派出的人刺杀过。

    经此一事,皇上被几个儿子打击的心力交瘁,还病了一场,整个人老了好几岁。

    稍微好转之后,他立了二皇子为储君,其余皇子分了封地,全部送走,无诏不得回京。让太子监国,他自己则退到了后宫养病,两年后,禅位于太子,自己搬去了郊外的皇庄。

    这是后话。

    会试还未考完,三四皇子重新被严查,一个月后,各皇子被送出京城,会试也放榜了。胡子峰得中一甲,皇上很喜欢他的文风,只是他是一甲中长得最好最年轻的那个,皇上左思右想,最后封为探花。

    国公府嫡女又一次下嫁探花,只是这一回的探花大概是吸取了前人的教训,对妻子一心一意,一辈子都未纳妾。

    好多人都说,胡子峰不敢不忠,没看前面的那位探花被关入大牢,一辈子都没能出来么?

    关于国公府嫡女贺欢心的传言一直就没少过,从感情上,她两次下嫁,还都是探花,虽然第一回 不好,但第二次过得确实不错。胡探花一辈子都没纳妾,无论对她的心意是真是假,但人家能装一辈子,她便得了实惠。

    从人品上,贺欢心生平最喜欢就是做善事,一生中捐出了不少东西给穷人,遇上灾年,更是从不吝啬,出钱出力忙前忙后,许多年后,凡是遇上大善人,众人都会想起,曾经的那位理国公嫡女。

    第1120章 族规下的女子一

    看着一脸释然笑容的贺欢心含笑渐渐地淡去,楚云梨打开玉诀,贺欢心的怨气:500

    贺欢实的怨气:500

    贺宁氏的怨气:500

    善值:229260+2500

    没有理国公的怨气,在楚云梨看来,或许是理国公早就想到会不得善终,所以才不怨。

    ……

    楚云梨还没睁开眼,就察觉到周身疼痛,尤其是一只手,根本就不敢动弹。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椅子上,满脸是泪,好像正在哭。对面的一个三十多岁,身着布衣的女子也正哭得伤心。

    而左边门口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脸慎重:“对女人动手,忒出息了!以前也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人,成亲前都好好的……气死人了,春喜,你就别回去了,以后大伯养着你!”

    边上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也一脸愁容:“怎么能打人呢?再生气也不能动手啊……”

    楚云梨没有记忆。

    但看得出来,中年汉子的这些话是对自己说的。也就是说,原身嫁了一个喜欢动手打人的男人。

    这个大伯很不错,看这屋中的摆设,家境也不好,能不能维持温饱都不一定。这样的家境,好多人家连亲生女儿都不乐意养呢,更何况她是侄女。

    但楚云梨也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如果这个大伯真的护住了原身,也轮不到她来了。

    她不好接话,只低着头。来之前原身正在哭,此时她眼中的泪根本就止不住。

    楚云梨用帕子擦了,正想去里间接收记忆呢,外面院子门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

    中年汉子一侧头,看到了外面来人,立即迎上几步:“三叔,您怎么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那位三叔看起来六十多岁,身子还算硬朗,板着脸,一脸严肃,看起来格外稳重,让人信服。

    楚云梨对面正在哭的年轻妇人急忙起身:“三叔,快进来坐。”

    老头背着手进门,一屁股坐到了主位上。

    年轻妇人很有些忐忑,还是和中年汉子站在一起的妇人上前:“三叔,您吃饭了吗?”

    三叔摆摆手:“早上吃了。”

    这会儿日头正高,已经午时过半,其实也能吃午饭了。中年汉子,也就是原身大伯暗示性扫一眼两人,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

    两个妇人秒懂,结伴出门。

    “春喜,你也去帮忙。”中年汉子这话,是对着楚云梨说的。

    楚云梨从善如流,起身出门。

    临走前听到身后中年汉子讨好着道:“三叔,春喜这个男人太狠了,再生气也不能动手啊。咱们家的姑娘若是真不好,他可以骂,也可以让我们这些长辈去骂。凭什么动手打人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姑娘多不懂事呢。”

    ……

    楚云梨到了厨房,看到里面两个妇人已经在做饭,年轻的那个疑似原身母亲的女子一直都在哭,年长的妇人做饭之余,还在安慰:“你哭什么呢?哭又不能解决问题,春喜这事,你放心,我们做大伯大伯母的不会白看着,不能就这么算了……”

    听着里面的话,楚云梨觉得自己还是得有了记忆之后才进去,否则万一商量起来,她也接不上话。

    左右看了一眼,绕去了房子后面。果然就在那儿找着了茅房。

    也不知道她这是第几次在茅房中接收记忆,说实话,味道不太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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