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随手一扔,却刚好打到赵连海的嘴。

    离得不远,可茶杯瓷实,赵连海的嘴里很快就冒出了血。

    他察觉到口中咸腥,唇边似有口水流出,下意识伸手一抹,抹出满手鲜红,顿时大惊失色:“故意扰乱商会,可入罪!”他转而看向台上两位大人:“廖大人,无知妇孺大闹商会,还请您秉公办理。”

    廖大人板着脸,吩咐道:“来人!”

    楚云梨站起身:“我有话说。”

    她没出声,而是走到了台上。一边走,一边解下腰间的荷包。

    廖大人皱眉,于老爷以为她要拿利器伤人,怒斥:“周夫人,这不是我一个人要剔除你,你要做何?外头有许多官兵,廖大人也在此,你做事要想好后果!”

    楚云梨站在台前,解下荷包,掏出里面雪白的一张纸。

    众人隔得远,还以为她掏的是娟帕,也只有蚕丝织出的料子才有这样的白。而离得近的唐家主,在看到那白的一瞬间,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脑中一片空白,脚已经下意识上前伸手去拿。

    楚云梨手一让,抬手利索一撕,撕下一只角递给唐家主,剩下的往台上递去。

    纸张碎裂的声音传来,近的几张桌子上的人面露诧异。半睡半醒的田大人其实一直注意着堂中的动静,此时早已不睡了,看到楚云梨撕纸递来,他飞快上前接过。

    如果是娟帕,可没这么容易撕!

    手中纸张厚实,白得如雪花一般。田大人生平未见过,他伸手抚摸着,满眼都是惊喜,期待地看向楚云梨:“这种纸容易出吗?你还有多少?”

    楚云梨叹一声:“田大人是帮朝中采买,可方才我们周家已经被于老爷剔出,这一回供纸的工坊中没有我们,对了,刚才于老爷还赶我出门来着。”她拱手对众人一礼,道:“对不住,我这就离开。决不再打扰你们。”

    语罢,抬步就往外走。

    于老爷呆住,他离田大人不远,自然看清楚了他手中的纸。

    廖大人面色难看了一瞬,很快恢复。

    田大人翻来覆去地看手中的纸,动作轻柔,像是抚摸着宝贝一般,见她要走,急忙大喊:“把她拦住。”

    赵连海站得远,此时他正忙着处理口中的伤。不知道楚云梨拿了什么东西递到台上,前排几人好像都挺惊讶,可那又如何,周白氏扰乱商会是真,都把他打出了血,想要就这么离开,简直白日做梦。他也出声:“对,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下一瞬,只见田大人不顾身份奔下了台,追了过去:“周夫人且慢!”

    前排的唐大人也在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的纸,想要找出造纸工序的不同。边上的刘家主也是识货的,趁他不备,一把抢了过来。

    另一边的钱家主也上前来抢,前面几人围成一团,看得认真。

    后面大唐中的众人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纸让田大人变了脸色,纷纷围了上去。一时间,商会乱成一团。

    赵连海站在其中,傻了眼。

    正呆怔间,察觉到台上未来岳父凌厉的目光,顿时心神一凛,眼看周围乱糟糟没人注意他,他挤开人群到了台前,压低声音问:“廖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容貌俊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廖大人以前也挺喜欢看他的容貌,偶尔还会想着以后有个长得好看的外孙子。可此时的赵连海下巴上全是鲜血,口中还有鲜血流出,哪儿还有曾经俊秀的模样?

    “刚才周夫人拿出来的纸厚且白,在此之前从未有过。朝中这一回定然会选他们!”廖大人压着声音,越说越心烦:“你做这些事之前,就没打听过周家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门婚事不合适。从今往后,我跟你没关系。”

    赵连海愣住,他不就是想把周家剔除在外,与他婚事有何关系?怎么婚事就不成了?

    田大人追着楚云梨出了门,非要请她喝茶。

    楚云梨看着他脸上不自然的红晕:“等大人酒醒之后,周家工坊恭候您大驾。”

    田大人有些心虚,干笑两声:“喝酒之前,我不知道今日会发生这些事。以前也这样……我喝了酒,你们也安心不是?”

    齐玉华有些懵,跟着楚云梨上了马车,好半晌才回神:“母亲,方才你拿的是纸吗?”

    虽是疑问,她却已经肯定了。

    那不只是纸,还是比所有工坊都要好的纸,否则,田大人也不会那般殷切。

    “为何我不知道工坊中出了别的纸?”

    楚云梨似笑非笑:“你当你是谁?”

    齐玉华哑然,不甘心道:“母亲,我已经对天发誓,以后会留在周家,为何你还不信任我?”

    “就凭你今日借着帮我讨公道,看似吵架,实则调情。”楚云梨闭上眼睛:“玉华,你可别让我失望。”

    早点跟赵连海勾搭,然后滚蛋。周家也好去问齐家要回送出的年礼和聘礼,还有栽培她一场的酬劳。

    齐玉华愈发心虚,嘴上却道:“母亲,您怎能这样看我?”

    楚云梨不再搭理她。

    回到周家后,老夫人喝过药养了大半天已经好了许多,得知他们回来,亲自迎出门,面色虽还憔悴,眼神却灼灼有神:“如何?”

    楚云梨一笑:“挺好。不出三日,田大人会亲自上门。”

    闻言,老夫人大喜:“萱娘,之前我那些年都瞎了眼。否则,若是找早带你进工坊,我们周家早就……”

    “母亲,过去的事别再说了,重要的是以后。”楚云梨笑着道:“从今日起,工坊中所有的东西都换过。”她看向齐玉华:“而你,从今往后,不能再进去。”

    齐玉华本来还安慰自己,等到周家造出了好的纸,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没想到就听到了这个噩耗:“母亲,你还不信我吗?”

    “不信!”楚云梨不耐烦。

    齐玉华:“……”

    她看向老夫人:“祖母,你应该信我啊!我不会做对不起周家的事……”

    老夫人摆摆手:“吵。来人,带少夫人下去,”

    齐玉华不甘心,但又怕留下来更惹人烦,只能跟着下人离开。

    看着她走远,楚云梨笑意盈盈:“母亲,咱们打个赌,你说赵连海多久来找她?”

    老夫人轻哼一声:“明日吧!”

    楚云梨摇摇手指:“我说今日。要是我赢了,你要请我吃点心。”

    “好。一言为定!”老夫人心情愉悦无比。

    齐玉华不知道婆媳俩打赌的事,回去之后连沐浴都在想着如何能再得婆心俩的欢心。

    正想着呢,就有个小丫头凑了过来。

    沐浴之时,除了贴身丫鬟,没有人能到跟前,齐玉华满脸不悦,斥责道:“谁让你进来的?”

    小丫头将手中的纸张一递,飞快跑了出去。

    第1211章 婆婆十一

    夕阳西下,街上行人匆匆赶着回家。

    齐玉华一身丫鬟打扮,捏着手中的纸,拒绝伙计带路,自己上了楼后忐忑地敲开了包间的门。

    下一瞬,门应声而开,门后出现了熟悉的容颜。

    赵连海看到她,有些意外:“你怎么做这副打扮?”

    齐玉华飞快进去又顺手把门关上,松了一口气,走到窗边戒备地看着底下街上的人流:“我不能让母亲和祖母发现我已偷跑出来,还是和你见面!”

    赵连海将她拉离窗户旁:“别站得太近。”

    二楼不高,若是底下有人抬头,这看得见窗边的情形的。

    齐玉华心下一惊,连退了两步,站到了屋中间才安心,递出纸条问:“何事这样着急?”

    赵连海伸手接过:“玉华,这个世上我最爱的女人是你。我做梦都想和你相守一生,可人活在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

    听着这些,齐玉华嘴角笑容发苦:“赶紧说正事吧,我得赶回去。”

    赵连海握住她的手,眼神殷切:“玉华,今日周夫人拿的那张纸你知道工序吗?是不是在纸浆中要加特别的东西?”

    “我不知道。”提及此事,齐玉华难免就想到自己这段日子在周家待遇上的落差。心里愈发苦涩:“从头到尾,母亲都瞒着我。”

    赵连海皱起了眉:“周夫人?”

    齐玉华这才想起,赵连海还不知道白萱娘学做生意的事,叹息道:“从那次在工坊门口我回娘家后,祖母就开始手把手教母亲做生意。那白纸就是母亲造出的,今日之前,我都不知道周家有这样的纸。”

    闻言,赵连海知道自己高估了齐玉华在周家的地位,心下失望无比,却也只是一瞬,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玉华,咱们俩能不能相守一生,全在你一念之间!”

    齐玉华豁然抬头,对上他的眼后,电光火石间忽然明白了什么:“可她们不再信任我,我连那纸在哪儿造出的都不知道……”

    赵连海弯腰吻上她的眉眼:“玉华,你是离那纸最近的人。等你拿到了那纸的秘方,我不需要靠着岳家也能将赵家发扬光大。到时候,我就能娶你了。难道你不想和我相守吗?”

    齐玉华当然想,可周家婆媳明显防着她,她如何能拿得到秘方?

    “你若是找不到,就去工坊中找老手艺人。”赵连海帮她出主意:“你管了工坊许久,积威甚重。威逼利诱之下,想要拿到方子不难。玉华,我想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到时候,没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齐玉华听着他的描述,眼神憧憬。可她心里不安,试探着道:“可万一我还没拿到秘方就被祖母发现怎么办?”

    赵连海弯腰吻住她的唇,低声安慰:“不要怕,有我呢。”

    乍然被吻住,齐玉华呆愣了一瞬,两人已然许久没亲近,她有些怀念地回吻了回去。

    二人正情浓间,门被踹开。

    交颈鸳鸯被吓得急忙分开,侧头看去,门口站着一大群人,最前面的正是婆媳俩。

    齐玉华惊得退开两步,急忙去拉拢被扯开的领口。

    赵连海也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将齐玉华挡在了身后。

    楚云梨拍了拍手,赞道:“果然感情是疗伤的好药。我记得白日里赵少东家的嘴才受了伤……”她一脸好奇:“啃起来不痛吗?”

    赵连海:“……你不要脸!”

    听到这话,楚云梨一脸惊奇,看向门口众人:“大家伙来评评理,到底是谁不要脸?”

    门口围了许多人,齐玉华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躲起来。

    屋中两人情难自禁,唇瓣红肿,就算没看见两人抱在一起的人,也不难想象方才二人关在房中做的事。

    这样的情形下,无论说什么都不能洗清两人的清白。老夫人掏出了当初的那张纸:“家门不幸。不瞒众人,早前我已经发现了玉华与赵连海之间的事,她承认对其动心,与其两情相悦。只是在我放她自由时不肯离开,再三保证与他发乎情止乎礼,从未越距。又磕头认错求饶,说以后再不与他来往。”

    有识字的人已经接过那张字据开始传阅,老夫人继续道:“周家再不济,也不至于娶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这几年尽心教导齐玉华,将她当作亲生孙女一样,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我舍不得几年的心血,又想着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见她认错态度诚恳,还以为她真知错。这才让她写下字据原谅了她!可我没想到,她还是辜负了我这番心意。”

    门口众人将那字据传阅过一遍,不识字的多站一会儿也听明白了前因后果。看向屋中二人的目光,都满是鄙视和厌恶。

    这样的目光下,齐玉华如坐针毡,真想落荒而逃,可门口全都是人,除非她不要命直接从二楼跳下……她不敢!

    楚云梨叹息一声,伸手扶住难受不已的老夫人:“事已至此,周家自认倒霉。大家都散了吧。”

    看别人的热闹本就不合适。加上主人都开口撵人,众人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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