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齐玉华的身子从里到外到外凉了个透,好半晌都没有知觉。她咬了一下舌尖,痛觉让她清醒,麻木地抬起手接过药碗作势要喝。

    唇都碰着碗了,她笑着道:“连海,我怕苦。你能帮我买蜜饯吗?”

    赵连海心提到了嗓子眼,看她不喝,他有些急:“我让下人去。”

    “不!”齐玉华眼神温柔,撒娇道:“我要你亲自去。”

    赵连海本就心虚,对上她温柔的眼,只觉无地自容,飞快起身,落荒而逃。

    等人走了,齐玉华掀开被子下床,将那碗药泼到了窗户外。一路出了门,对着门口的丫鬟吩咐:“我想去见一下老爷。”

    丫鬟要跟,她出声斥责:“让我喘口气行吗?”

    她面色难看,丫鬟不敢再跟,齐玉华成功出了院子,直奔着赵家院墙而去。找到了偏门,飞快跑了出去。

    偏门处守门的婆子想要追,到了大街上后,夜色里很快就找不着人了。

    齐玉华走在大街上,头上包着白布,不少人朝她看来。她一路急走,进了一条小巷,在黑暗中左绕右绕,摸着小道回了齐家。

    齐家人这些日子算是恢复了往日的安宁,正琢磨着问赵连海再拿五百两银子呢,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就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女儿。

    齐母疑惑:“这么晚了,你怎么这副样子回来?”

    齐玉华看到亲人,眼泪唰得落下:“娘……”她扑进了母亲怀中,只觉得无比委屈,想要痛哭一场,又怕赵家人找来。

    “娘,我有身孕了。赵连海想要哄我喝落胎药,我跑了出来。”

    齐家人面面相觑,齐母疑惑:“你们俩感情不是挺好的吗?有了孩子,为何不生?”

    听到这话,齐玉华有些无奈,她这几年在周家长大,但凡听到一个风声就能联想许多。可齐家就不行,他们脑子简单,只会干活拿工钱。

    她言简意赅将周家针对赵家,而赵家想拿她去给周家赔罪的事说了,末了道:“周家婆媳小心眼,已经恨毒了我。我若回去,定然会被虐待!赵家我也留不住……”

    齐大哥急了:“那你也不能留在家里啊!赵家既然要拿你赔罪,肯定早晚找上门。”

    “你们不要还债吗?”齐玉华语气笃定:“只要我生下了赵家的孩子,赵家不可能一点好处都不给。”

    众人看向她的肚子,正踌躇间,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敲了两下就开始踹,很明显,外面的人来者不善。

    齐父反应最快:“把她藏起来。”

    然后,他扬声喊:“来了来了,谁呀,催命一样。”

    临开门前,他回头确认齐玉华已经藏好,这才伸手去拉门栓。

    门外是赵连海带着护卫,此时的他额头带汗,颇有几分狼狈,门一开就要往里闯。

    齐父把人拉住:“连海,这么晚了,你这是做何?玉华呢?”

    赵连海看他神情,试探着问:“她没回来吗?”

    齐父一脸惊讶:“没有啊!今儿我们家就没人来过,都准备歇下了。”

    赵连海不信,一挥手,让人去搜。

    齐母见状,心里一沉:“连海,玉华不见了吗?她得罪了你?为何你不问青红照白上门就搜,你想找什么?”

    “玉华不见了。”赵连海眼见护卫各间房中都搜完了却一无所获,缓和了语气:“她跟我闹了别扭,然后从偏门跑了出来,我怕她出事。伯母,若是看见她,你千万要把人送回赵家。”

    齐母颔首,又开始骂:“这死丫头,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你放心,我要是看到了,一定给你送来。”

    齐父也赞同道:“我早说了,玉华天生反骨,不让她做的事,她偏做。生来就是讨债的,多看她一回,我要少活几年!”

    夫妻俩抱怨,赵连海懒得听,确定人不在,他还得去别的地方找。

    不找不行,要是没把人送去周家,而是直接上门赔罪。周家定会觉得他不够坦诚,还会认为他把人藏起来了。

    想想就憋闷,赵连海越找越是心烦,心里并无担忧之意,反而觉得齐玉华只会给他闯祸。

    等赵家人一走,齐玉华从屋中出来,面色煞白。

    齐家人满脸愁容,要是被发现,他们别说问赵家每年拿五百两,就是一家人的活计都没了。

    齐母叹气:“玉华,你不能留在这里。万一他找不到人,再次上门刚好碰着你了怎么办?”

    “我没地方去。”到了这一刻,齐玉华这真心后悔自己没有留在周家。

    如果她是周家少夫人,谁敢怠慢她?

    “我送你去你姨母家。”齐母提议:“他们家住在山上,平时少见外人。你到那儿去躲几个月,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齐玉华过惯了奢华的日子,哪里接受得了农家的清苦?但她心里也清楚,如今不走,只能是落胎被送到周家的结局。

    那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好!”齐玉华是个决断的,扶着肚子出门:“我们连夜离开。”

    刚一出门,看到院子里黑压压一群人,她吓得尖叫一声。

    赵连海站在黑暗中:“玉华,你不乖。”

    齐玉华崩溃不已:“你要我怎么乖?你不如干脆把我弄死。”

    “玉华,你自己舍不得死。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赵连海温柔地上前将人拥入怀中,语气坚决:“跟我回家。”

    齐玉华面如死灰:“连海,我不想喝那个药。我做梦都想有一个我们俩的孩子……你别让我恨你……”

    赵连海将她用力抱紧:“为了我们的以后,那药你必须喝。以后我会补偿你的。”

    齐玉华满心崩溃,也不再装了,质问道:“说什么为了我?你分明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赵家你什么都能舍!”

    走出齐家的院子,已经有丫鬟急匆匆捧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应该是赵连海去而复返,发现人在齐家后立刻吩咐人去熬的。

    他接过药碗,捏着她的嘴,给她灌了下去。

    半刻钟后,齐玉华只觉腹中疼痛不已,痛得她站不直,身下一股温热流出,顺着裤脚往下落。她死死瞪着面前的男人,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得见他黑亮的眼,他就那么看着她,毫无往日的担忧和柔情。

    天蒙蒙亮,楚云梨正在院子里看周顺宇练武呢,门房来禀:“赵少东家来了。”

    楚云梨正看得起劲,摆摆手道:“不见!”

    门房有些为难:“他说是来请罪的,还说若是您不见,他就不走。”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还有齐姑娘也在,只是她面色不好,像是生了大病,脸白得像鬼似的。”

    楚云梨顿时来了兴致:“请她进来我看看。”

    齐玉华过得惨,她怎能不看呢?

    第1217章 婆婆十七

    赵连海的来意,楚云梨多少能猜到一些。

    只要赵家还想在这白濠镇造纸,早晚都会来找她。

    楚云梨坐在主位上,看到进来的二人没了往日的你侬我侬,中间隔着好几步。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双有情人。

    齐玉华果然如门房所说,面色惨白,乍一看像鬼一般。

    楚云梨好奇问:“齐姑娘这是怎么了?”

    齐玉华咬着唇不说话。

    赵连海勉强笑道:“齐姑娘的伤还未养好,看起来有些虚弱。”

    屋中安静下来,楚云梨无意多说,赵连海本就是有所求,怕不出声再被撵出去,率先道:“周夫人,今日我是为赔罪而来。”

    楚云梨不搭腔。

    赵连海本以为她要追问或者干脆拒绝,可惜都没有。他咬了咬牙:“以前我和齐姑娘之间本就不该来往,现在我知错了,特意把她送回。”

    楚云梨笑容讥讽:“早在她和你暗中来往之时,就不可能再做我周家媳妇。现在她都去你赵家住了一个多月,兴许腹中连孩子都有了,你现在把她送回,是想给我周家难堪吗?我周家再不济,娶个媳妇的银子还是有的。”

    言下之意,周家不可能再接受齐玉华。

    闻言,赵连海心直直往下沉,诚恳道:“周夫人,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个晚辈计较。我承认自己有错,也有心弥补,您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若是我能办到的,一定竭尽全力替您办到。”

    态度恳切,看来是真心想和周家交好。

    齐玉华只觉自己像是货物一般被他送出,偏偏周家还不稀罕,顿觉难堪不已。

    恰在此时,帘子一掀,周顺宇从外面进来,看到二人后,目不斜视,兴奋地看着楚云梨:“娘,武师傅要回去探亲,儿子想跟他一起,成吗?”

    此时的周顺宇调理了两个多月,再不见曾经的病弱,整个人意气风发。

    齐玉华看着这样的他,只觉恍如隔世。

    可惜周顺宇从头到尾就没看她,眼见楚云梨沉吟,他拉着母亲的袖子:“娘,我明日就回。保证不惹事。”

    武师傅就住在外城,算是知根知底。楚云梨看他满眼期待,想起他从小到大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工坊,心里起了怜惜之意:“那你去吧!”

    周顺宇大喜,对着楚云梨一礼:“娘,我会记得给您和祖母带礼物的。”

    语罢,看了一眼赵连海二人,觉得没有行礼的必要,转身大踏步出了门。

    周顺宇来得快,走得也快。

    人都走了,赵连海也没找着机会打招呼。说实话,他从小到大就看不起周家这个病秧子。后来他发现心上人是病秧子的未婚妻后,没少暗地里咒他早死。

    加上他如今和齐玉华之间的关系,乍然看到周顺宇,他心里有点别扭。可惜周顺宇直接像没看见他似的,已经一阵风般刮走了。

    比起被人敌视,被人忽视更让人难受。

    边上的齐玉华也满心不是滋味。周顺宇看到她,没有怀念,甚至对着二人不见一丝怒气,可见他已经将她忘到了一边。

    齐玉华回想起曾经,周顺宇每逢年节都会亲自送上礼物,到了三月三和七月七这样属于有情人的日子,也会邀她同行。

    那时候她只觉厌烦,每次都是应付过去。现在想来简直满心后悔。更让人难受的是,她还在这边放不下,人家却已经将她抛到了脑后。

    二人看着帘子,心思各异。

    楚云梨淡然道:“我现在不缺东西,也不缺人帮我做事。过去的事我早已忘了,赵少东家不必介怀。人要朝前看,你二人不顾世俗目光非要在一起,别忘了初心。”

    话里话外,都有让二人继续好好过日子的意思。

    听着这话,齐玉华满心感激。

    赵连海本就是赔罪而来,如今见人家不接受赔礼,心里更急。虽周家口口声声不记得当初的事,可从周家独独将赵家排除在外就看得出,这对婆媳还没忘了两家的仇怨,且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

    他想要与周家尽释前嫌,可周家直接说没有恩怨……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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