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么多次,都被杜父拒绝。

    弄到现在,哪怕契书已立,陈富贵也不敢上门探望,就怕杜父后悔。事实上,他这么快拿下地开始修建酒坊,也是怕杜家后悔。

    毕竟,酒坊修建起来后,杜家若是拒绝合谋酿酒……那说破大天,也是杜家的不对。

    听到她这么说,陈富贵有些忐忑,试探着问:“你爹生气吗?”

    杜父也不是那不知变通的人,之前拒绝,是因为家里日子还过得去,没必要靠卖方子赚钱。如今人都要没了,酿酒的手艺他还没有交给女儿,要是就这么死了。这手艺大概就……就此断绝了。

    他之前倒是教过陈大江,但酿酒是个手艺活。

    谁都知道,想要手艺学得好,就得不怕苦不怕累还得有恒心。陈大江自己到了府城后一天酒都没酿过,距离他学手艺都过去四五年了,兴许早就忘记了。

    教过等于没教。

    “不生气,我已经跟他解释清楚,等去城里的时候,我们大家一起。”

    他们所在的小镇挺偏僻,想要去府城得坐两天马车。这时候的花销都是陈富贵出,祖孙三人只管坐就行。

    杜父十年前也是府城人,还算熟门熟路,很快就买好东西上了马车。

    “天色不早,我们明日再启程。”陈富贵主动提议,实在是忙活了半天后,杜父的脸色惨白。但是随时可能晕倒,别看他身子弱,酒坊的生意好不好,可全都要靠他的那双手。

    几人找了客栈安顿,又出来找东西吃。

    楚云梨有意无意将他们带着往陈大江如今所住的地方去,然后去了汪家酒坊对面的食肆中。

    桌上几人吃着饭,楚云梨心不在焉,眼睛一直瞄着对面的酒坊。想着陈大江要是不出来,她又要如何找人。

    她很快就有了想法,找来了伙计:“对面的汪家酒坊里面的酒水如何?”

    伙计笑了:“味道挺不错,我们铺子中也有,您要试试吗?”

    “上一壶。”楚云梨看向对面的陈富贵:“陈叔,咱们酿的酒以后肯定要运到府城,这也算知己知彼。”

    她结果伙计送过来的茶壶,亲手为陈富贵倒了一杯。像是无意一般又拿起酒杯倒了,送到了杜父面前:“爹,你也尝尝。看看咱们的酒和这里的比起来,到底谁优谁劣!”

    此时的杜父面色已然变得严肃,因为他闻到了面前杯子里的酒香。他有些不确定,端起来仔细闻过后,又开始细细的品。

    然后,他霍然起身,大踏步走出了食肆,走得太急太快,还踢飞了一把椅子。

    而陈富贵在喝了一口那酒之后,也发现了不对。

    他之所以一直想和杜家合伙酿酒,就是因为当初杜父搬回乡下时,还搬回去了几个酒坛子。

    杜父为了早日安顿下来,也宴请了不少村里的人。陈富贵就在其中,他是好酒之人,喝过杜家的酒后时常念念不忘。也不止他一个人觉得好喝,所以,才萌生出了酿酒的想法。

    本来想着酒坊酿出酒后送到府城来卖,没想到还没来卖呢,这里已经有了杜家手艺酿出来的酒。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喝错了,可杜父那样激动,肯定没错。

    为了建酒坊,陈富贵已经花了不少,这一回这么多人来府城,不提置办的东西,光是的吃喝住行,他又花了一笔。

    要是这酒酿不成,他可就损失惨重。

    他发呆的瞬间,楚云梨已经带着孩子跟着上去。

    杜父走到了汪家酒坊,盯着那个招牌看了许久,进门后转悠一圈,问:“你们东家呢?”

    “客人是要买酒吗?”伙计笑着迎上前:“您买多少?”

    杜父这会儿满心激愤。

    杜家的酿酒手艺他只教过女婿……事实上,杜家的酒在城内算是一绝,不少人暗地里试着自己酿,哪怕好喝,也总有些不同。

    他唯一一个认真教过的徒弟就是女婿。

    是那个来了府城好几年,每一次回去都混得比乞丐还差的女婿。

    这汪家酒坊的客人络绎不绝,二层小楼的楼上几乎满座。杜父看着眼中,真的是越想越气,道:“全部买完。”

    伙计讶然,再三确认:“客人没开玩笑?”

    “请你们东家出来。”杜父语气加重。

    伙计再也不敢怠慢,把几人请到了边上的椅子上坐下。并没有因为几人身上穿着普通的布衣而有所歧视。

    都说财不露白,有不少去外地进货的客商都会把自己穿得穷一些。如此,连小贼都不肯光顾,自然安全。

    一群人坐到了角落里的椅子上,半刻钟后,从帐房里走出来了一位身着天青色长衫的微胖汉子,不是陈大江又是谁?

    此时的他和回村时的落魄判若两人,负手过来时,态度悠闲,当看清楚桌上坐着的几个人后面色大变:“月娟,你怎么会来?”

    楚云梨似笑非笑:“要是不来,也不知道你瞒着我们家做这么大的事儿啊!陈大江,你可别忘了,酿酒的方子和法子是我爹教的,你靠着方子富贵了,却骗我们过的落魄。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她逼近一步:“前几天爹还病重,发了两天高热,都开始说胡话了,我却没有银子帮他治病……陈大江,不说他是你岳父,只他是你师父,你也不该这样冷血!”

    陈大江记忆中的杜月娟是个温柔的女子,可今日的她,却格外锋锐,大概真的是被气着了。

    “月娟,你听我解释。”

    楚云梨一步步逼近:“解释什么?”

    “这是别人的地方,你们别闹事。”陈大江急忙往外走:“咱们出去再说,别堵在门口。”

    “别啊!”楚云梨上前,利落地揪住他的衣领。

    陈大江想要挣扎,却挣扎不开。

    这番动作挺大,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陈大江满脸通红,想要抢回自己的衣领:“月娟,这么多客人在,咱们别把人给打扰了,先出去再说。”

    “刚好人多,我就想问问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她看向疑惑的众人,冷笑着道:“大家有所不知,非是我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撒泼,而是这个男人实在太气人了。”她把之前陈大江来府城前后的事情说了,着重描述了一下前几天杜父的病情,末了满脸悲愤,指着陈大江怒斥:“你个没有良心的混账,这就是你说的苦日子?赚了银子却不肯拿给我们花,你要给谁花?”

    楚云梨上下打量他:“你这几年来,每年只回去几天,是不是在外面又安了一个家?”

    关于汪家酒坊东家的事,在座的人基本都听说过。这位陈东家,确确实实是和汪家的姑娘成了亲的!

    第1526章 酒娘三

    一个成了亲的男人,却突然有女子找上门来,口口声声自称原配。

    众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陈大江想要扯回自己的衣领,试了几次无果,眼看客人连酒都不喝了,笑着安抚:“我不认识他们……大家吃好喝好,张管事,给他们每桌送上一盘花生米。”又看向众人,歉然道:“今儿打扰了诸位喝酒的兴致,花生米算是赔罪。”

    他拱手道歉,这才压低声音道:“月娟,这些我都可以解释,咱们别打扰了客人。出去再说。”

    杜父奔波了一日,此时疲惫不堪,加上他本就体弱,这一生气,整个人气得胸口起伏:“你解释,我们都听着!”

    “这是别人的铺子。”陈大江一脸为难:“爹,咱们去对面说。”

    楚云梨狠狠把他丢了出去。

    陈大江噔噔噔后退数步,撞着了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子。

    刚刚才被安抚下来的众人听到动静又看了过来,有些喜欢在此喝酒的人已经开始出主意:“陈东家,这也忒欺负人了。听说这跑到铺子里闹事按律会被入罪,他们不依不饶,你也不用客气,直接让人去衙门报官。”

    此话一出,不少人纷纷附和。

    楚云梨颔首:“对,我也觉着需要到公堂上去分辨一二。”

    她指着众人桌上的酒壶:“这酒是我杜家祖传的方子,不知道怎么就改姓了汪,确实得让大人帮我们问个清楚。”

    听她再次笃定地说酒坊是他们的方子,众人面面相觑。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这几个人是上门闹事的。

    可这闹事的人比东家底气还足,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今日之事,打了陈大江一个措手不及,他万没想到祖孙三人会出现在此,且一点都不好糊弄,非要把事情闹大。如果事情传到汪家人耳中,他又该怎么办?

    想到那种可能,他心下愈发焦急,伸手去拉楚云梨的手:“咱们出去说。”

    楚云梨手一抬,避开他的拉扯,率先走到了大街上,在人群中站定,道:“就在这里说!”

    陈大江:“……”

    街上的人比酒馆还多,还不如就在里面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看向对面食肆:“你们应该还没吃饭,我们去对面,我请客。”

    “说得那么大方,你的银子还不是用我杜家方子赚来的。”最让人恼怒的是,杜父就因为差了点药钱丢了一条命。

    那点药钱,于陈大江来说,就是抬抬手的事。

    这么一想,杜父简直死得太冤枉了。

    陈大江面色尴尬:“月娟,咱们先坐下来,我听我解释。”

    一行人坐下,陈富贵和他们想法不同,他只担忧自己的酒坊能不能开起来,急切问:“这方子到底是谁的?”

    “自然是我杜家的!”杜父飞快答。

    陈大江没有否认,只苦笑道:“事情发展到如今,实在非我所愿。当初我说,进城后被人偷了银子是真的……十多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当时我拼了命想要拦住贼人,结果没能拦住不说,还被扎了一刀。”

    楚云梨似笑非笑:“汪姑娘刚好路过,救了你?”

    陈大江:“……对!你怎么知道的?”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嘛。”楚云梨满面嘲讽:“我只问你一句,汪姑娘知不知道你已有妻室?”

    陈大江垂眸:“一开始不知。”

    后来两人感情深了,哪怕得知,也已经舍不得了。

    楚云梨语气犀利:“这么说,是你有意欺瞒骗她感情?”

    陈大江皱眉:“我不是故意的。”

    楚云梨点了点头:“你们俩之间的感情,我不想过问,我只问你,你为何开了酒坊却不告诉我们?”

    陈大江沉默下来:“她不许。”

    汪云不许他接济乡下的妻儿。

    桌上气氛沉闷,陈大江心里有些着急,酒馆中这么大的动静,汪云那边很可能已经得知了消息,若是赶过来,又是一场风波。

    如今最要紧的是赶紧摆脱了杜月娟,之后才能把人安抚好。

    陈大江抿了抿唇:“月娟,是我对不起你。但事已至此,我们两人之间……这些年来我们俩聚少离多,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亲人。我如今已有妻儿,汪家势大,咱们普通人家不敢得罪,为了你好,我们俩还是分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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