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归后悔,死还是不想死的,康美意扒住马车边缘:“妹妹,我对不起你。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可,我只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一次。”

    楚云梨说不出原谅的话,只挥了挥手:“走吧。”

    太傅在另一边,再三嘱咐女婿要善待女儿,此时马车缓缓往前走,路过楚云梨时,她有看到太傅眼中的不舍。

    其实,太傅除了康美茹和康美意外,膝下还有别的儿女。他自己平时也忙,少有闲在府中的时候,不舍只是暂时的。

    紧接着是康美意的马车,她还想挣扎,被车夫给摁了回去,动作并不温柔。再往后,就是陈绍玉的马车。

    他躺得太久,一双腿瘦得皮包骨,根本就站不起来。看到楚云梨时,他眼神里满是憎恨。

    楚云梨见了,特意将马车拦下:“陈绍玉,你在恨我?”

    陈绍玉太久不说话,说出的话断断续续,他不想示弱,便不肯开口。

    楚云梨自顾自道:“你要恨就恨,我已经将你二人的感情告诉了皇上,到时候……”

    话音未落,察觉到陈绍玉眼神更狠地看了过来。

    楚云梨并不害怕:“祝你二人一辈子都不分开。最好是住隔壁,还能隔栏相望。”想到什么,她忽而笑了:“你太久不回去,之前爹跟我说,墨王爷从宗室挑了一个孩子养在膝下,听说那是贤王嫡出的第三子……若是没记错,你好像是长大之后才抱回去的?话说,墨王爷一直没有孩子,怎么偏就你娘有了身孕呢?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陈绍玉有些被吓着了,脸色苍白,喘不过气,边上的随从忙着帮他顺气。

    恰在此时,前头的车夫催促:“你们赶快跟上。”

    陈绍玉就那么喘息着被马车带走了。

    他身上的毒不在了,但身体特别虚弱,根本就经不起颠簸,到了京城时,病得更重了。

    皇上根本就不知道和亲公主身上还发生了这么多事,看到了太傅递上的书信之后,生气之余,又觉对巾帼夫人封赏太轻。

    来日方长,封赏倒不着急。待查清点人确实私相授受,并且意图推迟婚事,还打算把腹中孩子塞给武国皇室时,皇上直接夺了康美意的公主身份,还将其投入大牢。

    当然了,皇上也没忘了太傅的功劳,那边贬了他女儿,好多人都以为太傅大人失了圣心时,皇上赏太傅府不少东西,还特意嘱咐大夫每天都前去诊平安脉。

    如此,所有人都明白,皇上这是只打算清理康美意本人,对太傅府没有隔阂。

    楚云梨后来得知,两人好像在大牢中做了邻居。

    不过,陈绍玉身体太弱,进京城时就只剩下了一口气,搬入大牢的第三天就没了命。

    至于康美意,楚云梨后来打听,她好像被逼疯了。

    也不知道真疯还是假疯,整日坐在角落喃喃自语,说些“我错了”之类的话。

    黄州自古以来就是隔开中原和游牧部落的边境,几乎每年冬日,游牧部落的人都要闯进去劫掠。可从灭武乱之后,林颔夫妻镇守,此后几十年,游牧部落的人都再未从此踏进临国一步。

    百姓感念二人的恩情,在他们走后,还塑了泥像在城头上,似乎有他二人在,就永不会有人进犯。

    第1600章 炮灰白月光一

    康美茹大概算是楚云梨看过这么多冤魂里体面的人之一,冲着她行礼时,颇有几分高门贵女的风范和雅致。

    看着她渐渐消散,楚云梨打开玉珏,康美茹的怨气:500

    善值:302260+4000

    这一回的善值挺多,应该是她避免了战乱的缘故。

    ……

    还未睁开眼,楚云梨这个察觉到一阵劲风,带着铁器的锋锐之气。和人交锋无数次的她下意识扭腰侧身,险险避开了刺过来的剑。

    楚云梨抬眼,发现这是一片小树林,应该是官道,身后还有马车,帘子正晃动,里面应该有人。不远处,有个丫鬟倒在血泊之中,这会儿正往她这边挪。

    她刚想抬手捏住面前人的手腕抢剑,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人急奔过来,大喝:“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劫掠,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楚云梨还没有记忆,不知道原身的情形,只看身上的素色罗裙,便知不是普通人家,应该是大家闺秀。当下不敢贸然动手,急忙往后退。

    而面前蒙面人看到身后十几人打马过来,一刻也不耽搁,呼喝一声,周围的蒙面人一起奔进了树林里。

    楚云梨微吐出一口气,正打算看一下马车中的情形,却见帘子一掀,分出个三四岁大的孩童,早已满脸是泪,却强忍着不哭,奔到她面前:“娘,痛不痛?”

    “我没受伤。”当然了,如果楚云梨哪怕再晚来一息,那件都会扎到她身上。只是伤得重和更重的区别而已。

    既是原身孩子,楚云梨便不好推开,一把将人揽入怀中。孩子又哭道:“香儿会不会死?”

    楚云梨看向趴在地上的丫鬟,正想上前查看,之前吓退劫匪的一行人已经打马到了近前。

    她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

    观这群人的衣着打扮,应该是富贵公子相约打猎,原身的打扮虽极尽素简,只手腕上一对晶莹剔透的镯子便知价值不菲。天下很大,但又很小,因为同样富贵的人很可能都有关联。楚云梨摸不清这里面有没有原身的旧识,或是有直接算计原身的仇人。

    当下只装作吓着了一般不看任何人。

    “晚秋?”年轻的男声从头顶传来,带着满满的诧异和喜悦。

    这声音不像是装的,应该真是旧识,或许还久别重逢。

    楚云梨用手捂着脸:“你们能先救救我的丫鬟吗?她……还有我的孩子,好像被吓着了,都需要看大夫。”她哭得站立不住一般:“大恩大德,日后定然厚报。”

    说完,跌跌撞撞转身,往丫鬟趴着的地方跑去。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女子请安之礼,各处都有不同。她没有记忆,可不知道该怎么行礼,只能想这个法子糊弄过去。

    她还没走几步,听到身后的声音又喊:“晚秋,真的是你,你记不记得……”

    “廖兄,张姑娘明显已经被吓着了,这不是叙旧的时候。先把丫鬟救起看大夫要紧。”

    骑马的足有十来人,当下有个随从下来帮着抱起丫鬟,楚云梨不看人,只道谢,让人将丫鬟放在了马车里。

    车夫在小树林里被找到,早已死去多时。应该是方才想要逃跑,却没人逃脱。

    等到马车重新驶动,楚云梨将被吓得不轻的孩子揽入怀中:“娘好累,想歇会儿,不要吵我好不好?”

    孩子乖巧点头。

    楚云梨将他的脑袋摁在自己胸口处,这才闭上了眼。

    原身张晚秋,出生时正值深秋,父亲是新科状元,母亲是国公府嫡女。按理说,她的一生应该顺遂无忧。

    可她八岁那年,父亲奉旨治水患,刚好赶上瘟疫,再回到京城已经变成了一捧灰。母亲伤心至极,险些就此病逝,好在终于被国公夫人给劝了回来。

    两年后,改嫁入户部尚书府做了继室。

    户部丁尚书没有嫡女,对张晚秋颇为疼爱,在其长成后,更是将其嫁给了自己的得意门生陈礼。

    可惜,张晚秋和母亲一样,嫁人几年后同样守了寡。不同的是,母亲的婆家人基本不在京城,管不着她。而张晚秋不同,公公婆婆小叔子小姑子一大堆,他们出身不高,一直都想要压服这个出身高门的儿媳。守寡后,陈礼家人更是变本加厉,想要她的银子,又怕她改嫁。

    张晚秋念在夫君的情分上,本来也想和他们和平相处。可陈家人愈发过分,像看犯人似的,她忍无可忍,带着孩子回了京城。

    依张晚秋的想法,无论夫家如何,只要回到母亲身边,都能得到庇护。这想法本身没错,可就在她离京城十几里时,突遇劫匪,她本就是回娘家,加上所在处离京城也就百多里,快马加鞭一日不到,官道上也很少听说有人劫掠……总之,带着点侥幸之意的张晚秋当真就遇上了劫匪。

    车夫当时逃走,丫鬟倒是拼死相护,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只能任人宰割。张晚秋挡在孩子面前,也受了重伤。

    好在,就在劫匪即将再次伤人时,有人赶了过来。

    赶过来的是熟人,是户部尚书原配娘家的侄子。论起来,都是表兄妹。

    张晚秋顺利回到了母亲身边,可还是没能顺遂。

    “晚秋,咱们刚好遇上了出诊的大夫,让他先帮丫鬟止血。也看看孩子的情形。”

    楚云梨回过神来,小树林还在身后不远处,根本就没走多远,不过,已经能看到巍峨的城墙。

    这种时候当然是救命要紧,楚云梨掀开帘子,请大夫进来帮丫鬟包扎。

    孩子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那边大夫在帮叫香儿的丫鬟包扎背上的伤,楚云梨想上前帮忙,最开始认出她的男子又开了口:“晚秋,我听说你……你一个女子,又带着孩子,不该独自上路。你实在太大胆了。”

    “好歹我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说到这里,他恨恨道:“稍后我就派人去告知京兆尹此事,一定把那些劫匪都抓出来……晚秋,你别害怕,稍后我送你回府。”

    楚云梨语气冷淡:“多谢表哥。”

    “不用谢。”邱泽华笑容温和:“我们相识多年,你不必这么客气。”

    你是不想客气,可你家里的那位妒妇会要人性命!

    张晚秋还没出嫁时,因为长相貌美,又有几分才气,是京城中众人暗自选出的四位才貌俱佳的美人之一。追捧者众,她自己对此不甚在意,不过,面前的邱泽华确确实实找到机会在她面前表明过心迹。

    还直言,如果她愿意,他即刻就会上门提亲。

    彼时张晚秋才十四,再有,她身世复杂,婚事得问过丁尚书,再有,她也不是真正天真单纯的姑娘,身为继室待见们的女儿,却嫁入了原配的娘家,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她又不是自虐狂,依她本心,压根就不愿意答应这样的亲事,所以,当场就一口回绝。并表示,二人之间没可能。

    后来,她隐约听说邱泽华颓废了几日。可在这京城里,如果求而不得就要死要活,那可能每天都要死人。

    又过了半年,两人各自定亲,后来又成了亲。张晚秋跟着夫君搬出京城,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趟,一年也见不了几回。若是不凑巧,一次也见不上。

    “表哥,我如今孀居,不宜和男子同行。。”楚云梨语气加重:“多谢表哥好意。”

    邱泽华愣了下,解释:“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已成亲……”

    “我知道。”楚云梨往后退一步:“但外人不这么想,我自己能回去,还请表哥体谅。”

    上辈子,张晚秋受了重伤,邱泽华情急之下将人抱上马背,大概是跑得太快,没在路上碰上今日这位大夫,直接抱去了城里。

    张晚秋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当初知道邱泽华心意的人,都难免多想。

    说话间,大夫已经帮丫鬟包扎好了伤口。楚云梨有了记忆,趁着众人行礼道谢,又与他们告别,然后才去了尚书府。

    丁尚书对这个继女心有歉疚,逢年过节的礼物从没落下过,下人看在眼中,自然不敢怠慢。楚云梨刚到门口,立刻就有好几个人上前来迎接,好多下人奔走相告。

    没多久,尚书夫人周氏出现在门口,看到楚云梨后,急步奔上前,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都瘦了。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说话间,鼻子动了动:“哪来的血腥味?你受伤了?”

    “遇上劫匪,香儿险些丢命。”楚云梨怕她担忧,言简意赅答:“刚好遇上了表哥他们,我无事。您别担忧。”

    周氏讶然:“劫匪?”

    她皱起眉:“会不会是有人算计你?陈家人还欺负你么?”

    “母亲,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请了妹妹进门吧。”带笑的女声传来,楚云梨听到后,侧头看了过去。

    说起来也是熟人,正是邱泽华的妻子,丁尚书的庶女丁兰娘。

    丁兰娘对上她目光,笑着道:“夫君今日出城打猎,没想到你们这都能碰上,当真是……缘分呢。”她上前一步,上下打量楚云梨:“妹妹如今穿得这样素淡,若是妹夫还活着,不知道要如何伤心了。真的天意弄人,你二人那般恩爱,结果却……”

    她摇了摇头:“妹妹,哪怕只是为了孩子,你也要振作起来,可不能一味沉溺于悲伤之中。人得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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