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兄弟在云林死时,算是他身边最得力的二人。只是,罗氏刚难产,兄弟俩就被辞了,还无端端被人暴打一顿,两人前后养了大半年的伤。

    云林不在,罗氏也不在了,幼主还在襁褓之中。管事在许多事情上不敢拿主意,自然得找个主子。云家仅剩的人只有云圆圆,不用问,也知道是这些都是她的手笔。

    并且,楚云梨最近暗搓搓查了不少,当年人家的那些管事都是被云圆圆辞了的,她一点点把云家并入廖家……楚云梨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也懒得问。

    总之,她会讨回云家的一切。

    “对了,我实在觉得云姓好听,于是,找来了云家族谱,把我自己的名字添了上去。”楚云梨抓过一个果子,捡了一把小刀慢慢削着,动作不紧不慢,语气温和地继续道:“当年云家的祖宅卖了,我想买回来,可惜柯家不肯卖。他们觉得那地方风水好,也想留着作祖宅。人家花了大价钱正常买过去的宅子,我也不好抢回来……实在是柯家也厚道,当年搬进去了,也没有将云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扔出来,而是用箱子好好装了。见我问价,就把那些牌位还给我了。”

    “牌位得有地方放,”说到这里,楚云梨顿了顿,抬眼看向一言不发的廖振兴,笑着道:“我思来想去,也就祠堂那地儿合适……”

    廖振兴瞪大了眼。

    边上廖康忍无可忍:“你该不会把云家的牌位摆进去了吧?”

    楚云梨一脸诧异:“祠堂就是拿来放牌位的啊!难道不能?”

    “当然不能。”廖康沉着脸:“那是廖家的祠堂!”

    “说起来也不算,”楚云梨一本正经:“我问过了,那是后来廖家买了别人家宅院后新造的。”说到这里,她意有所指:“我还打听到,买宅院那一段日子,云家的铺子经营不利,接连关了八间,修祠堂时,又关了三间。”

    廖振兴嘴抖得厉害,手脚也比往常抖动的幅度更大。

    楚云梨看向他:“父亲,这其中有没有关联?”问完,又一脸恍然:“你如今不能说话了,不过,以你的不要脸,就算有些关联,你大概也是不承认的。”

    她削完了皮,手中小刀一扔,扎在了果盘中,她咬了一口清脆多汁的果子,道:“廖家祠堂修得太好了,铺地都是外地拉来的整块青砖,听说就那一间祠堂就花费了十多万两,更别提院子里各处名贵的花草……啧啧啧……我云家祖宗既然出了力,想来也能搬进去住几天。”

    廖振兴:“……”

    廖康突然发现,廖华敏如今简直是肆意妄为,他走到门口,招来了管事:“祠堂里的牌位换过了吗?”

    管事低垂着头,万分后悔自己这个时候凑上来。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简直左右为难。他偷瞄了一眼屋中大姑娘的神情,想着这件事情大姑娘也没让人封口,想来应该是可以说的,他压低声音道:“换过了。祠堂里摆满了云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那廖家的呢?”廖康问出这话时,惊讶得几乎失声。

    管事飞快道:“搬回了祖祠。”语罢,敷衍地行了一礼,飞快溜了。

    廖家本来是一个两进宅院,祖祠只在后院辟了一间房。那边是老宅子,廖振兴舍不得拆,又因为宅子太古老,谁也不肯过去住,现在是府中最偏最破的地方。

    不止是廖振兴,就是廖康都气得浑身发抖。

    “廖华敏,你怎么敢?”

    楚云梨一脸莫名其妙:“只是借住而已,你何必这样生气?”她看向床上的廖振兴:“你还是太年轻,爹就一点都不生气。”

    不生气的廖振兴鼻子流出了血,楚云梨面色不变:“爹,你躺在床上不能动就少吃点,这都补过火了。”她侧头吩咐边上的婆子:“从今日起,每天晚膳时给父亲吃两片肉,其他的只给素食。不能大吃大喝,补坏了算谁的?”

    廖振兴:“……”这个不孝女!

    廖康刚想要说话,就听到便宜长姐率先道:“还有你,父亲在病中,你也不能大鱼大肉。从今日起开始吃素,就当是为父亲祈福。二宝那里也一样。”

    廖康哑口无言。

    他如果吃块肉,这女人会不会说他为父亲祈福之心不诚?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廖康沉着脸:“这家里不是你一个外人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外人?”楚云梨嚼着这两个字,正色道:“我是不是外人,你我说了都不算。得父亲说了才算!他生病之时,分明有意栽培我,我若不是亲生,他何必费这心思?”

    廖康脱口道:“他那是为了套你方子……”

    话出口,他险些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楚云梨不赞同的看着他:“父亲最正直不过的人,你不能仗着他口不能言就胡说八道污蔑他名声。”

    廖康:“……”还说不清楚了!

    真的是什么都是她在说。

    方才她那发货明明就是暗指父亲偷拿了云家的银子买宅子修祠堂。这会儿她口中的父亲又是好人了。

    心头烦躁又憋屈,廖康低下头:“姐姐说得是。”

    闻言,楚云梨一脸纳罕:“之前你可都看不上我,一直跟我对着干,这会儿又赞同我说的话……”她眯着眼:“你要干坏事?”

    廖康心下一跳,否认道:“没有!”

    楚云梨像是相信了,点头道:“没有就好。”

    说话间,她啃完了一个果子,床上的廖振兴已经被丫鬟擦了好几次鼻血,此时昏昏欲睡,眼睛似闭未闭。

    对于半身不遂的人来说,这样的情形很危险。楚云梨无所谓廖振兴死不死。不过,还是希望他活着清醒地看到廖家被她夺去又无能为力。

    她没有出声让下人请大夫,边上的廖康又不是死人。她微微侧身,下一瞬就听到廖康慌张地吩咐下人:“把大夫找过来!”

    楚云梨一脸惊诧:“请大夫做甚?”

    廖康:“……”大夫早就说过,父亲不能再生气。

    鼻子都流血了,再不请大夫过来瞧瞧,稍后就该请道长来做法事了。

    大夫就住在隔壁,赶过来后看到廖振兴精神不济,一脸沉重:“方才老爷生气了吗?”

    廖康点头。

    楚云梨一脸愧疚:“我都没看出来。”

    廖康气愤不已,她明明就是故意说那些话的,这会儿又装无辜。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这女人给撕了。

    想到什么,他垂下眼眸,一脸诚恳道:“大夫,我爹的病情如何?”

    大夫是新请的城内名医,廖康付了大价钱才让他留在廖家做专属大夫。此时他把脉过后,一脸慎重地开始扎针。

    没多久,廖振兴恢复了些精神。大夫又重新配了药,临走之前再三嘱咐:“老爷如今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但耳朵如常人一般,你们说话时要注意一些,不能让他激动,更不能生气……”

    嘱咐完,大夫又急忙去熬药。

    楚云梨看着床上的廖振兴,父女俩对视,她微微偏着头:“爹,你想说话么?”

    她弯下腰,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其实,我有法子治好你。”

    廖振兴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恨意。

    在他看来,便宜女儿这事明摆着告诉他,他这场病是她下的毒,也只有如此,她才能有法子。

    廖康一个没注意,回头就看到廖华敏凑在父亲耳边说了什么,紧接着,父亲就挺激动。他急忙上前安抚:“爹,您别着急。”

    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抚着廖振兴的胸口。

    床前的位置就那么宽,楚云梨坐着,廖康凑过来后就有些挤。他侧头看向她:“姐姐,你说这么多的话,你应该渴了,去桌旁坐着喝点茶水。”

    楚云梨坐在原地没动:“我铺子里挺忙,每日就这点时间陪着父亲,茶就不喝了,一会儿我还要去看账本。”

    廖康沉下眼眸,又安抚了一会儿,他转身去桌旁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来:“姐姐,喝水!”

    他递得又急又快,动作颇为强势,无论是谁,都会下意识接过茶碗。

    楚云梨也接了,却没有喝,看着茶烟袅袅,闻着里面微微的药味。她抬眼似笑非笑打量他神情:“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们俩从小长到大,你这好像是第一回 给我端茶。廖康,这茶里该不会有毒吧?”

    “怎么可能?”廖康神情自如,避开她的眼睛,落在了廖振兴脸上:“姐姐,你就算不是廖家姑娘,我们也是表姐弟,你愿意帮父亲看好铺子,让他无后顾之忧,我心里很感激。我知道廖家在你手中会越来越好……你就当我这是讨好你吧。反正,我已经想通了,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你喝了这杯茶,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楚云梨摸着微烫的茶碗:“我要不喝呢?”

    廖康垂下眼眸,一副失落模样:“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爹娘,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自己是庶出。姐姐,以前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我那时不懂事,以后我一定改,你原谅我好不好?”

    “好!”楚云梨挥退了屋中伺候的人,看了一眼床上的廖振兴:“父亲,其实我挺愿意你好好活着的。大夫总说你不能激动,可这事……怨不得我。你可千万要忍住了,如果发现胸口堵得难受,你记得深呼吸。”

    听着这没头没尾的嘱咐,廖康心下疑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下巴一痛,牙齿被人捏开,他不受控制地翻了个身倒在床上,下一瞬,温热带着微微药味的茶水流入口中。他眼睛瞪大,眼神里满是惊恐,脑中还没反应过来,四肢已经下意识开始挣扎。

    他努力不咽,可只觉得脖子某处被人摁了一下,他不受控制地连咽好几口。

    这玩意儿不能喝!

    他不停地挣扎,可放在下巴上的手和抵在膝盖上的腿像是铁钳一般,他根本就挣扎不动。

    床上的廖振兴眼睁睁看着这一场变故,却无能为力。只能死死瞪着便宜女儿。

    楚云梨察觉到他的视线,道:“这事可不能怪我,是他自己找死。”

    廖康想把咽下肚的药赶紧吐出来,可他根本就不能动,渐渐地,只觉得胸腔疼痛不已。他忍不住开始咳嗽,咳出了满口的血。

    楚云梨这才松了手。

    廖康勉力爬起身,趴倒在地上不停呕吐,血水混着药水吐了满地,屋中都是夹杂着药味的酸臭味,格外难闻。

    他面色煞白,哑声道:“大夫!”想到什么,又扬声喊:“请二少爷过来!”

    楚云梨扬眉:“药是廖二宝给你的?”

    廖康:“……”这女人要不要这么敏锐?

    他一开始确实是想收买下人,可又怕打草惊蛇,方才他看这女人全副心神都在父亲身上,决定铤而走险亲自下毒。

    结果,被她看穿了不说,还把药灌了回来。

    最近他天天守着父亲,不敢做多余的事。拿到二弟的药后,他也懒得费神再去找别的。再有,二弟做事那么狠,这药肯定能要人性命!

    到了此刻,廖康真心希望这样没有那么毒。他不想死!

    大夫来得很快,看到地上的血后,急忙上前把脉,随口问:“大少爷吃了什么?”

    “大概是吃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楚云梨坐在椅子上,闲闲道:“他想端给我喝,我逼他喝了,结果就这样了。”

    大夫:“……”总觉得知道了些了不得的东西。

    他一个大夫,只想治病拿银子走人,可不想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一个弄不好,可就要闹上公堂了。

    他假装没听见这话,低下头认真把脉:“中毒了。”

    地上的血都是发黑的,不用把脉也知道是中毒了。

    “大少爷,你喝的是什么?”

    廖康:“……”

    他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多问两句,期待地看向门口。

    廖二宝最近几天哪也没去,有空过来看看父亲,剩下的时间都留在自己屋中算账,得知消息后,很快赶了过来。

    听说是自己哥哥中毒,他就知道事情不妙。进屋后看到面若金纸的兄长,还有闲闲坐这椅子上应该中毒的某人,他急忙奔上前:“哥哥,谁害了你?”

    楚云梨嗤笑一声:“大夫,药是他找来的,你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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