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梨不理她,用胳膊捧着盆将水倒入边上的地里,道:“我宁愿自己坚强一些,哪怕受点痛。也不愿嫁入赵家。”

    葛母哑然。

    她脸上的泪不再流,说起来,女儿今年也才十五,受了这么重的伤,却面不改色。相比之下,她这个母亲,好像太软弱了。

    接下来两天,楚云梨都没出门。

    她没有刻意遮掩,村里好多人都知道,葛云宝进山受了伤,还是和钱月英一起进的山,却被留在了山里。

    虽说没有人明着说钱月英不对,但却有人觉得她不太厚道。

    小姐妹两人一起进山,发现人丢了,没有回家来问,也不请村里人去找,忒不讲究了。

    这一日,楚云梨正在收衣衫,就看到众人都往村口那边跑,赵平安也从屋中跑了出来。

    “何事?”

    方才楚云梨也问过,不过,众人都忙着跑,没有搭理她,有大娘接了话,却不是告诉她村口发生的事,而是让她好好养伤。

    赵平安听到她问,低声道:“好像村口贺家出了事,你受着伤,别过去凑热闹了,我去瞧瞧,回来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话音落下,人已经跑远。

    贺家?

    若是没记错,钱月英的未婚夫就是村口贺家老大。

    那是个有些娇弱的读书人,却因为家中贫困,只在镇上做了个账房先生。长相挺好,又有一份活计,算是村里不少姑娘都想嫁的人。

    葛母也听到了动静,探出头来:“贺家什么事?”

    “我瞧瞧去。”楚云梨养了两天,伤口好转,她本就是个能忍的,走起路来已经不如前两天那般费劲。

    贺家门口挤了许多人,看到楚云梨过来,有大娘责备:“你这丫头,受了伤就别出门嘛。小心别人踩着你。”

    一边说,一边把她护在了身前。

    楚云梨哭笑不得,院子里的地上,贺家老大一身长衫,半身都是血。脸白的吓人,乍一看像没气了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身侧的大娘低声道:“好像是说她偷拿了东家的东西,被打了一顿板子。贺家已经找人去请大夫了。不过,看这架势,怕是救不回来,就算好了,以后可能也……废了。”

    最后两个字,说得极低。

    这可是钱月英的未婚夫。

    她之前敢推葛云宝下山,就是为了嫁给赵平安。嫁人之前,总得摆脱自己的婚事。

    葛云宝死的时候,这事还没发生。楚云梨觉得,这事儿和钱月英脱不开关系。

    大夫来得很快,看到这般惨烈的情形,急忙上前去诊治,随即就叹气:“听天由命吧,如果不发高热,可能还有转机。”

    可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不发热?

    村里人帮忙把人抬进了屋中,大夫上了药,等他离开,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而被抬回来的贺老大,身子已经开始热了。

    贺家一片悲意。

    楚云梨准备离开,想着这人也算无辜。回头去山上找点药材送来,就说是偏方。等到贺家死马当活马医,把药灌下去,只要退了高热,这人就能捡回一条命。也是这个时候,镇上又来了人。

    来的人架着马车,绸缎作帷,看起来挺富贵。在贺家门口停下,从上面下来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满脸颐指气使:“偷拿的东西还有一根银钗没有还,你们家要是不给,我们东家可要去报官的。”

    “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语罢,转身离去。

    贺家如乌云罩顶,本来就悲伤的气氛愈发悲戚。

    从人抬回来之后,贺母整个人瞬间像是老了十岁不止,听到这话,更是软倒在地上。

    她咬牙道:“我家长风不会偷人东西!”

    贺家在村里人缘不错,有人低声道:“搞不好就是故意算计长风!”

    贺家二儿子贺长平接话:“一定是这样的。”

    贺父叹气:“既然是算计,咱们得赶紧把这根银钗找出来。否则,怕是不能善了。”

    “没有的东西,我们上哪去找?”贺母有些崩溃。

    “不拘是什么钗,还上就是。”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声,众人循声望去,开口的正是钱月英。

    贺母不赞同道:“万一人家不认呢?”

    “咱们总得试一试。”钱月英满眼通红,似乎格外伤心,低下头道:“之前送的聘礼我都收着呢。伯母,我现在回去取。稍后让贺二弟把东西送去镇上,看他们怎么说。”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钱月英跑了一趟,很快取来了银钗。

    贺父不敢耽搁,就怕那不讲理的东家跑去报了官,带着二儿子飞快跑了一趟。

    人家好像就是为了讹诈这根银钗似的,收下之后,放下话,日后再也不会请贺长风算账,让贺家好自为之!

    听到这样的话,贺父心里憋屈之余,也放下了心。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儿子的伤养好。

    楚云梨回到家中做了午饭,又听到村头吵闹不止。

    她总觉得钱月英要闹妖,因此,放下碗,又跑了一趟。

    这一回闹事的不是钱月英,而且她的爹娘和祖母。

    钱婆子站在贺家院子里叉腰大骂:“从来都只听说送聘礼,可从来没听说过聘礼还有讨回来的。你们贺家要不要脸?”

    钱母扶着婆婆,赞同道:“月英这丫头傻,你们别把我们当傻子。婚事还没成呢,怎么能就这样的事?你们当初聘礼里面最值钱的就是这根钗,剩下的都是些点心料子……就那点东西想娶我闺女,我呸!”

    贺母心力交瘁,可又是自家理亏,苦笑道:“等长风好了,我们一定补起来。”

    “好?”钱婆子刻薄道:“他那模样能养回来也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我钱家再不济,也绝不会让孙女嫁一个贼。这婚事退了!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钱父也道:“对,银钗是小事。我不能把女儿嫁给一个贼。”

    钱母哭着道:“我苦命的女儿啊!怎么就你摊上了这种事儿呢,老天无眼……”

    钱月英也哭,格外伤心。

    第1757章 被抢了未婚夫的姑娘四

    “钗是我拿的,不关贺家的事。”钱月英一边哭,一边解释。

    “那又如何?”钱母呵斥道:“你偷钗是为了救贺长风,什么也不能算是你的错。可他做贼……我跟你爹就是死,你绝对不会把你嫁给他,忒丢人了!”

    钱祖母越说越生气,转身就往回走,还不忘拽着了人群里看热闹的媒人:“这门亲事退了,刚好大家都在,也能帮着做个见证。我钱家女儿,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做老姑娘,也绝不要做贼婆子。”

    大家同一个村住着,谁有没有偷东西的手脚,其实所有人都只看得出来。

    贺家人都不是那种人。

    当然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贺长风改了性子也不一定。

    但是,也可能人家压根就没偷,纯粹是被人污蔑。钱家不查清真相,急吼吼就跑来退亲,落在所有人眼中,都知道他们是嫌弃贺长风变成了废人。

    钱月英不愿意退亲,一直哭得厉害。

    钱家人将当初聘礼里的料子送回了贺家,又给了一把铜板,等于买下了那些点心。

    “从今往后,他们俩就不在这未婚夫妻。也希望你们家能找个合适的长媳,就这样吧!”

    钱婆子这话说得很不走心,话落,一把拽住哭哭啼啼的孙女出了门。

    贺家愁云惨雾,村里人安慰了几句,有的人不好多言。毕竟,说得多了,容易让人以为自己落井下石。

    因此,众人很快就散去了。

    耽搁了半天,床上的贺长风已经烧得烫人,楚云梨临走之前,试探着道:“之前我得了一个偏方,我娘喝了之后已经能下床了。你们要不要试试?”

    贺家人面面相觑,大夫都说了,这么发着高热,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至于偏方有没有用……死马当作活马医,先试一试吧!

    当即,贺家的小女儿贺长兰追了出来。

    “云宝姐姐,你还受着伤,把药拿给我,我带回家自己熬吧。”

    楚云梨笑了笑:“也行。”

    她回家之后,取了那天带回来的一些药材,胡乱塞了一包:“全部熬了。”又取了一些另外包了:“这些熬水之后擦他全身!”

    贺长兰看到那些药材不像是大夫配的那么干净,有点乱糟糟的,里面还有干草,心就凉了一截。

    这是什么偏方?

    就是一些乱采的叶子。

    楚云梨看出来她的想法,嘱咐道:“我娘已经好了许多了。”

    贺长兰闻言,看了一眼屋中的葛母,含笑道谢:“谢谢云宝姐姐。”

    家里的药没了,楚云梨得出门。

    葛母看到后,不放心道:“你让平安跟你一起。”

    “不用!”楚云梨头也不回:“又不要进林子,我就在这周围转一转。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葛母还想要再说,女儿已经出了门。

    楚云梨闲庭信步一般走在路上,也是因为腿上受着伤,实在走不快。再说,也没必要虐待自己。她挎着个篮子,手里拿着刀,像割野菜似的。

    出村没多久,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过来。楚云梨听出来是赵平安,回头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赵平安满脸不赞同:“你受着伤呢,最近少走动。想要什么东西,我帮你采!”

    说着,接过了楚云梨手中的篮子和刀。

    她手上受着伤,要是和他拖拽,难免会撕裂伤口。当即也不强求,伸手一指路旁:“那株。”

    赵平安弯腰割了,偷瞄她的神情:“我娘她……那什么,我会跟他们提婚期,尽快定下来。”

    楚云梨不置可否。

    还没走几步,身后赵母急匆匆赶来,看到路旁的二人,尤其是看到儿子又是篮子又是刀忙得不亦乐乎时,气道:“赶紧回家帮我收粮食,眼瞅着天就要黑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没眼力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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