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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他斗着这口气,拔腿就走。到了门口,又磨磨蹭蹭站着不动了:“我真的去了!”

    御剑赶道:“去啊。”

    屈方宁这可没地方下台了,只好把门拉开。刚碰着门拴,就听御剑在后面带着笑的声音:“敢去!手都折了你的!”

    这才满意了,拿腔拿调地哼了一声,重新走回来换衣服。

    御剑见他反解着背后的铜纽扣,随口问:“坐船好玩吗?”

    屈方宁背对着他,扭着脸盯着那纽扣,闻言也随口答道:“你不在呀!”

    御剑听了这答非所问的四个字,心中莫名一动,自忖刚才欺负他有点狠了。见他解开衣服,准备打水擦纹身了,便起身出门,道:“一会儿出来让我看看。”捏了捏他脸颊,道:“以后不许闹了。你娶谁只有我说了算!”

    屈方宁皱了一下鼻子,把脸靠在他手里,说了一个“好”。

    御剑出来厅堂,见朱靖正在围椅上规规矩矩地等着,歉然道:“我弟弟不太懂事,朱少侠见笑了。”

    朱靖忙起身道:“何出此言?少东家天真可爱,我刚刚有幸结识,已不禁为之心折,无怪大当家时时惦记。”

    御剑笑道:“这话千万别在他面前说,一会儿他又该得意了。”陪座一旁,唤人上茶。

    朱靖一介江湖子弟,对茶叶知之甚浅,但这杯茶却是旧识,正是他九华山鼎鼎大名的宫廷贡茶:天台云雾。去年崔玉梅蒙一位老僧馈赠了二两,还特意召回他师兄弟,开了一个品茗小宴。见御剑一个临时住所,也备得有这样好茶,心中琢磨:“喻大当家的丝绸生意,大约是做得很大的了。不过他身上可没什么商人的习气,少东家就更不必说了!他要是开门贸丝,说不定一下就被坏人抱了去。”

    御剑听他说了心中所想,摇手道:“他是不太会说官话,才那么小声小气的。换了我们那边的方言,比豹子还凶,谁敢招惹他!”又问:“那商人的习气是怎样的?”

    朱靖也说不确切,大概就是端着鼻烟壶,手上戴着一个翡翠玉扳指,白面短须,一手拿账本,一手噼里啪啦打算盘珠,算他的家产、地租了。御剑听得笑起来,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店里时,便是这副模样,也未可知。”

    朱靖忆起他横枪而立、风卷残云的雄姿,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会的。你就是在店里,一定也是个驰骋千军之中,万夫莫敌的模样。”

    御剑心道:“这南人少年倒也有几分眼力。”记起当日之事,问道:“你的剑鞘打好了没有?”

    朱靖耳边一红,正要开口,门首一动,屈方宁提着一边衣衫,走了进来。

    他此时打扮,又比之前不同。小辫梢完全解开,本该如飞蓬一般,幸喜有些温水,干脆完全洗过,成为一把湿淋淋的及肩乌发,只得握在手里。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春袍,丝罗垂裾,荡漾如清雪。那乌青的纹身也擦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张少年的脸孔来。这江南的罗衣,配以他本身英挺的气质,英华秀美,清朗明丽,隐隐是个雨后江天、清波粉雪的意思。朱靖一眼之间,竟是没有认出来。

    御剑在旁笑道:“小猴子,穿新衣。”见他衣襟散开,腰间的绉绸束带松松地垂在一边,唤他过来,给他系上了。屈方宁纵然穿着南衣,行为举止也没有半点风度,只老实了一会儿,就拿膝盖撞起御剑的膝盖来了。御剑正是嫌烦,一拍他,斥道:“站好!”屈方宁笑嘻嘻道:“站好的呀!”御剑皱了皱眉,把他往身前拉了一些。

    朱靖自屈方宁从门口现身,心底便有些隐约的不安。见两人动作亲密,旁若无人,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自己也不明白是甚么缘故。

    御剑这敛气之法练了多日,颇有所成。前两天跟朱靖走街串巷,已经无人侧目。今天屈方宁一出来,却是压制不住,招惹了无数目光。他这么一个富贵小公子的打扮,走路却是活蹦乱跳,嫌衫子碍事,高高提起一边,连白绫袜边都露了出来。走一道青石桥的时光,夺走了整条街的注意力,湖中心的船都不肯前行,巴巴地靠过来看,船头站满了人。

    朱靖在后走着,见了这摩肩接踵的盛况,衷心道:“少东家当真是一幅好样貌,恐怕全宣州城的人都跑来看他了。”

    御剑笑道:“嗯,时人谓之看杀卫玠也!”

    车卞也换了一身便装,此时远远跟在后面,琢磨着屈方宁那个夺目的身影,心里也是十分奇怪。屈方宁是长得好看,也很懂得好看的力量,常常依仗这张脸作威作福,额尔古就是个深受其害、又乐在其中的典范。但好看归好看,像今天这样光芒盛放,引得观者如堵、沸反盈天,那是从没有过的。就是秋场大会一举夺魁,霜弓轻骑,轻描淡写,将乌兰朵公主的礼物随手抛却之时,也没有这样的灼眼招人。不知怎地,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这光彩照人的一幕,在甚么地方见过。

    他歪着一个老鼠脑袋,努力思索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了:他有一位表妹,矮矮胖胖,平时是没什么姿色,小伙子们经过她的身旁,绝不会停下来多看一眼。

    但她人生中有一个时期,简直美丽极了!说起话来,像鸟儿轻轻地飞着。走起路来,完全是一位公主。出门放羊的时候,全身散发唱歌一般的光辉。别人见了,没有不驻足观望的,没有不惊奇的,不敢相信这位美丽的少女,就是住在身边十几年、老车家的女儿。

    但这两件事完全是没有联系的。因为过了几天,她就坐上马车,嫁人去了。难道方宁弟弟也要嫁人了吗?那是不可能的。

    屈方宁对他的奇思妙想,一点也不晓得,眼见就往堤岸下走去了。

    御剑问他:“你到哪里去?”答曰:“抓田鼠。抓了烤着吃。”说着就跳下石坝,找起鼠洞来了。

    御剑笑着把他牵上来,道:“还有规矩没有了?你就请人吃这个?好歹去酒楼定个座罢!”

    屈方宁往他手里抹着泥,闻言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有钱呀!”

    御剑笑道:“还是个少东家!说的这话忒寒碜了!”遂带着二人,往北边状元街未央楼行去。

    这未央楼在宣城可算首屈一指,彩楼高结,绣旌遮天,红袖招摇,客似云来,那是不必说的了。更有一段传奇佳话:相传南阳一位古董商人,家传上古铜镜一面,可知晓天文地理,出入三界五行。人到中年,商海几度沉浮,看透人情冷暖,心灰意冷,东行蓬莱求仙。路经此地,进店小憩,偶遇逍遥侯沈七,一见如故,遂以古镜赠之。这“未央”之名,便是逍遥侯亲笔所赐。这条街原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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