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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自己几句才好。

    他空空落落地回到鬼城,在主帐坐了一晌,忽然跳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这不行!我要找他问个清楚。那么好的小姑娘,怎么就不如他的意了?”

    手下的小侍卫见他一股脑往山下走,忙上前追问:“巫侍卫长,你到哪里去?”

    巫木旗气道:“到春日营去!找屈队长去!我有一句话,今天非问他不可!”

    那名小侍卫先噎了一下,又向主帐偷偷瞥了一眼,才低声道:“您还不知道么?春日营八百四十二名士兵,已经全部搬出鬼城了。”

    巫木旗乍闻奇言,震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什……什么?!谁搬出去了?搬到哪里去?”

    小侍卫骇道:“我一直在山上,不……不太清楚。听……听人说,他们是要独立出去,自己……建军的。”

    巫木旗喉头滚动几声,嘶声道:“小锡尔要自己建军?不,不,我不信。”忽然发足向主帐奔去,口中连声叫道:“将军,将军,小锡尔是搬出去几天操办婚礼,不是抛下我们走了,是不是?”

    但一掀开帐门,他就知道不必再问了。只见白鬃如雪,霜弓似月,地下摆着屈方宁全套军服,其上整整齐齐排列着肩章、军牌、黄金颅骨,腰带一卷卷缠得十分好看,几双新旧不一的军靴擦得一尘不染,竖立在一个银色女葵面具旁。御剑坐在狼头椅上,面具垂下一半,手臂衬着一边扶手,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地下之物。

    他一看御剑的神情,就什么话也不敢说,什么疑问也不敢问了。他从来没有见过主帅这样的目光,就是在奈王妃逝世的那些日子,或是阿初的遗体从城头被取下之时,或追溯更远的以前,老夫人中箭落马、尸身被乌伦首领挑在枪尖示威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没有这样悲伤。

    他一生憨直,粗枝大叶,从来弄不懂那些令人迎风落泪、黯然神伤的情怀。但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却只想扑在地上,替自家将军大哭一场。虽然自己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这样难过。

    千叶、毕罗两国这场百年间最隆重的婚事,是在永宁八年九月举行的。其时屈方宁刚从鬼军独立,日后他麾下名声大震的乌兰军,当时仅不到一千人。粮草营地,军需供给,一概皆无。连手下将士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东拼西凑才弄齐了一个色。要不是他的至交好友千机将军小亭郁慷慨解囊,阿斯尔又亲自拨给他目连山下一条锡铁矿脉,简直就寒酸得没法看了,连老婆也没钱娶了!

    乌兰朵公主全心体恤未婚夫的困境,不但提前送去了自己丰厚的妆奁,还特别嘱咐她的侍卫官敖都队长,让他告诉远方的情郎,迎接她的排场,不要太过奢华了。

    迎接公主的马车在妺水沿岸飞驰着,天色渐渐昏暗,前路也看不见了。除了车子檐顶上悬挂的十六盏红色琉璃灯笼,和垂幔扬起之时、新娘身上明媚的珠宝,辽阔的千叶大地上再也没有一丝光亮。

    敖都队长心思细密,早就派人在新人的帐房前点起了星星点点的松明火把,以便为接亲的车队照亮。但那些许微光,在暗夜中却更显凄凉。

    乌兰朵默默对自己说:“我终于嫁给了我心爱的人!”

    于是她重新仪态万方地端坐起来,脸上也露出了矜持而美丽的笑容。但少女的心中,终究有些淡淡的惆怅。

    车子渐行渐近,来到了一处山丘之下。一株绿云繁茂的大树枝叶招展,挡住了她的视线。遥遥望去,远处连云山山峦起伏,好像一条曲曲折折的墨线。水边花丛掩映,一株深红色的大花孤零零开在白石滩下,花瓣大半已经凋落,在晚风中摇曳不定。

    接亲的使者说:“这是妺水的神树。”

    公主来到神树之下,想要许一个与丈夫白头偕老的心愿。但祝祷还未出口,只听“啊”的一声,身边的侍女满脸震惊地指向前方,手中的喜盒也掉了下来。

    乌兰朵顺着她所指之处看去,皎洁的脸庞上也散发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她喃喃道:“天啊……”

    眼前光华如海,宛如银河垂地,在她眼前铺陈出一条绵延数里的银白色光带。

    ——那是一条浩浩荡荡的珠光之河。

    她因为辞别父母而落下的眼泪,此时又不禁滑落下来。但这一次,却是欣喜激动的泪水。

    于是两位新人的大婚典礼,也因这千斛万斗的明珠,完全夺走了观礼之人的注意力。连新郎那件金光璀璨、一望即知价值连城的礼服,也只吸引了众人片刻目光。

    一贯以冷淡乖僻著称的千机将军也携夫人送来重礼:只见他架起饰有玫瑰、金枝的弩炮,命人向人群狂轰滥炸。这其中有许多参加过他自己婚礼的,并不上当,只嘻嘻哈哈地上前争夺。抢到手里一看,见是一朵并蒂的纱花,金线束边,做得十分精致;花枝上束着一条银灰色的丝带,丝带系着蝴蝶结的地方,细心地拴上了两个黄铜的小铃铛。

    安代王虽未亲自出席,却也特意安排了的尔敦前来。千叶将领、贵胄,无不熙熙攘攘,争着赶上门来喝这杯喜酒。绥尔狐最是个爱说笑话的人,一见纱花上的小铃铛,就故意向新人挤弄一下眼睛,拿在手里叮叮当当摇了起来:“怎么这是?娃娃还没生,逗娃娃的就拿出来了?”

    别人听了,没有不捧腹大笑的。似乎能揶揄一下邻国这位美丽的公主,这一天就来得值了。

    到了新郎驾车游行、告谢族人的时候,众人的情绪就更加高涨了。眼见马车铜伞下空无一人,左边座椅上披着一条大红的锦缎。那个位置,本该是新郎的父亲坐的。

    人人都知道最有资格坐下的是谁,心中都不禁砰砰直跳:“不知将军今天会不会来?”

    新郎的乌金靴向人群走去,从一众吵吵嚷嚷的士兵里,牵出一名脊背佝偻、脸色愁苦的中年汉子,恭恭敬敬地将他送到铜伞之下。

    那汉子先是连连拒绝,最后推辞不过只得坐了,手抚新郎金络挺括的礼服后背,目光中似有老泪纵横。

    消息灵通之人,忙藉此卖弄学问,将新郎从小父母双亡、与老伯相依为命的故事传播开去。别人听得甚为感动,但仍然免不了有些失望。有的人便将头颈四处转动,想看看将军究竟有没有在场。

    大家谁也没有发现,将军早就来到了他们身后。他高大的身影隐藏在远远的暗处,任凭谁目力再好,也见不到他一片衣角。

    他在黑暗之中,久久注视屈方宁在篝火旁的一举一动。看着他胸襟上十二枚翡翠扣碧绿欲滴,每一转身,便划出许多游丝。礼服束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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