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姐,你怕啥?你这模样好看!”

    “可惜曾哥不在,不然这会儿不得抱着你啃一口!”

    “去!”黄丽珍嗤笑一声,“你们可别埋汰我,我脸皮薄着呢。”

    她又左右看了看,心里偷偷欢喜,上回自己简单打扮还是结婚的时候,那时候自己还是个不满二十的姑娘,嫩生着。

    “黄丽珍,你要是脸皮薄,咱们院里还有脸皮厚的吗?”赵雪梅扎着辫子嘲她一声。

    “你说什么呢?我脸皮能有你厚不?我看你才是拿千层鞋底做的腮帮子。”黄丽珍把胭脂往陈叶云手里一塞,也不抹了。

    “哎呀,二位姐姐,你们可别吵了,过会儿就要上台子了。”李思思跟着出来打圆场,她年纪最小,几人倒不愿在小姑娘面前丢面。

    “我们没吵,就拌两句嘴罢了。”赵雪梅抢过胭脂自己抹起来,自顾自对着镜子欣赏,镜子里的人像是又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咱这算不算不艰苦朴素了?”赵月瞧着满屋子像花朵般的女人,自己手上还拿着唇脂呢。

    陈叶云宽她的心,“李队长说了,这是为了演出,可以稍微打扮打扮,别太过就行。”

    “李队长说了就行。”

    “那我再抹点儿!”

    “你别抢啊,等我抹完给你!”

    七月底,正是酷暑难耐的时节,虫鸣鸟叫,热浪滔滔,农场人却精神满满,纷纷往礼堂赶去。

    鱼贯而入的农工,穿着蓝色、灰色、绿色的工作制服,连队的士兵顶着板寸踏步前进,下乡的知青兴致盎然左顾右盼。

    大伙儿盼了一个多月的文艺汇演终于来了!

    “往这儿走!”黄丽珍杀在最前头四处找位置,礼堂有1500多个座位,可农场两千多人,除去今天还留守工作的,起码得有几百人没座儿。

    “珍姐,那儿有座儿。”辛倩眼尖,见着前头有一排有几个空座,忙提醒道。

    几人跟着过去占座,等屁股踏实坐在凳子上了才觉得安心。陈叶云回头看一眼,乌泱泱的人群,乍一看只看到一顶顶解放帽在移动。

    李正民今天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头戴解放帽,神采奕奕走进礼堂。

    “李队长!”赵雪梅瞧着人走近,忙打招呼。“您今天瞧着可真精神哪!”

    “你们来得挺早啊。”李队长扫了一眼,这群“演员”个个打扮了一番。

    “不来早点没位置嘛。”

    “李队长您今天是真帅啊!礼堂里所有人都被你比下去了。”

    “李队长工作起来也费心费力,可得注意身体啊。”

    李正民耳边全是恭维声,他嘴角噙着笑,理了理衣裳领子,“要不说你们女同志会说话呢。”

    “那您记得给我们多打两分啊!”

    “哈哈哈哈哈就是,可别偏心农工啊。”

    “合着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呢?”李正民笑笑。

    “李队长!”隔壁养猪场的农工听到话跑来,“也得给我们多打点分,下回猪肉给您留块肥的。”

    “哎,怎么还送东西啊?”

    ......

    闹腾一阵,人声鼎沸,礼堂坐得满满当当,后头还站了不少人,有人自己拎着小板凳坐着。

    孩子们在过道坐着,四条走道上全是小孩儿,坐在台阶上挨得紧紧的,一个赛一个的欢喜。一排一排的小脑袋挨着,童真又娇憨。

    “开始了!”

    礼堂正中央墙上贴着两副大字,高高垂落,右边写着:骄傲使人落后,左边写着:谦虚使人进步。

    李正民站在台中央讲话,他看着台下一张张精神的面孔,说道:“今天这场文艺演出主要是想鼓励大家团结奋斗,严抓生产,同时也要学习进步,丰富生活。今年天气热,生产作业条件艰苦,可再苦我们也得奋斗。”

    台下鼓掌声不绝于耳。

    “今天大伙儿一起热闹热闹,热闹完再接着干!”

    “好!”

    “李队长,我们肯定撸起袖子加油干!”

    “这次演出要评奖,你们都知道有什么奖励了吧?”

    “票!肉票!”

    “还有粮票!”

    “全是票!”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这话时,大伙儿吼得可高兴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激动地不行。

    “没错,你们好好演,争取拿奖!没有拿到奖的也不要灰心,咱们一起进步。”

    “那肯定的,我们准备了好久要拿奖的!”

    “我们都想好拿奖后咋吃了了!”

    李正民文化程度不算高,小学毕业后自己学了些初中课本,不过他为人真诚,很受拥戴。

    文艺演出在一营三连带来的军歌《团结就是力量》中正式拉开序幕。

    浑厚有力的嗓音,慷慨激昂的曲调,一首人人都会的军歌引得全礼堂跟着合唱。

    尤其是坐在走道的小孩儿们,扯着嗓子吼得最凶,就连小脸都因为使力皱在了一起。

    台上节目演出一个接一个,家属院的节目排在比较后头,她们也安心看节目,晚点再去准备。

    陈叶云看着台上知青点排的歌舞剧用力鼓掌,十来个姑娘换上军装在台上挺直脊背打倒敌人,她们动作灵活,声音嘹亮,引人关注。她目光紧紧盯着舞台,终于见到张翠青上台递道具。

    她上台时,台下不知哪里还传来一声吼叫声,不过片刻又没了。

    张翠青瞧着是有些紧张,脸绷得紧,勉强牵出嘴角的弧度,递完枪便移到最后一排跟着动作。

    陈叶云看着她灵活的动作暗暗记下,准备下回见面夸一夸她。

    “云姐姐。”

    孟婉小声叫她一声,站在她位置旁边。

    “孟婉,你才来吗?快去玲玲那儿一块儿看演出。”

    “云姐姐,你去看看我娘吧。”小姑娘拉着她的手,说话声中还带着哭腔。

    陈叶云跟着孟婉走了出去,等远离礼堂才能听清说话声,“你说你娘要走?”

    “嗯。”孟婉一脸愁容,眼眶泛红,“她说要回老家去,让我跟着爹在这儿。”

    今天孟婉本来要跟着玲玲一起来看演出,结果出门前她瞧见她娘在收拾东西,心里便起了疑。

    她让玲玲先走了,自己悄悄看了会儿,她娘真是在收拾自己东西准备离开,可这会儿人太多了,她没找着自己爹,就看到玲玲姐姐了。

    两人快步往家属院去,走到院口的时候正好碰见拎着包袱的郭梦莲往外走。

    “孟婉,你现在也是个大姑娘了,我把话都跟你说清楚了,以后你就好好在这儿待着,听你爹的话。”

    郭梦莲看着闺女,说话倒有些冷淡,眉眼间更是愁云一片,她眼神黯淡无光,嘴也没怎么张开,显然是疲累至极。

    “郭姐。”陈叶云见孟婉瘪着嘴没说话,便上前一步喊了一声。

    “陈同志,我们家的事儿就不劳你费心了,孟婉这孩子还把你叫来了不知道干啥,这不耽误你时间嘛。”她又拽了拽包袱,“你们回去看演出吧,我得去坐火车了。”

    说完,提步往外走,与站着的二人擦肩而过,衣衫和陈叶云的手臂擦过,只觉得胳膊上一阵痒。

    “娘!”孟婉眼里含着热泪,唤她一声,小跑过去扯着郭梦莲衣裳不撒手,她摇摇郭梦莲衣裳,“你别走行不行?你跟爹就不能不吵架吗?”

    “你还小,不懂这些事儿。”郭梦莲知道她体会不到自己心情,“我跟你爹是包办婚姻,性子合不来,住一块儿也难受。我回家待着去,过年让你爹领着你回来就是啊。”

    “娘!”

    孟婉看着执意离去的人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郭梦莲面前站着一个人,是孟凡超。

    “爹!你来啦,你劝劝娘,让她别走。”

    孟凡超看着闺女可怜的样儿,替她擦擦眼泪水,“哭啥嘛?过年就能见着了,到时候我使个探亲假领你回去。”

    说完,孟凡超对着自己媳妇儿说道,“我送你去火车站。”

    陈叶云在一旁看着,显然两人是商量好了。

    “你爹娘的事儿我也不好说什么,等你爹回来你再好好跟他说说?”

    “嗯。”

    “院里这会儿没人,我也不放心你一人留家里,咱们还是去礼堂待着,有什么事情晚上再说好不好?”

    “好。”孟婉哭了一场,这会儿倒平静了下来,把自己的眼泪擦了擦,跟着陈叶云回到礼堂门口。

    “小云!你去哪儿了?快点快点,还有两个节目就是我们了!”

    “这就来。”陈叶云领着孟婉往后台去。

    其他小孩儿已经换上了衣裳,陈叶云帮着给孟婉换了花朵衣裳,又给她理了理头发,拿手帕擦了擦眼角。

    “真好看。玲玲,一会儿你跟孟婉姐姐站一块儿啊。”

    “我知道!”

    又过了十分钟,前头有人报幕了红旗院的节目《平凡的日子》。

    台下观众看着舞台上黑布一揭开,太阳冉冉升起,那是个小男孩儿穿着件黄色的衣裳由蹲着一点点站了起来。

    太阳出来了,花朵绽放,绿草成荫,大树挺直,几个孩子纷纷亮相,衣裳做得简单能看见露出的半张脸或者一小截胳膊或腿儿。

    可这模样童趣又生动,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瞧那几个娃还挺有意思啊!”

    “快看,又出来人了!”

    舞台左边走出一个姑娘,她肩头背着包袱,正迈步往前走;第一个姑娘身后又走出一个姑娘,拎着行囊袋,擦擦汗赶路。

    舞台四面八方陆陆续续出现了七个人,她们都朝着同一个地方走去,相遇在交汇点。

    原本扮着各色事物的小孩儿悄悄退到最后去脱衣裳,他们里头穿着自己的衣裳,把演出服装褪去便是原本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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