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我哑着嗓子,“都是……我拖累了你。”

    如果不是我选择了这座山谷做我藏身的地方,瞳瞳会一直作为山谷的妖灵无忧无虑地活下去,而不是被苏涟漪抓住,被苏涟漪为了从它的口中逼问出我的下落而遭受折磨。

    瞳瞳微凉的触手勾住我的手指。

    【是我对不起你呀。】

    【都是因为我,坏家伙才会被引到这里来,你和你的小宝宝才会面临危险,是我不好……】

    我的声音哑得厉害,“对不起,对不起……”

    心头的愧疚几乎要将我压垮,积攒在眼角的泪水终于满到了极限,从眼眶砸落下来。

    ……是我的错。

    万般事端皆由我起,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我对不起瞳瞳,更对不起那只向我预警而消亡的妖灵。

    就连它消亡了,我甚至都没有去在意过它的名字。

    它们至真至诚地待我,毫无保留地对我好,可我却给它们带来了杀身之祸。

    【不哭不哭,你怀着小宝宝,不要哭哦。】

    瞳瞳吃力地爬到我的肩头,举起软软的触肢去擦我的眼泪,【你哭得话,小宝宝也会难过的。】

    【不要哭哦。】

    瞳瞳就这样留了下来,陪着我,一起倒数。

    数着它最后的时光,等待悬在头顶上的闸刀什么时候落下来。

    然后,我便在这个隐秘的藏身之地平稳地渡过了一天一夜,风平浪也静,好似危机已然过去。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平静只是假象。

    危机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阴影始终盘亘在我头顶的天空,在捱了一天一夜之后,我突然开始焦虑,非常的焦虑。

    在我的心底,有一股声音在催促我,叫我不要再这里停留,叫我不要等洛无尘,叫我……

    【逃!逃啊——】

    那个声音在我的耳边没日没夜地叫着,吵得我心烦意乱,坐立难安。

    仿佛我在此地多待一刻,躲在暗处的危险就会深上一分。

    可我若离开了这个藏身之所,我又能去什么地方呢?

    现在才过去一天一夜,还不够修真界的追兵将这个山谷翻个遍,我如果离开贝壳的掩护,只会更快得被那群修士找到……

    在我心神不宁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的耳畔突然响起一阵轰鸣,就同共工一头撞上了不周山那样,整片天地都为之震动,彻天震地的异响不绝于耳。

    湖水激荡,一浪又一浪地重重拍下,我藏身的贝壳也跟着震动不休。

    我居于其中,难以站稳,不得不扶着什么来维持自身的平衡。

    【晚晚,晚晚,】瞳瞳惊慌失措地缠紧了我的手指,【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不是那些坏家伙找过来了?】

    浓重的危机感彻底在我的心头炸开。

    “或许。”我咬了咬牙,根据阵法给我传回来的模糊画面,我的心头闪过一个猜测。

    方才那声巨响,大概那群修士强行破开山谷的结界所造成的响动。

    我本以为既然苏涟漪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结界,那群修士就算没有苏涟漪的秘技也该有其他的法子穿过结界。

    可他们却没有,他们在一天一夜都没能穿过结界进入山谷,所以他们直接选择强行突破。

    轰碎结界既是进入山谷捉我,也是为了震慑我——

    [我们连剑尊设下的结界也能强行攻破,抓一个你岂不是易如反掌。]

    我慌了神,却还是佯装沉稳地去安抚受了惊吓的瞳瞳:“他们找不到这里的。”

    有天阶的隐匿法宝助我,我又藏在这样隐蔽的地方,就算那群修士再如何“神机妙算”一时半会也是很难找到我的位置。

    只要安心地等待就好了。

    等修真界的追兵离开,等洛无尘回来……

    我的身体因为紧张与恐惧而无意识地颤抖起来,通过源珠,我看见原本平静的湖水被搅成一团浑浊的漩涡,若非白贝本身的品阶不低,又专门固定在湖底,怕是会被卷入这些漩涡里。

    隐约能够透过不再清澈的湖水看见湖面上,有凭虚御空的两个修士。

    属于陌生修士神念穿透湖水,扫过我藏身的那只白贝。

    我的心高高地提了起来。

    但好在托天阶隐匿法宝的福,他们的灵识并没有发现湖底的这只白贝,我看他们好似互相交谈了一番,离开了这座湖泊。

    暂时……是安全了。

    我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开了些许,轻轻勾住瞳瞳柔软微凉的触肢,我佯装轻松地说道:“你瞧,他们没有发现我们。”

    【太好了。】瞳瞳勾紧我的手指,透明的躯体里,黯淡的灵核闪烁了一下,庆幸地呢喃:【真好。】

    又等了一会,等到湖水从之前的浑浊重新变回清晰,我也没有再看见湖泊附近有出现修士的影子。

    我想,他们大概一时半会是不会再回来了。

    高度紧张之后,我感觉自己有些饿了。

    于是,我将瞳瞳放在桌上,打水生火,准备替自己烧一锅热水,做一点吃食。

    为了供我取用,洛无尘事先便在白贝里存了十余桶的湖水。

    因为方才的恐惧,我手脚俱软,一时不慎,用来打水的木盆砸回了桶中,巨大的水花劈头盖脸地泼了我一身。

    有些水呛进了喉咙里,我浑身都被湖水打湿,呛咳不止。

    我擦了把湿透的脸,深吸一口气,重新打了一盆水。

    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冷意刺激到了,我的小腹隐隐传来一种坠感,有些疼,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不敢疏忽,连忙挤出灵力去烘干身上的凉水。

    冰冷的湖水很快就灵力被烘干了,先前的抽痛也慢慢淡去,我微微松了一口气,捧着那盆水,慢吞吞地走向烧火的小厨房。

    这个时候,我是打算给自己烧一锅热汤,泡一泡脚,暖和一下。

    走着走着,我感觉下腹突然沉沉往下一坠,某种液体带着我身体的温度沿着我的腿根蜿蜒下滑。

    手中的木盆落在了地上,水洒了一地。

    我后背寒意津增,手指颤抖,再顾不得烧水,步履蹒跚地向小屋走去。

    根据秦清给我的估算,应当是在三到五日之后才是我诞子的日子,可我大概……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鲜血汩汩涌出,大片的血迹在我脚下绽开,我的脚步晃了晃,站立不住跪倒在了地上。

    好疼……

    我以为之前的小产就已经是疼痛的极限了,以为有过那样的经历,我至少能对这种疼痛多上几分的耐受。

    但是并不是这样。

    就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攥紧了我的五脏六腑,往不同的方向狠狠地撕扯。

    真的太疼了。

    因为疼痛,我本能地想要佝偻身子,蜷缩起来,可看见地上的血迹,我却顾不得自己的疼痛。

    不行……

    我忍下钻心的痛楚,挣扎起身,步伐沉重地朝屋内走去。

    每一步,都踩着自己的血。

    明明为了产子之事,我早已做过诸多的准备,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我却又永远都是那样措手不及。

    不要心急,谢晚,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也能够做到的。

    不要怕,不要怕……

    “我不怕,我……”我的喉咙里“咯咯”有声,口齿间的呢喃变得模糊不清。

    补充灵力的仙草,助我安产的丹药……我的手指僵硬得好似不是自己的,明明想要只取其中几样,却将所有的东西都取了出来。

    所有储物戒的物什凌乱地落了满地,我的眼前昏花一片,看不清这些物什的模样。

    找不到,找不到……

    哪一个才是……

    传音石闪烁起灵光,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我抓住那枚传音石,“洛无尘,我要……”

    我要生了,你快过来……

    在所有人里,洛无尘伤我最多。

    可在我穷途末路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他。

    因为疼痛,也因为手中濡湿的冷汗,我握不住手中的传音石。

    传音石从我的手中滑落,落在我伸手摸不到的远处。

    “……晚晚?”洛无尘的声音在传音石里轻得像是我的一个臆想。

    我撑起身体,抱着肚子缓缓地爬着过去,紧紧地攥紧了那枚传音石。

    “洛无尘……”我含着泪,嗫喏着洛无尘的名字,“……洛……无尘……”

    “洛无尘,洛无尘,你快……快来啊——”

    我的声音凄厉,沙哑着嗓子哀鸣。

    “好,”洛无尘声音微哑,“晚晚,你等一等我。”

    除了洛无尘的声音之外,还有其他模糊不清的声音,不止一道,是很多道的声音:“……那只魅魔要生了。”“不能让他把那孽种生下来。”“还没找到那魅魔的下落吗?”

    “剑尊大人,您究竟将那只魅魔藏在了何处?若您迷途知返,肯将那只魅魔交予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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