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着练着,我就长大了,腰被一双手扣着,心跳得极快,不知是因为练了太久的剑还是因为什么。

    “晚晚,”扶着我的那人声音平稳,像一捧冰落在湖面,“静心。”

    他让我静心,可我的心跳得反而更快了。

    扑通扑通扑通……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梦见这个人了。

    每一次不是我背对着他,就是他背对着我。

    要么只看见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要么就只看见他长身鹤立的颀长背影。

    我的心里好奇死了,抓心挠肺的痒,白天想,夜里也想,徐方来笑我思春,他说我是孤寡太久,做梦也要捏造一个“情郎”私会。

    “死断袖,你要是喜欢男人,可千万别打我的主意啊。”徐方来嘲笑了我以后,正儿八经的警告我:“我会吐的,真的。”

    “滚滚滚,谁瞧得上你呀。”我深觉自己的审美遭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把他暴揍了一顿。

    但说真的,对于梦里的那个“情郎”我的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他一定长得非常好看,徐方来那死胖子再投一百次胎都比不上的好看。

    能被我瞧上的,肯定哪哪都是出类拔萃的。

    关于这点,我信心十足。

    但一直没能看见庐山真面目,我的心底深处还是有一点发虚,万一要是真和徐方来那张臭嘴说的那样……不不不不,肯定不会的。

    不论如何,这一次,我一定要看清楚他长什么模样。

    许是执念深到了梦里,我第一次在梦境里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控制的能力。

    嘿。

    我心头一喜,猛地回过头去——

    “谢晚!谢晚——”

    我只来得及看见那人下颌的一小截曲线,梦就醒了。

    干!

    我躺在床上,干瞪着眼睛。

    失策了啊,忘记“情郎”个子比我高了。

    房门被拍得震天响,门外的王八蛋寻仇一样的叫着我的名字,喊我开门,把我所剩无几入睡的氛围搅和得一干二净。

    “开门开门!狗日的谢晚快开门!”

    “啧,”我揉了一把头发,晃晃荡荡的去开门,“来了来了。”

    明亮到有些刺眼的光线一下子涌了进来。

    “死胖子,催催催,”我没骨头一般的靠在门框,微微眯起眼睛,适应光线,慢悠悠道:“叫魂呐。”

    徐方来“嘁”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死里面了,躲在房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我忙着呢,”我不以为耻,引以为荣:“忙着梦里私会情郎。”

    ……

    三年前,仙魔两道交战,战局胶着数月,仙魔两域各有输赢,细说起来,本是仙门更占优势,可谁叫仙门那群高层脑子被屎糊了,好端端地非要揪着一只魅魔不放。

    那魅魔本身其实无关紧要,可谁叫他的前道侣是公认修真界第一人的凌珏剑尊。

    最后那魅魔难产死了,凌珏剑尊亲眼看着道侣身陨怀中,一念入魔,直接一人一剑一月屠灭了五大仙门中的三个仙门。

    修真界少了一位剑尊,没有多了一个新的魔尊,仙魔一役,魔域大获全胜,修真界损失惨重。

    可惜那段时间我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巩固修为,对于当年那么波澜壮阔的事情一无所知,所有的了解都是道听途说。

    我闭关二十来年,为的就是突破出窍,进阶化神,终于在一年前成功进阶。

    天雷噼里啪啦地劈了我七天七夜,把我劈得皮开肉绽,养伤花了一个月,巩固修为又花了我三个月,半年前才得了闲,供我满魔门的四蹿。

    出关之后我才发现,魔域居然有了这样大的变化。

    “魅魔?”我来了兴趣,好奇问道:“那是不是很漂亮?”

    我活了几百年也没见过活的魅魔,只在书上见到过文字描述的魅魔,顿时感觉十分可惜。

    “那肯定的啊,”徐方来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然怎么让昔日的凌珏剑尊甘愿替亡妻养奸夫的崽子。”

    “诶,芳芳你说,”我搔首弄姿,比划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姿势:“同我比,是我好看还是那个魅魔好看。”

    徐方来没有回答,而是身体力行地给了我一个答案。

    “呕——”

    我睁大了眼睛,不服气了:“徐方来,你什么意思,难道老子不好看吗?”

    徐方来微微抬起下巴,吐出两个字:“呵呵。”

    适时有路过的小弟子看见我们,恭恭敬敬地俯身施礼:“谢师兄好,徐师兄好。”

    “你来得正好,”我勾住那个路过的小弟子的肩头,脸凑了过去,问他:“师弟,你说我不好看吗?”

    “好,好看。”小弟子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就说嘛,”我得了肯定,心满意足地松开那小弟子,一步三晃走到徐方来跟前,大言不惭地说道:“芳芳是你眼瞎了,才无法欣赏我的美貌,我不怪你。”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说我好看,那我肯定好看的嘛,你说我丑,肯定是你眼睛出问题了。”我振振有词,有理有据。

    “你,你,”徐方来瞠目结舌,指着我的手指中风似的抖啊抖啊,抖个不停,“你你你好不要脸。”

    “过奖过奖。”我动作轻挑地一甩衣尾,笑吟吟道。

    对此,徐方来鄙夷地翻了个白眼。

    “好芳芳,”我对他的白眼视若无睹,上前亲亲热热·地勾搭上他的肩膀,“找哥哥我什么事?”

    说到正事,徐方来面色一凝,由着我勾搭,同我说起来意。

    自三年前仙魔一役,魔域大获全胜,魔域的势力向外扩了一倍。

    地盘大了,事情也跟着多了起来。

    徐方来找我是要我同他一起去解决安梁郡的事件。

    安梁郡隶属苍羽门,修真界有五大仙门,魔域则是四大魔门,当然,现在的修真界只剩下两个仙门,完全不能同我们魔门再相提并论了。

    徐方来说,根据安梁郡的反应,近三个月来,安梁郡不断有幼童失踪,到现在已经累积近百余名之众。

    不论哪个种族,幼崽的重要性总是无需质疑的。

    如果放任下去,日后被失踪的孩童只会愈来愈多。

    我甫一了解了情况,没有再同徐方来插科打诨,当即便同徐方来前往安梁。

    一路紧赶慢赶地,还真叫我们赶在太阳下山前到达了安梁郡。

    因为丢孩子的事情,整个安梁都笼罩在一股不安的氛围里,我同徐方来兵分两路,各自去找线索。

    魔域一直被正道视为异端,但作为魔域内部的成员看来,魔域诸魔同修真界那些修士除了修炼方法不一样,其他没什么两样。

    大部分魔修并不滥杀,加之魔域民风包容万象,修士与普通百姓之间反倒没有太大的阶级隔阂。

    而且,在魔域内部关于修炼的功法,其实也有不同的划分。

    像这一种明显就是拿幼童练功的功法,就算是在魔域也是被列为禁止修炼的一种。

    根据详细地调查之后,丢失孩子的情况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出现。

    只是一开始三两个月也才丢那么一个,毕竟安梁郡地理位置毗邻魔兽肆虐的山林,他们只以为以为是小孩不懂事,跑到山林里被魔兽吃了,难过也只有孩子的亲人难过,其他人除了叮嘱孩子不要乱跑外,都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一个月小孩丢失的频率越来越高,变成一个月十几个,几十个,大家才慌了神,求助魔门。

    我轻轻颦眉,心头隐约有所预感,那些失踪的孩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为今之计,还是将罪魁祸首捉住,避免日后再出现相同的惨剧。

    我同徐方来在安梁郡设下阵法,又安排门中弟子在每个孩童的院中埋伏,以信号为引,只待那邪魔来掳幼童时,将其一网打尽。

    但好像是仿佛是察觉到我们的埋伏,按照那邪魔掳掠幼童的频率,那邪魔本该在月中就会出现,可我们等了几天几夜,都没等到一丝动静。

    徐方来没什么耐心地低低咒骂了一句。

    “这老阴比该不会改换阵地换一个地方祸害了吧。”

    “不会。”我否决道。

    那邪魔的修炼功法我在古籍记录上看到的血修,他们通过虐杀幼童获取鲜血,祭炼充满怨气的血池,用作修行的“福地”。

    血池祭炼不易,一旦中止就会失去效用,再次祭炼就必须从头开始,若非走投无路,那邪修绝不会放弃祭炼到一半的血池。

    如此,又调查了小半个月,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们摸出了那老阴比的老巢方位。

    只是,线索的来源却是建立在一份家庭的破碎之上。

    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又丢了一个孩子。

    出事的地方是离安梁郡不远的一个小镇,丢失孩子的那户人家哭声涛天,孩子的奶奶更是哭得几乎昏过去。

    “为什么被抓走的不是我这个老婆子啊,我的孙孙,我的心肝肉,我可怎么活呀……”

    悲戚的哭喊声中,我们一行人心情沉重。

    “各自分散,找一下线索。”

    按捺了半月,那邪魔忍耐不住,仓促出手,肯定会有痕迹留下。

    果不其然,在十里外的半山腰上,我们发现了一条属于小孩的断腿,脚上还穿着一只虎头鞋。

    “是我家小宝的鞋,一针一线都是我亲手绣出来的……”说着,那妇人便泣不成声。

    我同徐方来对视一眼,取出一只瓷瓶,放出一只盈蓝灵蝶。

    灵蝶在小鞋子上停了一会,振动翅膀向山林深处悠悠飞去。

    几个弟子跟了上来,“师兄,我们也去。”

    “去去去,”我一人一巴掌把自告奋勇的几个师弟拍回去,“给老子好好镇守后方。”

    藏在小山林的深处,从曲径通幽,到荒草丛生,无处落脚。

    脚下的触感黏腻湿滑,不明的黑褐色污渍层层叠叠的,像是鲜血在这块土地覆了一层又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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