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钟慕期悠悠开口了,道:“阿婵若是觉得为难,表哥倒是有个法子。”

    李轻婵微微瞪着他,听他道:“上回也用过的,阿婵装晕就行了,表哥抱着你,只要你把脚藏好了,谁也看不见的。”

    李轻婵微怔,一时半会儿竟辨别不出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要是晕倒了,那不管什么都是合理的了,就跟上回被钟慕期忽悠假装吐血晕倒一样,被抱着出门求医,那是迫不得已,没人敢说闲话。

    李轻婵有点心动,然而一想后来被他抱出去后的结果,又迟疑几分。

    钟慕期眸光从她脸上扫过,不甚在意道:“不愿意就算了,那我先走了。”

    他作势要走,李轻婵急忙拉住他,“愿意的,表哥你不要走。”

    李轻婵有点自暴自弃,算了,反正她在表哥跟前什么秘密都没有,什么窘迫的时候都被他知道了,不差再跟他配合着扯个谎。

    就当……就当这是她使的小心眼,是她勾引钟慕期的坏主意里的一个。

    钟慕期止住动作,端正地坐着,道:“那就倒吧,跟上次一样,倒了之后什么话也不用说,不管听到什么动静也不要动。”

    李轻婵气呼呼发出一声怒音,往周遭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他们了,眼一闭,朝着钟慕期怀中倒去,被他张开手臂接住。

    就和那日来了月事被抱进农家时一样,李轻婵再次趴到了钟慕期肩上,双目紧闭,一声也不敢出。

    被抱起来时感觉脚尖凉凉的,似乎是露在了外面,急忙往里躲,仓促间不知道碰到了哪儿,立马被捉住了脚。

    “别乱动。”钟慕期声音低沉道。

    李轻婵有点急,屈着腿道:“脚,脚!”

    然后裙子被扯了一下,钟慕期在她耳边道:“遮住了,有人来了,别出声。”

    李轻婵忙屏住呼吸,两手偷偷搭在他肩上假装没了意识,紧接着听见急急的脚步声,侍女的声音响起:“小姐怎么了?”

    “还发着热,晕过去了。”钟慕期声音自若道。

    侍女慌了,连忙引着他往房间里去。

    而李轻婵老实趴在钟慕期肩上,感受着那坚实胸膛,忽地白了脸,她被那一通戏耍后忘了钟慕期身上还有伤,压不得!

    李轻婵身子瞬间僵硬起来,悄悄直起身子,害怕弄疼了他。

    钟慕期察觉到了,在她耳边轻轻发出疑问声,“嗯?”

    侍女还跟着,李轻婵不敢吱声,只觉得从水榭到她卧房的路格外的远,走不到头一样,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到?

    她很急,心头像是有蚂蚁爬过一样,焦躁难安。

    等终于要被放到床上了,李轻婵又怕钟慕期就这么离开了,被放下时悄悄扯了下他头发丝。

    钟慕期好像懂了,对着匆忙赶来的侍女道:“去打盆热水来给阿婵擦下脸。”

    吩咐另一个:“去端参汤。”

    几个侍女都被打发走了,他在床头坐下,亲昵地捏了捏李轻婵小巧的下巴,道:“都出去了。”

    李轻婵猛地睁开眼,腾地坐起,眼眶中闪着细泪,急急问:“表哥你疼不疼?我是不是压着你伤口了?”

    钟慕期微微皱起了眉,在胸膛上轻按了下,道:“有点,好像裂开了。”

    李轻婵咬着嘴唇憋住了泪,窝火道:“你都不早说,疼还要逞强!”

    钟慕期没有说话,只是眉头愈深,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

    等李轻婵慌神地要去扯他衣襟看伤口,他按住李轻婵的手道:“待会儿可有侍女进来了。”

    是不能让人看见他的伤……同时这话让李轻婵想起先前那个疑问,顺势问了出来。

    “赵昙那外室心机重,从赵旿手中逃走后不愿意回到赵昙身边,所以瞒着刺伤我的事情没说。”钟慕期有条不紊地编着谎,“所以赵旿根本不知道我受了伤。”

    他看见李轻婵面露疑惑,追加道:“她不敢说的,她说了,赵昙就会知道她有逃跑的心。”

    李轻婵被他说服,愣愣问:“那、那还要继续瞒着,偷偷换药吗?”

    “是。”钟慕期点着头,“只是在这府中多有不便,阿婵不方便去帮我,我自己来也行……”

    那怎么行?他伤在右肩到胸壁的位置,单一只左手怎么上药?又怎么包扎?

    李轻婵心疼死了,抓着他手臂道:“我去帮你,表哥你别怕,晚上我偷偷去找你,我帮你。”

    钟慕期眉梢舒展,眼底泛起幽幽的波澜,还未来得及说话,侍女已端着水回来了。

    李轻婵忙闭了眼,但是没得到回复心里还是不安,又怕钟慕期人走了,偷偷摸摸眯眼去瞄他。

    屋内侍女就听见钟慕期蓦然低笑一声,转头一看,没在他脸上看出什么,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等侍女给李轻婵擦了脸,转身去放巾帕的一小会儿功夫,钟慕期躬着身子在李轻婵耳边轻声道:“那,晚上表哥就等着阿婵你了。”

    李轻婵不敢睁眼,微不可查地点了头。

    “阿婵放心,不论在哪个屋,表哥都会给你留扇门。”钟慕期用气音在她耳边说着,“正好让阿婵来看看表哥屋里有没有藏着姑娘。”

    第60章 牵手

    李轻婵这一“晕”又把府里人吓着了, 侍女全都围了过来,不过这一回没人招惹她,是她自己晕的,只能怪她身子骨不好。

    反正在别人眼中都晕了, 李轻婵羞愧了片刻, 心虚地闭眼睡着了。

    一觉睡了近半个时辰, 醒来时正好平阳公主过来, 看着她用了晚膳,又吩咐侍女盯紧点, 再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

    李轻婵表面应得好好的,心里发了愁,不让她一个人待着,晚上怎么偷溜去表哥那里给他换药?

    她默默想着晚上溜出去的法子,发现飞鸢回来了。

    飞鸢是钟慕期给的人, 之前又押送过四皇子那外室,肯定是知道钟慕期身上的伤的。

    要是以前李轻婵说不准就让飞鸢去帮钟慕期上药了,可现在她对人起了心思,又做过那样的梦, 是不肯再让别的姑娘靠近钟慕期的。

    于是她什么也没提, 晚上早早说要睡了,将侍女全部屏退出了。只是她如今病了, 平阳公主不准她身边少人, 还是留了两个丫鬟宿在了外间。

    夜渐深, 李轻婵轻手轻脚地披了衣裳,外面有侍女, 她没法走正门出去, 便在窗下垫了椅子, 准备偷偷翻窗。

    她之前和侍女打听过了,钟慕期的院子就在平阳公主院落的侧后方,只隔着可以喂鱼的那个水榭。

    她只要脚步快一点、轻一点,很快就能到的,谁也惊动不了。

    外面月色凉薄,李轻婵第一次翻窗,半边身子探出窗外了,才发现外面没有落脚点。这么高的地方,直接跳下去怕是要崴了脚。

    正为难着,一把椅子无声出现在了跟前,不偏不倚地落在窗外。

    李轻婵吓了一跳,一抬头正好看见飞鸢转身离开的背影,霎时间红霞铺满了脸。

    她肯定是知道的……没事,她、她是自己人,不会说的。

    李轻婵掐了掐自己的滚烫的脸,冷静下来后,踩着椅子爬了下去。

    夜深人静,偶有风声掠过竹间和枯枝发出的飒飒声,李轻婵察觉到凉意,赶忙裹紧了衣裳,她的伤寒可不能再加重了。

    探头探脑地朝外看了看,确定庭院中没有其他人,李轻婵一路小跑穿过了水榭,刚到石桥尽头,迎面对上一个长身玉立的英挺人影。

    李轻婵先是猝不及防差点尖叫出声,待看清来人后,顿时双目发光,急步跑过去,压着声音里的雀跃低声唤道:“表哥!”

    “表哥怕你找错地方了,特意过来接你。”钟慕期低头看着她,柔声说道。

    他已换了身广袖宽袍,黑发简单束着,简约随意,较平日多了许多慵懒与温情。

    李轻婵心砰砰跳个不停,月色正好,她仰目看去对着那盈满月色的温柔眼眸,觉得自己差点要被溺死了。

    脸红心跳间,被牵住手,乖乖地跟着钟慕期往院里走去。

    那只手很大,几乎将她的手全部包住了,李轻婵觉得两人这会儿像是月下幽会的有情人一样,偷偷摸摸的,温情无限。

    她记起刚入公主府的时候那个月下偶遇的夜晚,那时候他可是冷冰冰的,说着安抚人的话都不带一丝感情,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变这么多,肯定是因为喜欢自己了……喜欢一个人才会对她好嘛。

    李轻婵心里害怕被人发现的同时欢喜万分,脑中止不住地炸开绚烂的烟花,悸动不已。

    “没让人看见吧?”钟慕期含笑侧目问她。

    李轻婵被他问得越发脸红,羞涩地摇头,“没有,我可小心了。”

    钟慕期看着她这样子,脸上的笑一刻也没停下过,又问:“冷不冷?”

    那是不冷的,不仅不冷,人还快要着火了。

    最后牵着李轻婵进院门时,钟慕期略一抬眼扫向隐蔽处,飞鸢即刻默默退了回去。

    这傻表妹,要不是他让飞鸢护着,怕是早就被人发现了。

    一路被牵进房间里,都没见着什么人影,李轻婵心知是他刻意不让人守着的,又开始觉得他体贴,连傍晚时被欺负的事情都忘了。

    屋内只燃着一盏灯,烛火微熏,李轻婵还没从方才的柔情蜜意中回过神来,脸红扑扑的,眸中波光潋滟,娇羞中带着些许傻气。

    钟慕期又笑,觉得自己这么久的潜移默化总算是有了点成效,他把人拉着坐到椅子上,故意凑近了,引诱着问:“表哥好看吗?”

    “好看。”李轻婵觉得他今晚温柔得不像话,快被他的笑迷傻了,双目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连连点头,“表哥最好看。”

    “表哥觉得阿婵才是最好看的。”钟慕期笑吟吟说道。

    他原本的计划是今夜借着伤口痛哄着姑娘守他一夜,再悄悄把人移到床上来,隔日就跟她说是她夜里主动上的床。

    转念一想,人还在伤寒中,不能劳累,是熬不得夜的,又想干脆直接把人弄晕了。

    只要在天亮前再悄无声息地把她送回去,谁也察觉不了的。

    总而言之,今夜是如论如何都不打算放李轻婵回去的。

    只是没成想庭院前去接她时,见她一脸春情,这模样,任谁见了都得说她是有了意中人。

    既已动心,那就不急着刺激她了,可以慢慢来。

    钟慕期给李轻婵到了水,“先喝点热水歇一歇,别累得伤寒加重了。”

    他说什么,李轻婵就做什么,捧着茶盏温吞饮了水,心中才稍稍静了几分,又用水盈盈的眼眸去看钟慕期。

    这眼神有点让人按捺不住,钟慕期收了心神,侧身将置物架上的药瓶和纺纱取下来。

    李轻婵见了这些才混沌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瞬间冷静下来,忙站起来将东西接过。

    衣物褪下,最里面的纺纱果然透了血,李轻婵跟着心尖痛,将被血水浸透与伤口黏在一起的纺纱解下时,自己先红了眼眶。

    屋内已备好热水,她全神贯注地给清洗着伤口,一眼都没再往钟慕期脸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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