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深秋,韩竟除了外面的军绿色大袄,里面也就只穿了个单薄的衬衣。

    他边走边挽起袖子,冰凉透着秋寒的风吹过他身上,寒意深深深入骨。

    韩老爹坐在凳子上,像是刚刚没看到韩竟抱着晨晨,粉饰着太平,“老二啊,回来了,回来了赶紧洗手吃饭吧。”

    韩竟站在韩老爹面前,静静立了一瞬,而后跪下来给韩老爹磕了个头,“儿子不孝。”

    韩老爹忙让韩竟大哥韩力拉他起来,眼里也有些许感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韩竟没用韩力扶他,磕了个头,利落起身。

    韩力伸手扶了个空,有点尴尬收回手,憨笑道,“老二,回来了。”

    韩竟看了眼自己亲大哥,淡淡笑了下,把手搭在韩力肩膀上,一个过肩摔把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然后,他蹲下来,一拳打在韩力肚子上,一点劲儿都没收,戾气冲天,“这拳是我替晨晨打的,她喊你伯伯。你他妈是她伯伯吗?”

    韩力痛呼一声,额头上瞬间疼出汗,喉咙上涌出血腥,他强忍着咽下去,拉着韩竟的胳膊,眼露愧色,“是哥对不住你。但,但,”

    但字说了半天,韩力却觉得之前媳妇说的那些理由,现在看来又是那么的可笑。

    韩力心里泛虚,是他对不起自己弟弟。

    他似认命般,松了劲儿,“老二,你打吧,是哥对不起你。”

    —— ——

    韩竟没客气,扬手又给了他一拳,拽着他的领子把人拽起来,“我喊你声大哥,从小到大,我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儿。我把晨晨托付给你的时候,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他妈还是个人吗?”

    韩竟吼出声,不顾大嫂冲上前掰扯自己手,再给了韩力补了一拳,而后把人狠狠甩在地上,冷眼看着扑在大哥身上的大嫂。

    “最后一拳,是他代你受的。”

    “大嫂,在我这,没有拿了我的钱,还糟践我闺女的好事。你且记住了。”

    —— ——

    大嫂被韩竟这句话吓得整个人颤了下,而后趴在韩力身上失声痛哭起来,“杀人了!杀人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给人照顾孩子还不落个好!娘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当家的,你可千万别有事!你要是有事,我该怎么活啊!我的娘啊!”

    韩老娘早就看不惯韩竟每个月偷着给韩力夫妻两偷打钱的事儿,现在看着俩个人闹翻了,心里只觉得美起来。

    这两孩子都不是她亲生的,闹翻了也好。都闹翻了,才好一心给她亲儿子挣钱。

    韩老娘啐了陈翠花一口,拿着扫把往她身上戳,“哭什么哭,你这是给谁哭丧呢!我跟你爹还没死呢!黑心肝的东西,你作践老二的闺女,还不许人家出个气。再给我出个哭丧的呛,你现在就给我滚回你娘家去。黑心肝毒妇,我就该让我们老大休了你。我呸!不要脸的糟心玩意!”

    —— ——

    这边陈翠花被韩老娘打骂地不敢出声,那边韩老爹叹口气试着主持“公道”。

    “老二,这事确实是老大做的不对,你打也打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有我看着呢。晨晨那丫头保准受不了委屈。”

    ——

    韩竟眉毛都没抬一下,继续挽起刚刚因打韩力而落下来的袖子,继续挽到小臂处,眼睛看了一圈,落在一旁跟他媳妇站在一起看戏的韩磊身上。

    韩老爹是二婚娶的韩老娘,韩老娘嫁过来的第二年就生了一对龙凤胎,韩磊和韩凤。

    韩磊正儿八经是韩老爹和韩老娘的心头肉,命根子。

    韩磊在跟韩竟视线对上那一瞬间,心都不跳了,浑身僵住,而后从头顶上开始往下冒着寒气。

    他小腿打着哆嗦,整个人不自主地往后退,干巴巴喊道,“二哥。”

    作者有话说:

    鞠躬,感谢

    第7章 、桃酥

    韩竟漫不经心应了声,而后大步上前,在韩老娘的惊呼中,按住了韩磊,把人抵在了墙上,伸手锁住了他的喉咙。

    韩磊媳妇杏花上前试图拉架,韩竟眼神狠戾绝然,不留一丝情面,冷冷扫过她,直把她钉在原地。

    杏花不敢上前,又怕婆婆算账,眼睛一转,假摔在地上,哭嚎起来。

    韩老娘拿着扫把也不打陈翠花了,迈着小脚跑过来,死命哭喊着要护自己心肝宝贝小儿子,骂骂咧咧,“老二,你这个挨千刀的,那可是你亲弟弟啊!你怎么下得去手!你这个养不熟的狼崽子,畜生!”

    韩竟不听不理,只是冷声问道,“韩磊,我问你,晨晨喊你喊什么?”

    韩磊瑟瑟发抖,“小、小叔?”

    韩竟点头,一脸认同。

    而后,一拳夯在了他肚子上。

    —— ——

    韩磊疼的整个人都快蜷起来,要不是韩竟扣着他,他整个人都能疼的躺地上。

    韩竟握着他,转了身,让他看着拿着扫把的韩老娘,继续问道,“韩磊,她是你的谁?”

    韩磊没韩力那么能忍,一口带着血的唾沫忍不住吐在地上,双手握着韩竟扣着他的胳膊,浑身发抖,求饶道,“我娘。二哥,二哥,我真错了。你饶了我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对晨晨。二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把晨晨当我亲闺女一样照顾。”

    韩竟不应不答,反手又给了他一拳,而后,把人狠狠摔在了地上,居高临下看着他,“韩磊,你记好了你今天说的话。”

    韩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躺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 ——

    韩老娘举着扫把冲着韩竟就是一扫把,长条扫把还没落下,韩竟便伸手拽着了扫把竹竿。

    韩老娘顷刻便动弹不得,破口大骂,“老二,你想打你娘吗?你这个畜生。你打我啊,你敢打我,我就让你爹打死你。不孝顺的畜生,我就该让大队长把你抓走!去戴高帽!坐老虎凳!你这个黑透了心的狗崽子!”

    韩竟冷冷扫她一眼,用了力,劈手夺过长条扫把,甩在了地上,声音透着凉薄,“我娘现在还在地底下埋着。我平日喊你一声娘,并不代表我不记着小时候的事。你怎么作践我都没关系,但你要是敢把手伸到我闺女身上,我非废了韩磊不可。”

    —— ——

    韩老娘哪儿听的了这话,又被韩竟黑着的脸给吓到,脚底发软。

    偏着这时,杏花突然尖叫了声,“娘,雷子吐血了。娘!”

    韩老娘惊呼一声,跟杏花两人忙扑在韩磊身上,抱着韩磊开始哭起来。

    韩竟打人虽没有收手劲,但是挑着地方打的。

    打死打残都不至于,最多是看看医生,受点皮肉苦。

    ——

    可韩老娘她们不知道,还以为韩竟真是个杀弟的畜生。

    婆媳两哭的呼天喊地,撕心裂肺,引得邻居或站在门口,或趴在墙头看热闹。

    韩老爹面子上挂不住,拿旱烟杆敲了敲桌子,“老二。”

    韩竟慢条斯理的放下卷起来的袖子,声音冷淡,没有一丝温度,“爹,你有儿子,我也有闺女,是儿子不孝了。”

    韩老爹气的拿旱烟杆的手都在发抖,“畜生!你这个畜生!”

    —— ——

    韩竟不应,而后看了眼拖着他的行李包,缩在大门边上的二丫。

    他走上去,二丫吓得摔倒在地上,用手拖着自己往后爬。

    韩竟没理她,拎起自己带的大包小包,回了自己屋子。

    院里得到韩老爹还在拍着桌子,向街坊四邻耍着自己当家的威风,“反了他了!真反了他了!老大,老三,你们去把他给我喊出来!我今天非打死这个不孝子不行。”

    老大刚被何翠花给扶起来,捂着肚子坐在椅子上喘气,听到韩老爹这么说,更是捂着肚子,像是要死了般,“爹,我歇歇,歇歇。”

    老三韩磊确实娇气不行,躺在地上哼哼唧唧,闹着要看医生。

    —— ——

    韩老爹听到人群里发出的嗤笑,看热闹的烟友嘲笑,“老韩头,你这不行啊。当爹的管不了儿子。老窝囊。哈哈哈,老韩头是个老窝囊。”

    韩老爹喊不出动老大跟老三,自己也不敢上门找老二的晦气。

    万一老二这个畜生真跟自己动手,那才是闹了个大没脸。

    韩老爹一扔烟枪,自己“嘭”地一声,回屋关着门。维护着自己作为当家人最后的尊严。

    —— ——

    小儿子躺在地上疼的直哼哼,韩老娘哪儿坐得住,扯着小儿媳妇头发骂道,“没听见我儿子要大夫吗!你还在这干嘛,去请大夫啊!我儿子要是耽误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杏花头皮一疼,也不敢跟韩老娘顶撞,捂着头皮,跑了出去,去村东找村里的赤脚大夫。

    韩老娘在院子里跪在韩磊旁边哭的昏天黑地,直指着天骂,“老天爷,你不长眼啊!我辛辛苦苦养大了他们哥俩,现在还要被他们哥俩追着打!打了我不算,还要打我的儿!我苦命的儿啊!我的儿!挨千刀的白眼狼!怎么不下个雷劈死这种黑心肝的畜生!”

    —— ——

    对门看着韩竟长大的杨大婶听不下去了,说了句公道话,“竟哥儿可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月月往家里大笔大笔寄着钱,供你们一家吃喝。要不是靠着竟哥儿寄钱,你哪儿来的钱给你小儿子既盖房子还娶媳妇;还供着你们家凤在城里上学。人给家里贡献了那么多,就托你们照顾个孩子,你看你们家把晨晨作践成什么样了!”

    “是啊是啊,那么多钱呢。你们家韩磊和韩凤现在都没下地干过活,每天还吃着白面鸡蛋。就是城里人都没你们家吃得好。这还不都是吸人家韩竟的血。”

    “还有韩力一家,这一年又是穿新衣服又是买肉的,新鞋新衣哪儿来的钱,不都是人韩竟给的。拿了人家的钱,还苛待人家孩子。哪儿有这么好的事。你们才该是雷雨天小心点。老天爷要是开眼了,非一个雷劈在那些狼心狗肺的狠心玩意上。”

    “欸,你别说,他们家可不是遭报应了。家里现在可不还养着个老姑娘?”杨大婶的儿媳妇给自己婆婆撑腰,状似惊讶道,“韩大娘,你们家韩凤过完年就二十一了吧。怎么着?找到城里人嫁没有?”

    —— ——

    这话跟戳韩老娘肺管子上似的,韩老娘摇摇晃晃就要起身,“放你娘的屁。我们凤儿那是城里上过初中,有大文凭!你们去过城里吗?你们在城里上过学吗!我们凤儿铁定要嫁给城里人。你们这些字都不认识的小娼妇又懂什么!城里姑娘都是二十多才结婚!”

    杨大婶一点不虚韩老娘,啐了韩老娘一口,“我是不懂城里姑娘什么时候结婚,但我知道谁要是月月拿着我的钱,还作践我孩子,我非拿刀追着她砍不行。”

    韩老娘气的眼里都要喷出火,“谁作践他孩子了!我是他娘,他养我是他应该的!谁家的丫头片子不是拾着别人的衣服长大的。丫头片子我没给她淹死河里,还不够心善吗?顿顿吃馒头鸡蛋,她倒是想,她有那个命吗?”

    “你们家韩凤就有这个命了?”

    “废你娘的话,我们家凤那是山里的凤凰,注定要嫁给城里人的。”

    —— ——

    杨大嫂摇摇头,韩老娘真是心黑透了,没救了。

    她热闹看够了,起身拍拍屁股,带着儿媳妇走了,边走还边大嗓门地跟媳妇讲,“这人啊真不能做黑心事,做了都报应在孩子身上。谁做了亏心事,家里铁定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还山凤凰,我呸,就怕是个野鸡插着花自己把自己当成了凤凰了。”

    “说谁呢!?”韩老娘扶着门框骂,气的手都发抖,“说谁呢!你这个老毒妇,也不怕以后你儿子生孩子没屁.眼,生闺女都是那骚.浪贱蹄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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