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脑子里闪过粮油店板车卸面的场景,自己跟冬冬也像变成了韩竟手里的面袋子,到学校扔下一袋子,再到另一个学校,又丢下一个袋子。

    “...那,倒不至于。”

    “或者,你们现在也可以在市里住着。”

    “这样不好吧,你们还没分家,会被人指着骂吧。”孟宁露出善解人意的笑,“我们家有我爸的自行车。只是我不会骑,所以搁了起来。我们结完婚,你在家可以骑着用呀。不然,闲着也是浪费了。”

    趁着韩竟现在在家,孟宁还是想去韩家住两天。

    一是为了孟西的事,二也是想看看韩竟家里人到底都是个什么样的。

    不说其他,至少认个脸,摸个性子,以后再见面或者分家,不会很被动。

    “可以。我把自行车所属权也写在字据上。”

    “不用。结了婚我们都是一家人。”

    孟宁笑,眉眼弯弯,“总不能到时候我吃你们家一口面,你用我们家一个锅都要写在字据上吧。那我们还算结的什么婚。结婚,不就是你的我的合在一起,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嘛。”

    倒不是孟宁大方,自行车她不会骑,闲置确实浪费。

    冬冬还没座子高。也没人教他,而且跟孟宁在一起时间久了,他也不愿意学自行车。

    这东西在她们家跟一堆废铁也没什么区别,无非是昂贵些的废铁。

    “好。”

    —— ——

    孟宁该提的要求都提完了,看向韩竟,“你什么要求要跟我提的吗?”

    “有。”

    韩竟起身,走到孟宁身前,低眉看她,伸出厚实有力的手掌,骨节粗糙,指腹布满老茧,但却干净不见尘,“举报信。”

    “?!”

    孟宁瞬间抬头,桃花眼蓦地睁大,像只受惊的家养娇气猫。

    “我昨儿遇见张鹏了。”韩竟简单解释,“他看见我们一起吃饭。”

    孟宁没动,眼里带着两分警惕。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韩竟忍着想敲她额头的冲动,指腹屈起又伸直,“张鹏没有给你实质性东西。孟西如果有认识的人,稍微找人一活动,不往警局去调查。你这东西就废了。反而激怒了孟西,什么都没得到。”

    孟宁微微抿嘴,“那就不试试了吗?万一成了呢?”

    “有可能。”

    韩竟不反驳,“但如果我说锅炉厂工委会主席是我老班长,你会不会更放心把那封信交给我?”

    孟宁眨巴眨巴眼,似在思考他话里的真假。

    韩竟耐心等着她反应,像是再等一只误入狼洞门口,犹犹豫豫,不敢进来的小兔子。

    小兔子低头,悄悄嘟嘟嘴巴,又摸摸鼻子,最后还是相信了这只带着小猫崽的狼。

    “好吧。”

    —— ——

    两人商量妥当,韩竟带孟宁去公安局找张鹏开了一张孟宁的证明介绍信,附在昨晚打好的结婚申请,去邮局挂了一封加急的信。

    孟宁还是第一次寄加急的信,“这是不是很快就能收到回信了?”

    “三到五天吧。”

    韩竟长腿一迈,走了两步,看向还在后面傻傻站在原地的孟宁,“走吧。”

    “去哪儿?”

    孟宁心想,谈也谈好了,结婚申请报告也打了。

    下一步,不该各回各家了吗?

    “百货大楼。”

    “啊?”

    —— ——

    南市百货大楼也就两层楼高,一楼卖糖果玩具之类,二楼卖服饰衣帽。

    东西死贵死贵,质量款式也一般。

    无非是图个稀罕,说是外来货。

    刚进百货大楼,亦反往常上班日的冷清,一楼大厅里人声鼎沸。

    尤其是最左边的糖果柜台,更是排成了两条长队。

    ——

    孟宁跟何波最开始是做吃食起家的,所以她对吃食市场格外敏感。

    百货大楼的零嘴吃食还能排起长队?

    孟宁心生疑惑,步子不自觉放慢,视线试图绕过挤拥不动的人群,看向如此火爆的糖果铺子。

    耳边传来排队人的交谈声。

    ——

    “欸,你是来买那糖的呀?”

    “嗯嗯。还不是我闺女,非要我过来买,说是他同学都有了,她也要。这什么糖啊?这么多人买?糖吃到嘴里,不都还一个味吗?”

    “还真不一样。这糖叫个京口酥糖。听人说是京市货,紧俏着呢。吃起来也酥脆,里头的花生红枣也多。是真东西。最关键的是里面的盒子,你们没买过吗?糖好吃是一部分,京市货又是一部分,最特别的是它那盒子。”

    “那盒子怎么了?”

    “盒子可精美了。里面是个小镜子,外面都是雕刻的花纹。你们是没见,那是真好看,整个盒子都只是一朵花,那是真功夫。别说,这京市人就是比咱们讲究。”

    “我咋听说,这有的里面还不是镜子?”

    “不是镜子的,那是中奖了。有的人中了两块三块,我对门那人中了五块。买这一盒糖才多少钱。这人要是运气好了,挡都挡不住。”

    “可不是,哎哎哎,你们看,这两人买的这盒子咋还不一样。”排对的人看着旁边买好结伴走的人手里拿的盒子,“这两哪儿个是好的?价格是不是不一样啊?颜色亮些的是不是贵的?”

    “都是好的,就是花纹不一样。好像是有四种花,代表四个季节。稀罕着呢。多少人都想集成一套。”

    有人跟着搭话,“可人售货员可不管你要什么花,都是随机拿的。我闺女不就是想集齐一套吗?整天催我催我的,说是她同学谁谁都快集齐了。买了四五个了,还是差两种花色。”

    “这一盒得多少钱啊?”

    “不算贵,两块五。”

    围观人咂舌,“两块五还不贵啊?”

    “京市货不算贵了。您是没见去年过年的时候,说的是京市饼干,一盒都要四五块,吃起来都是软的、潮的。也不知道路上放了多长时间才到咱们这。说不定都不是京市的东西,指不定是她们仓库里放久了,再拿出来胡诌挂着京市名卖的。”

    “这糖可不一样。好吃又是真东西,盒子底下也是盖着京市二厂的章。正儿八经的京市东西。花两块五买一个京市货不算贵。再说了,百货大楼的东西哪有便宜的。两块五能买一个真的京市货,咱们这是赚大发了。”

    中间排队的男人大着嗓门道,“可不是,吃完糖,盒子别扔,搁家里放着,以后来客人看着,呦呵,京市货。咱多有面。过年喝酒吹牛,咱身板都是直的!”

    周围人笑起来,“说得对。”

    围观人有的开始犹豫。

    有路过男的笑起来“有道理,那我也买一个。过年去老丈人家喝酒,我得把盒子别腰上。”

    “哈哈哈,那我也买一个,给我儿子带幼儿园哄人小姑娘去。”

    “......”

    —— ——

    孟宁脚步越走越慢,她觉得这不是在卖糖,这是在卖盒子。

    而且,最让她感觉迷惑的是,她听声音,看背影,总觉得中间那个大嗓子像托的男人是小武。

    —— ——

    “想吃?”

    韩竟见孟宁步子越迈越小,干脆回头迈着大步,寻她。

    “啊?”

    孟宁没怎么听清楚,而不远处排队人群,突然小小躁动起来。

    疑似小武的男人扯着嗓子,“限购了!限购了!今天只卖一百个,这前面还有几个人啊!我就说,这么便宜的京市货这么能这么卖。我得多买几个。有便宜不赚,那才是傻子!”

    “什么,现在又每个人只能买两个了。不行,我明天得带着我媳妇一起来买。这东西送人都显得我阔气。”

    “而且,还能中奖呢!万一真中了一张大团结,我在家里得横着走!”

    孟宁:“........”

    这么拙劣的演技,夸张的语气,这绝对是话多的小武。

    何波再搞什么名堂?

    他们怎么跟百货大楼扯上关系的?

    ————

    一听限购,数量不多。

    围观人群逐渐躁动起来,有的可买可不买的人也跑到后面排了队。

    毕竟能来百货大楼,也没几个家里很困难的。

    南市也算个大市,厂多人口也多,有那些有钱的。

    再说了,两块五买个京市货,还是在百货大楼买的,确实是不算贵。

    糖果铺子突然喧哗热闹,也吸引着大厅零散的其他人围观。

    孟宁有些出神,难免忽视周围急冲冲人群,逆着人流,跟只蜗牛似的慢慢向前走着。

    韩竟看不下去,伸手握着她手腕,把人往他怀里带了下。

    没看出来,这姑娘还喜欢吃糖。

    可又一想,她毕竟年纪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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