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典籍,他读得通,而这些政治文书就一头雾水了。

    只听使者读些甚么“开示门户,大义炳然”,甚么“而否德暗弱,窃贪遗绪,俯仰累纪,未率大教”,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直到“天威既震,人鬼归能之数,怖骇王师”与“神武所次,敢不革面,顺以从命”之类的言语,才直观体会到中心思想。

    他努力听懂文言,却见身边的凌凤箫挑了挑眉,传音过来:“宝宝。”

    林疏也面无表情传音:“嗯?”

    凌凤箫道:“宝宝,你说……西疆听从北夏,今日北夏投降,玉玺交接,天下大统,算不算气运归一?”

    林疏:“我觉得算。”

    凌凤箫:“我本已代持南夏御笔,今日再接过北夏传国玉玺,岂不是要短暂当一遭人皇?”

    林疏:“你恰好可以看看人皇气运是否会对凤凰血脉产生影响。”

    凌凤箫:“也可。”

    投降书冗长无比,北夏官员面对着凌凤箫,读得战战兢兢。

    然而,谁都不知道,一人可横挡百万之师,令人闻之色变的凤阳殿下,正和只在传说中出现的,神秘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剑阁阁主用传音叨叨叨叨叨叨叨叨。

    凌凤箫说,要强迫萧灵阳去当皇帝。

    林疏说那萧瑄呢。

    凌凤箫觉得萧瑄不行,不想娶妻,当了皇帝亦没有用,下一代还是没有继承人。

    林疏想了想,萧灵阳的性取向好像较之萧瑄正常一些。

    但凌凤箫说,亦不能让萧瑄闲着——给他封一个王,萧灵阳被皇后抚养长大,在处理前朝事务上有所欠缺,萧瑄却时常跟着他爹出入朝堂,正可以帮上忙。

    怎么样让萧瑄心甘情愿给萧灵阳打下手呢?不能告诉他这是原本就打算好的,要让他以为,自己不这样做,就只能去当皇帝了。

    林疏为此人的一肚子坏水所震惊,暗暗腹诽。

    却没想到他们现在正在神念传音,心神所想都会被传过去。

    凌凤箫:“???”

    林疏轻咳一声,移开目光,去看别处。

    可怜那个正宣读文书的北夏官员还以为是自己哪里说得不对,更加战战兢兢了几分。

    投降书终于念完,接下来是仪式。

    庄严的乐曲奏起来,原北夏的丞相在凌凤箫面前跪下,手捧白玉盘,玉盘中乃是一尊铜玺,上刻游龙。

    登基的仪式上,新帝往往要从德高望重的老臣手中接过传国玉玺,然后接受百官朝贺,换成投降仪式,也是如此,这一方传国之玺,代表的却是一个国家的威权。

    北夏丞相道:“忝据神器,愧矣。”

    凤阳殿下冷白色的纤纤玉指接过玉盘,简单的交接动作,没什么刻意出奇之处——却是,江山易主。

    但听他道:“敢不敬承。”

    话音虽轻,其意却有千钧之重。

    光阴似箭,人事如水,江河改道,天下分合,竟在顷刻间。

    百官齐贺。

    祭坛上已摆诸类祭天之品。

    凌凤箫捧玉盘,林疏在他右侧,大国师在左,百官随侧。

    但见一袭红衣缓步上高台,面向五色土之祭坛,道:“尚飨,永吉。”

    众人伏地叩之。

    “尚飨,永吉。”

    他们毕恭毕敬的神色,仰望敬慕的目光,让林疏觉得,即使凌凤箫是女身,在这一刻,要继承大统,也是没人会反对的。

    叩毕,西方忽传来一声清越鸟鸣。

    林疏惊觉,此刻西方漫天的云霞,光亮无比,照得半边天空都流转金红的色泽。

    忽地,大片的鸟群自西边山里飞出。

    不见麻雀、喜鹊、乌鸦之类寻常的禽鸟,都是羽毛鲜艳,体型中等,姿态优美的珍禽,细数来,种类竟有近百种。

    百鸟盘旋至天空,一一种近乎首尾相衔的姿态缓缓飞动,在天上形成一个色泽绮丽的漩涡。

    古人云百鸟朝凤,莫非如此?

    人群议论声起,纷纷说此乃吉兆。

    凌凤箫亦望着天空,一言不发。

    林疏想,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若凤凰再飞来,对着凌凤箫乖顺俯首——那么不论是萧韶还是凌凤箫,不论究竟是男是女是人是鬼,立刻就可以宣称自己是承天景命的帝王,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命不可违,立地登基。

    前提是这人想当。

    林疏想得不错。

    下一刻,那只尾羽像晚霞一样艳丽,色泽像朱砂一样鲜红的凤凰残破,果然带着飘渺的光晕,自西边天际徐徐飞出了。

    众人惊叹。

    唯独林疏知道,这并非甚么天兆,而是皇后在凤凰山庄的某处,吹动了引凤箫,引来了它。

    凌凤箫却面无表情。

    礼官接过了传国玉玺的玉盘,凌凤箫则面无表情牵了林疏,欲往祭台下走去。

    态度很明显,此时与我无关,我不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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