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不清楚,但玩到钟越头上,他无法容忍。

    钟越是谁?

    不仅仅是献上秘药延长他寿命同时也有办法给他下毒的人,他更是天机山钟家的人。

    不论是大梁还是其他国家,都对天机钟家有着极深的敬畏和忌惮之心,民间便有传言:得天机子者得天下。

    ——大梁开国皇帝不正验证了这个传言么?

    这样的人与一国太子交往过密,本身就是对皇帝的挑衅和大不敬。何况与年富力强时对钟家不屑一顾不同,如今的武帝对钟家玄术讳莫如深,敬畏多过于忌惮。不仅仅是因为他逐渐年迈开始怕病畏死敬鬼神,更因为一年前正是钟固太祖父留给李家的秘药把他从鬼门关救回一命。

    所以他容得了李彦的私德有损,但绝不愿他和钟越站在一个战线上。

    这次李彦被禁足,表面上说是让他反省,但实际上是皇帝有意夺权。

    这段时间李彦本就折损了不少羽翼,这次又是他理亏在先,皇帝要拿捏他他也无可奈何,每日除了在东宫练字无事可做,大概只能在心里诅咒皇帝早点归西了。

    钟越见不到他心中也十分煎熬。

    刑部把他请去了一趟,但他们不敢对钟越动刑,自然什么也审讯不出来。

    出了刑部,怒气冲冲的钟越请旨进了宫,与皇帝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一粒钟家的秘药延寿丹换取了皇帝息事宁人不与他为难的态度,可若涉及李彦,任钟越怎么旁敲侧击武帝都没松口——他这是铁了心要打压太子了。

    钟越苦思冥想,直到昨日夜观星象测出燕地将有地震之灾,心知这将是他和李彦翻身的绝佳机会。

    要说钟越对李彦情深不悔也不尽然,作为天之骄子的钟越只是无法忍受李彦不够爱他这样的事,非要把李彦完全征服才能甘心。他钻进牛角尖里冥顽不灵,不仅屡屡对李彦放下身段曲意逢迎,这一次更是下了大血本!

    ——取了自己的心头血,占卜出地震将发生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就算钟越资质比钟家其他人好,但他到底年纪太轻,要窥探这样的天机自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苟梁看他吐血吐得脸色发白,硬生生断送了三年阳寿换得这一天机,不由感慨:爱而不得,果然令人疯狂。

    思及此,苟梁随手将写着钟越耗尽心血占卜得来的天机丢在一边,看向钟诠:“推我出去。”

    钟诠依言而行。

    为了让他畅通无阻,船舱特意做了改造将所有的门槛都拆了,木轮在船板上滚过,发出规律而缓和的轱辘声。

    海风徐来,间或有几声清脆的海鸟叫声在海浪声中响起,苟梁眺望了眼无垠的海面,这才解下腰间系着的问天玉箫,放着唇边,开始吹奏。

    曲韵有感而发,旋律随性而为,是钟诠从未听过的曲子,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宁静和暖意,让人心向往之。

    楼船上的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事,寻觅箫声源处,就连沉迷在和火蟾蜍相亲相爱中的老头也从厢房中探出头来。渐渐的,大海仿佛不敢打扰来客而放轻了声音,海鸟拍翅相迎的声音略胜一筹,但也很快在箫声中安静下来。

    一盏茶后,苟梁放下玉箫。

    见他眉宇间有愁思之色,钟诠蹲下身问:“主人,可是占卜的结果不尽人意?”

    苟梁把玉箫递给他,自己捏了捏胀疼的眉心,钟诠则小心地将玉箫系回他腰间,听他说道:“燕地确有地动之灾,但却不仅邢唐一县。此次灾祸波及甚大,地龙在邢唐起身,方圆千里皆有不同程度的受灾,怕是远在京城的皇帝届时也能感受到大地之威。更糟的是,此后连续三日将有余震不下百次,若不提前防灾,燕地百姓此番将死伤无数。”

    他声音沉静,眼中却满是担忧。

    略一沉吟,苟梁道:“飞鸽传书给钦天监刘监正,务必让他与皇帝禀明厉害,便是朝廷无法出兵救援也要把灾后赈灾所需的物资人力准备起来。另,擢令燕地的犬影,命他们务必设法取得这几县父母官和百姓的信任,在二十四日午时之前尽可能转移到安全地点。”

    说着他伸手向钟诠,钟诠默契地将他抱起来快步走回书房。

    苟梁将在上两个世界学到的赈灾知识融会贯通,拟了几条可行的、关系要害的赈灾及自救的条陈交给他,“送往燕地和钦天监,速度要快!”

    “是,主人!”

    燕地百姓千万,距离苟梁占卜到的地震时间却不足五天,如此仓促,钟诠不敢怠慢。

    等他再返回书房时,苟梁正在磨墨。他的动作不急不缓,顺着一个方向研磨墨条,枯燥而重复的过程却最能静心——这是原主心态不定时的习惯。他想要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与自己割裂开,活的逍遥自在,但事到临头终究还是不忍心。

    钟诠心中了然,上前轻声道:“主人,属下已经办妥。明日飞鸽必到燕地,主人莫忧心。”

    苟梁点了点头,指尖沾了一点墨水尝了尝,随后加了些水稀释后继续研墨,边道:“如此便好。”

    “钟家以国师之尊主太常寺,非国礼大典社稷大难不出。如今十年过去,太常寺风光不再,便连钦天监也受了牵连。那刘监正本是祖父的得意门生,与父亲兄弟相称,若非刘家底蕴深厚他怕是早被武帝迁怒贬黜出京了。虽然官帽未卸,但这些年日子想必不大好过。今次若能把握住机会——你做什么?”

    钟诠忽然伸手过来,苟梁惊得避开些,瞪了他一眼。

    钟诠不退,反而走进了两步,神情如常地说:“主人脸上沾了墨渍,属下为您擦净。”

    如此倒显得苟梁大惊小怪一般,他哦了一声,不大情愿却也没有拒绝。

    常年练剑的手,指腹长着厚厚的茧子,粗糙的手指轻轻擦着苟梁沾了墨水的嘴唇,钟诠俯身捧着苟梁的脸,神情专注,锋利的眉眼中透露出一股不自察的小心翼翼。墨渍轻易被擦去,但手指却在柔软的唇瓣流连忘返,再轻的抚摸也让淡粉色的嘴唇慢慢镀上一层红脂。

    钟诠擦拭的时间有些过长了。

    苟梁却没有察觉到,他的身体不知何时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仰着头怔怔地看着钟诠英俊的脸庞。

    依然是锐利得让人不能直视的剑眉星眸,钟诠的瞳色是很淡的浅褐色,看起来比常人更多一丝严厉和冷淡,可此时他的眼睛里除了溢满的温柔再没有其他。苟梁心跳加速,直到墨条不小心滑了手溅起点点浓墨,他才猛地回过神来,“钟诠……”

    “主人,您有何吩咐?”

    钟诠恭敬地将身体俯得更低,手却忘了从他脸上收回。

    苟梁目光有些闪躲起来,一时竟忘了想说什么。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听屋外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老头气呼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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