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

    可身上的痛苦来得实在太过鲜明,他只说了几个字,就不得不咬紧下唇尽力忍痛。精神体的存在完全模拟现实,只是片刻,柔软的唇瓣已在齿间洇开血色。

    “给他咬着点东西,愣着干什么!”

    陆决明抢不过弟弟,虽然明知道这种痛苦任谁也无法缓解,只能等着幼弟自己熬过病发,却依然忍不住腾起焦灼怒意,眉宇凌厉绷紧,朝顾松厉声开口。

    至少做点什么。

    已经不是第一次面临这样束手无策的情形,陆决明焦躁地来回扫视,搜寻着能让弟弟咬着忍疼的东西,动作却忽然因为惊愕而生生滞住。

    顾松应着他的尾声俯身下去,在两个兄长错愕震惊的注视下,低头吻上了染血的唇瓣。

    “少爷,疼就咬我……”

    轻柔地吻去唇齿间的斑斑血迹,顾松收紧手臂,迎上黑眸间碎成一片的恍惚光芒,一手牢牢圈在他背后,坚定而温柔地安抚着。

    顾松什么也顾不上了。

    少爷在难受,这件事就比什么都重要。陆清石尚且清醒时寻找他手的样子刺得他生疼,无数念头交织着盘踞在胸口,纠缠不散,最后只剩下唯一的一个。

    他的少爷。

    顾松闭上眼睛,近于虔诚地吻着他。

    怀中的身体在亲吻下隐隐松缓,顾松轻柔撬开因为疼痛而合拢的唇齿,纵容地任他咬上自己的,含混着轻声开口:“少爷,我在,别害怕……”

    陆清石在他怀里悸栗,消瘦手指近于痉挛,摸索着毫无头绪地寻找。被顾松的手掌稳稳握住,终于轻喟一声眉心舒开,仰头汲取着唇间的温润柔软。

    陆方海眼尾抽动,几乎忍不住冲上去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奴隶拉开,却被陆决明一把扯住,视线若有所思地落下。

    始终坚忍沉默得令人胸口生疼的幼弟,终于在对方的唇间溢出隐约呜咽。

    ……

    精神体的波动渐渐平稳,濒临警戒的数值终于开始缓慢回落。

    陆清石胸口起伏着,稍稍有些力气,就在顾松臂间的脑袋就吃力地左右躲闪,说什么也不肯再咬他。

    顾松也有着十足的耐心,熟练地替他按摩着绷紧到痉挛的身体,让自己身上的暖意传递过去,慢慢等着怀间的少爷彻底平复下来。

    偎在熟悉的温暖气息里,陆清石紧阖的双眸短暂张开,又随即不堪重负地合拢,摸索着攥住他的衣物,将头埋进颈间:“很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少爷难受。”

    顾松揽着他轻柔拍抚,低头落下一串清水似的细密亲吻。

    这样亲密的接触对精神体而言尤为有效,细吻雨滴似的落下去,陆清石也奇异地渐渐平静下来,蹙紧的眉峰缓慢松开,面庞上短暂地释开难得的放松神色。

    陆决明扯着兄长退开一步,把没能用上的镇静剂收了回去。

    “陆决明!”

    居然就要眼睁睁看着幼弟这样被仆从轻薄,陆方海油然生出怒气,连名带姓地厉声怒喝。迎上二弟心平气和的目光,心口却不由微窒,咬紧牙关沉默下来。

    能让弟弟从那样激烈的病情发作中缓过来,他当然知道对于弟弟来说,这个仆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想起陆决明传过来的那些话,陆方海心底就刀绞生疼。母亲迅速衰弱过世的影子在脑海中盘踞不散,让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顺利接受,或许有一天,或许是很快的一天——他们捧在手心里都怕伤了碰了的幼弟也会步上母亲的后尘,虚弱,衰败,然后在某一刻永远安安静静地阖上眼睛。

    明明应该是越来越好的。

    明明应该是等到弟弟长大,身体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淡淡睨了一眼满脸几乎马上就要哭出来的长兄,陆决明神色不动,依然耐心地望着面前的小弟,等他稍好些了,就缓步走过去,替他进行着发病后的监测检查。

    弟弟这几年看上去虽然还好,身体却已经开始有衰弱的趋势,这样下去要不了三年,就可能无以为继。

    必须要在那之前想出办法。

    无论是什么办法。

    “二哥。”

    缓过这一阵病发,陆清石的状态似乎比刚才好了一点儿,精神也强了些,从顾松怀间撑起身体,目光直白地落进兄长眼底:“我不想那样……”

    他还是头一次尝试着鲜明表示出拒绝,心头难以自制地跳了两下,声音重新轻缓:“行吗?”

    陆决明沉默。

    刚刚的精神力波动异常剧烈,陆清石无疑是已经听见了什么的。

    他们两个都不愿提起幼弟身体的事,言语间多有避讳,说得也含糊。可陆清石自小心思敏锐,听到他们甚至已经打起顾松身体的主意,无论如何也不会全无觉察。

    何况现在看来,弟弟和那个奴隶,似乎根本不是原本设想那样简单的主仆关系……

    心中反复衡量得失,陆决明的视线虽然不算严厉,却也不像其他几个兄长那样被弟弟扯扯衣袖就转眼缴械,依然不动声色地望着他。

    陆清石沉默片刻,咬牙撑着顾松的膝头站直。

    顾松匆忙抬手去扶他,却被他握着手轻轻送回去,心头不由一空:“少爷——”

    陆清石朝他抿了抿唇角,轻轻摇头,把他拦在身后,站直身体望着面前的兄长,轻声重复:“二哥,我不想那样。”

    “好。”

    陆决明沉默半晌,终于轻轻点头,也随着起身,将从十五年前就发誓一定要治好的幼弟轻柔揽进怀里,语气罕有地温缓下来:“二哥来想办法。”

    怀间的身体微微绷紧,又重新放松下来,主动抬手将他抱住。

    陆决明落下视线,轻轻揉了揉弟弟的头发:“多给二哥一点时间……小石头,二哥知道你最坚强了,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陆清石在他胸口抬头,澄净黑眸迎上他的目光,无限光华安稳敛进眸底,温温一弯:“好。”

    陆决明朝他笑了笑,一手落在他的背上,将他轻推进已经快急得原地冒烟的顾松怀中:“回去吧,该喝药了。”

    这才惊觉两人已在训练场里停留了近两个小时,顾松倏然醒转,连忙同他道了谢,抱住少爷仍沁凉的身体,望向一旁的陆方海:“大少爷,我们先回去了。”

    他才一开口,就迎上了陆方海骤然凌厉的目光。

    磅礴的威压倾落下来,顾松心头轻震,却依然寸步不退,身体稍许歉意地微俯着,手臂固执地护持在陆清石身前。

    刚刚事急从权,现在眼看着弟弟已经缓了过来,陆方海的火气就止都止不住地往起蹿,背后精神力哗啦一声凝实成四十来米的长刀,杀气腾腾地凝注着他。

    陆清石脚步一踉,身影挡在顾松身前,抬手牵他袖口,眼底水色一漾:“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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