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暂时和平,当然最好。毕竟她不是千里迢迢来唐灵国和人打架的。当然,真要打,她也不怕。柳絮的境界与柳世持平,半步元婴左右,自己现在还有个不听话的太平,打起来应该胜算还是有的。

    柳絮挠挠腿上的破洞,道:“我现在要完成的任务,便是唐灵国之事。这个任务没做完,刀宗其他事情不归我管。”

    “……”云闲发觉不对,这唐灵国之事不是前几天才捅到悬宝阁的么,怎么此人不知道四方大战早已结束,却知道唐灵国乱象,遂问:“柳道友啊,你来唐灵国是为了什么?”

    想来也不是特别机密的任务,柳絮没什么保密的必要:“有一批要运送到刀宗的矿石还未出界就被人劫了,长老要我来看看。”

    乔灵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个月之前?”柳絮迷糊道:“或许四个月?不知道,总之我一路到这里,想着也不重要,不如先去四方大战吧,结果两个都没赶上,真奇怪啊。”

    众人无语凝噎:“……”

    奇怪个毛啊!三四个月前的事情,从北界爬都早爬过来了,又拖延又迷路,要是能赶上才奇怪吧!!!

    云闲问:“那你家长老就没催你么?”

    柳絮:“可能催了吧。但我的信鸽不小心飞丢了,可能是因为我忘记给它喂吃的?信也没有收到,这附近也没有刀宗的人。他催我我也不知道。算了,做完任务再回去。再讲吧,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

    薛灵秀真是平生见不得这么迷糊的人,毒舌道:“真不知道你能记得些什么。怎么不把自己丢了?”

    “这不是丢了吗,不然怎么跑到这里来。”云闲笑呵呵的,手就这么搭到人肩膀上去了,“柳姐姐,来,来,相逢即是缘。咱们就不要再刀剑相向啦。”

    她还没说完,那主城门口的守卫就几步来到众人跟前了。

    说来奇怪,众人方才途径之地,几个人都裹着黑布,这守卫身着甲胄,身上没有一丝灵气,明显是个普通人,但却穿得很正常,没有任何遮掩,开口便道:“几位,有关契么?”

    什么关契?哪有那东西,云闲尚未开口,守卫的目光便从众人的穿着上一掠而过,凝在了太平剑上,皱眉道:“你们是修真者?”

    听这语气,竟然还略带不愉。

    “皇上懿旨,近三个月,修真者不得进入唐灵国。”守卫语气生硬道:“各位请回吧。”

    柳絮英眉一挑,道:“若是我非要进去呢?”

    “你非要进去,我自然拦不了你。”守卫并无多少恐惧,只是木然道:“只是进去之后,魔尊大人要对你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包括方才黑店里的那灵体,诸人全都口称“魔尊大人”,十足尊敬,反倒对自己的人族同胞异常尖酸刻薄,乔灵珊眉间一蹙,方要开口,就听云闲道:“没有没有,你哪里看出来我们是修真的?”

    “不是修真的带这么个奇形怪状的兵器?还穿的那么奇怪。”

    守卫狐疑道:“你,你,还有你,全都一身白。我们披麻戴孝现在都要带点杂色了,也就修真界的人天天惦记一身白。好看是好看,不觉得不吉利吗?还有你,谁会把这么大一把琴随身携带?不嫌重吗?至于你,穿得跟个野人一样,还带把弯刀,要来打猎?特别是后面那个,大秋天还拿个折扇在那晃晃晃,不是不觉得冷,就是脑子有病。”

    他口出狂言,嘚啵不停,将在场的人全都得罪了一遍。

    薛灵秀青筋一蹦:“你说谁脑子有病?”

    终于有人说出了云闲一直想说的话,云闲连忙劝架,“兄弟不能这么以貌取人。穿得奇怪的不只是修真的,还有可能是戏班子啊!”

    守卫:“戏班子?”

    “这便是我们戏班子的主人。”云闲眼睛一转,指向薛灵秀,“他此次来,是想和国主商讨一下矿石之事,想做一笔买卖。谁知道突然添了新规定,暂时没能找到关契……你别这个表情,是真的。看,他是不是浑身富贵,就连这马车,也不是常人能坐得起的。”

    守卫无情道:“这么富贵,怎么不多租一辆,还要你们全部挤在里面。”

    薛灵秀:“怪我??谁知道——”

    云闲见缝插针,往那守卫的手心里塞了十两银子。

    守卫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善良了许多。

    “现在这世道,大家都不容易。”云闲朝他眨眼,道:“就不要为难这许多了,是吧?”

    守卫:“……”

    半柱香后,云闲一行人终于大摇大摆进了城门。

    映入眼帘的便是平平无奇一小城。这唐灵国若是发展的较好,也不至于在外头籍籍无名了,位置又偏僻,全靠着矿脉支撑,钱倒是不缺的。只是不管皇室富不富有,那都不关百姓的事,他们向来只能盼望皇帝不缺钱。

    有钱,百姓不一定过得好,但没钱,百姓就肯定过得糟了。

    果然,一路进来,街边仍旧张贴着相似的黄色通缉令,被风吹日晒久了,纸皮剥落,染上红色,复又粘贴上新的,一张张相同的脸印着痕迹,端庄微笑,竟看起来有些没来由的毛骨悚然。

    大街上也是普通的城景。石砖小路,门庭若市。正是中午,菜市热闹得很,云闲顺手挑了个水灵灵的小白菜,刚一伸手,就发觉四处的目光都在看她。

    云闲终于发觉是哪里不对劲了。

    入目所见,所有用黑布蒙着脸手、穿着相似的都是女人,或者说,年轻女人较多。年纪较大一点的便宽松些,有的可以不蒙,男子倒都是和先前的守卫一般,穿着正常。

    这么放眼望去,除了男子之外,年轻女子全都是团团黑,有的连眼睛都不露,压根分辨不出来。

    柳絮以为自己是来调查矿石被劫事件的,如此粗脑袋也发觉了不对劲:“她们为什么都不露脸?”

    “我也想问。”乔灵珊道:“你为什么这么自然地就跟我们同路走了,你不去看矿石吗?”

    柳絮一呆:“对喔。”

    云闲把小白菜放下,拍拍手道:“你是不是忘记问我们为什么来此了?”

    柳絮正色道:“确实。所以你们是为什么来此?”

    云闲:“不告诉你。”

    柳絮:“……”

    众人:“……”

    这样真的让你感到很快乐吗,云闲。

    “这样的话,若是郡主混在这群人之中,便完全找不到啊。”乔灵珊看向这一群黑布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是有什么风俗?可也没有规定啊,我们不蒙,也无人来管。”

    宿迟方想启唇,但开口之前,见云闲若有所思的模样,又冷着脸把话咽了进去。

    师父说,要让师妹多多锻炼,积攒经验。

    众人行至中途,突然听得远房一阵敲锣打鼓,有人震声道:“皇上有旨,请方才的小友们入宫一叙!”

    怎么回事,一边不让修真者进,一边人家进来了又要请。听上去一点也不像是谈生意,说是请,语气相当不客气了。听着像是“你们好大的狗胆”,云闲和宿迟对视一眼,一行人飞快地找了个小茅屋藏着。

    六人排排蹲好,乔灵珊又道:“柳道友,你为甚么又跟来了。”

    “我也不知道。”柳絮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和云闲姑娘有些亲近。”

    云闲:“是因为我废了柳世的金丹么。”

    柳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没躲片刻,更刺挠的事来了。这小茅屋竟然是有住客的,后面一只看门小狗怕是才断奶,呜呜嗤嗤了半天压根没人理,一口咬在风烨屁股上,肉没咬掉,把自己乳牙给咬掉了,疼得撒了一泡尿,正正好好尿在薛灵秀脚旁边。

    薛灵秀深吸一口气……不,深吸之后尿骚味更重了,他咬牙道:“我要出去。”

    “使不得啊薛兄!”云闲情深意切阻拦,“你要是出去了,我可怎么办啊!”

    薛灵秀眼神微动,方想说什么,就听云闲掰手指道:“借的那一百两花了三十两,只剩下七十两了。”

    薛灵秀怒道:“……云闲!”

    宿迟淡道:“出了城,我替她还便是。”

    “谁要你替她还?”薛灵秀越听越不得劲,不阴不阳道:“大师兄好大的口气啊,几千上品灵石说还就还,真是了不得!都说剑修固穷,你倒是很有钱的样子?卖画像挣得不少啊。”

    有钱么?总之,不缺。宿迟只道:“嗯。”

    风烨担忧地看向薛灵秀,感觉他要气晕过去了。

    这半边在阴阳怪气大战石头精,那半边的云闲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这群巡查兵走开,倒是和柳絮乔灵珊友好交流起来了。

    “我看完了小报,上面写,魔女即墨姝放出毒雾杀了许多散修。”就是这小报为什么黏黏糊糊的,摸起来好生难受,柳絮将指尖在裤子上揩了揩,疑惑道:“这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云闲这才想起,即墨姝和仲长尧不知在哪里。难不成是在那皇宫里?

    “云闲,你在秘境中有见到她么?”柳絮看上去对即墨姝很有兴趣,“是不是青面獠牙,长四只手八条腿,两颗脑袋,用肚脐说话。”

    “平时还是少看些《山海经》为好,容易串戏。”

    “……”

    说起即墨姝,云闲的感官总是有些复杂。

    她一开始便是看了以即墨姝为主角的话本才下山的,若要这么说,其实早在之前自己便认识对方了,占有先机。况且,虽然两人刚开始见面要么打架要么吵嘴,可在其后的大荒古堡中,她和即墨姝短暂相处的那半日里,云闲总觉得此人并没有表面上那样无情无义。甚至有时候分明还有些少女娇俏,还怪可爱的。

    可能就是抱着这等心思,当时秘境之内,观她鲜血淋漓地躺在城墙下,不再反抗,所以云闲和姬融雪都并没有再对她出手。

    客观来说,她的确害了人,这点无法辩驳。作为容器,身不由己,总之,这魔教百年一位的圣女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当啊。

    乔灵珊观她神色难得惆怅,紧张道:“怎么了,云闲。”

    “我只是觉得,即墨姝可能也不想如此。”云闲看向前方,复杂道:“虽然和她相处不久,但至少,她在某些时刻,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孩罢了。或许,她只是有她想要坚持的东西。”

    单纯是真的,牛百叶说什么她竟然真全信,这是云闲没想到的。

    “啊?”柳絮怔道:“心思单纯……”

    她话音未落,这偏僻角落的墙壁就骤然发出一声巨响,从远方糊上来一个人形躯体,嵌在石上,看上去很难抠下来。

    众人瞬间抬头。佩剑。这是剑修??

    那人艰难地把自己抠了下来,然后哇的吐出一口瘀血。看来近些天来吐的吐的已经很习惯了,吐完一抹嘴,连衣摆都未沾到一滴,随即抬头愤怒道:“即墨姝!我和你无冤无仇,现在也不在秘境之内,你又为何要下此狠手!!”

    是仲长尧!

    看来是真气得狠了,声音都在颤抖,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以为这边没人。

    即墨姝缓缓足尖点地,立于仲长尧面前。

    然后哇的也吐了口血。观血量来看,两人喷得不相上下,吐得势均力敌。

    众人:“?”这是做什么,夫妻对吐?!

    仲长尧愤怒地真情实感:“……你都这样了,还要杀我?!!”

    “这次不是有意的。”即墨姝看上去也有些懊恼,她没这么蠢,只是人的习惯太恐怖了,“我看到你,就想杀,一时间没想太多。”

    仲长尧一个踉跄,差点没爬起来。

    即墨姝看着他,突然说了句在云闲耳中很奇异的话:“果然,你又在这里。我就知道。”

    有脚步声!即墨姝余光往后一瞥,说完便躲开了。那头的巡查兵呼呼喝喝过来,把仲长尧搬走:“找到了!这是一个!带进皇宫里!”

    一阵混乱后,重归平静。只留下墙壁上的那个人形大坑。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柳絮颤抖道:“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孩?”

    云闲干笑道:“女人至死是少年。正常啦,正常。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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