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酒气熏过的小脸上爬满绯红,眼睛水汪汪的格外亮,比之前出尘脱俗的美更添了几分娇媚。

    四爷一下子联想到了戏本子里的贵妃醉酒,不外如是。

    他抬手为她擦掉眉角残留的一滴墨,软嫩细腻又带着热意的皮肤在他冰凉的指尖微微发烫。

    所有的太监宫女的头垂得更低了,完全不敢看。

    四爷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忽而手心一热,耿宁舒已经把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手掌里,还蹭了蹭,“唔,好凉快……”

    他跟被虫子蛰了一般,飞快地收回了手。

    耿宁舒懵懂地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他耳后微红,轻咳一声把那只手背到身后,目光挪去其他地方,看到核桃和白果脸上的小乌龟和小兔子,不由笑了,“看来你赢挺多。”

    耿宁舒立刻挺胸骄傲,“那当然!”

    屋里的锅子虽然撤走了,可热辣味还是兜头兜脑罩过来,四爷看着她桃子般的粉面,这会儿忽然觉出饿来,招来苏培盛,“让人再上份同样的锅子。”

    消息传到膳房的时候,袁有余也蹦起来了,只不过是激动的。

    他本是专为后院做饭的,比不得前院主子爷的小厨房地位高,听说四爷点名要吃自己的辣锅,瞬间自豪起来,心中更是感谢耿宁舒,定是格格为他说话才让他有了在四爷面前露脸的机会。

    等锅子需要一会儿,四爷就先吃饺子顶一顶,整只的大虾仁加上嫩笋丁和剁得细腻的肉泥做馅儿,鲜味十足又有脆嫩的嚼劲,配上腊八蒜的醋碟味道更是升华。

    翠绿色的腊八蒜看起来也很美味,可他一早还要入宫,就没敢尝。

    不确定四爷能不能吃辣,袁有余特意做了个鸳鸯锅上来,另一边放的是猪棒骨熬的高汤。

    耿宁舒看他所有菜都沾麻酱吃,有些难受,又给他调了一个油碟和一个专吃鱼虾的海鲜碟,四爷吃了个痛快,还破例喝了两口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越来越深,耿宁舒的醉意慢慢下去了,回想起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顿时想暴打自己一顿。

    她心里慌得一批,看这架势,不会今晚要留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四爷:她好会享受,让我也享受享受。

    第13章 喜脉

    怎么让他走呢?

    装病这招肯定是不能用了,月事也没来,耿宁舒一时间竟找不到一个好用的借口,难不成今晚真的要英勇就义?

    她端起酒杯想再来两口给自己壮壮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把杯子夺走了。

    “多饮伤身。”四爷把酒杯放到了离她最远的位置。

    他的神色比起刚来时松弛许多,衣领因为吃火锅发了汗微微扯开了些,露出底下蜜色的皮肤,透着股健康感。

    这些皇子们都有骑射课,想来再往下应该还有些肌肉在的,毕竟每年还有木兰秋狝要亲自上场拉弓打猎。

    木兰秋狝……耿宁舒的思绪一下子跑偏了,啊,好想去大草原上玩。

    “在看什么?”

    她正畅想着蓝天白云草地骑马,耳边忽然传来四爷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点笑意。

    耿宁舒这才惊觉自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胸前,连忙挪开,“没什么。”

    她尴尬地想找核桃和白果转移一下话题,结果抬起头发现两人都不见了,就连苏培盛都站到了外间,偌大的房间里居然只剩下了她和四爷两个人!

    灯影摇晃,红烛发出哔哔啵啵的轻响,屋里热意融融,气氛正好。

    耿宁舒这下是真有些紧张了,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四爷捕捉到她躲闪的眼神,放下了筷子。

    “啪嗒”一声轻响,却如同敲在耿宁舒的耳边,她心头一跳,“爷,您看这时候不早了……”你可以快点走了。

    “今儿不行。”

    四爷知道她盯着自己看,定是想留下他,他其实也愿意留下来,可马上就要进宫参加祈福祭拜仪式,他实在抽不出空。

    “爷换身衣裳就得入宫了,”他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安抚,“等过完了年爷就过来陪你。”

    耿宁舒人都傻了,立马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

    四爷点头,“爷知道你是个好的,不是想争宠。”

    耿宁舒就把嘴闭上了。

    ……行叭,越描越黑。随便了,你快走就行。

    四爷说完就站了起来,她开心地起身恭送,临出门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拉住她的手,把挂在腰带上一个小巧精致的玉葫芦坠子解下来塞进她手里,“压岁用吧。”

    耿宁舒站在门口目送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深深吐出一口气来。虽然过程比上次更惊险,但好在又逃过一劫。

    核桃和白果见她这样连忙上前,一边一个扶着她安慰起来,“格格您别难过,主子爷除夕都想着来看您,心里一定是有您的。”

    耿宁舒努力保持微笑,我真的谢谢他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来她这,不是成心把她架在火上烤吗。

    她不知道的是,四爷风风火火回到前院之后,特意交代了苏培盛,“今晚的事要是漏出一个字,爷唯你是问。”

    凌厉的眼神扫过去,苏培盛颈后一凉,赶紧肃然应下。

    *

    大年初一的早上,耿宁舒是被四面八方的爆竹声吵醒的。

    白果笑眯眯地扶她起来,“格格新年吉祥,核桃姐交代了,今儿可不许您多睡,一年之初起得早,今年万事早人一步。”

    耿宁舒听完就想倒回去,她是咸鱼,绝对不干内卷的事儿。

    听到白果说:“袁大厨今儿做了七彩汤圆,奴才还怕放坨了呢,您现在起来吃正好。”

    她又一骨碌爬了起来,吃饭第一名她可以。

    白果给耿宁舒换上了新衣服,是件藕粉色蝶戏花配如意祥云纹的旗装,滚边镶着蓬松的白狐狸毛,蹭在脸上软乎乎的很舒服。

    虽然大红才是正经的新年色,但在这后院里,那是独属于正妻的颜色,她不能逾矩,核桃就给她簪了几朵红艳的绒花增增喜庆。

    早膳用汤圆是取甜蜜团圆之意,所以都做的甜馅儿,有黑芝麻、花生糖、红豆沙的,拿面团和菜汁揉成白的黄的粉的各样不同颜色,漂亮又好吃。

    福晋那边也早就跟着四爷进宫了,派了瑞香来发新年红包。

    木头托盘拿块红布草草铺了层,上头盛着一个大钱袋子并一副白色小米珠穿的耳坠子。

    等人走出院子,耿宁舒就迫不及待地把钱袋子打开了,巴掌大的袋子鼓囊囊地看着唬人,其实里头塞的全是铜板。

    白果没忍住撇了撇嘴,“真寒酸。”还没有格格给她们的多。

    耿宁舒倒是往好处去想,自从四爷没在她这里留宿那天起,福晋对她又淡了下来,看来是觉得她没什么希望,不打算用了。

    反正她现在已经有了袁有余,福晋手里那点好处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不来惦记她最好。

    新年头一天是出门拜年的日子,耿宁舒懒得去其他人那边尬聊,带上核桃白果出门转悠。

    空气里飘着一股火药的味道,跟现代的没任何区别,她嗅出了熟悉的感觉。

    按照她从前家里面的风俗,大年初一是要去山顶的佛寺烧香祈福的,不过现在连门都出不去,更别说山了,她就退而求其次去了小佛堂。

    自从四爷回来,她就没再来过了,耿宁舒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很是怀念那段咸鱼悠哉的日子。可惜,应该是再也回不去了。

    净了手上香,她非常虔诚地许愿,让来往神仙保佑自己健康平安活过九十九。

    檀香幽幽,耿宁舒在府里岁月静好,宫里的几位却并不安生。

    四爷跟在康熙后头烧香礼佛,祭拜祖宗,正襟危坐一刻都不敢放松。

    福晋和李侧福晋也不得闲,虽然中宫空缺不需要拜见皇后,她们还是得在德妃的宫里坐着。

    大格格和二阿哥也来了,只不过大格格有些怕生,二阿哥还不大认人,德妃逗了两下没多大意思就让嬷嬷们带出去玩了。

    她呷了一口茶,淡淡地问:“耿氏和苏氏还没有消息?”

    福晋默默在心里说了句,来了。

    不过她这次能挺直腰板回话了,“回额娘的话,是去过耿氏的屋里一回,不过不知怎么的没让爷留宿。碰巧在外头又遇着了苏氏,和爷说上了话也没留,隔日便病倒了,一直没起来身。”

    她后来也去查过耿氏屋里都发生了什么,可是前院那些下人的嘴太严,她竟一点口风也探不到,见四爷之后也没再去,眼见是不上心的。

    福晋这话里话外都是“我可没使什么花招,全怪她们自己没用”的意思,李侧福晋听着差点没憋住笑,拣了块牛乳糕放到嘴边掩饰住。她对德妃也没好感,成天想着往四爷的后院塞女人。

    在宫里浸淫多年的德妃怎能听不出福晋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头,正当福晋以为自己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就听到她又道:“正好我身边有个郭氏,是个伶俐会伺候人的,你带回去吧。”

    李侧福晋一口糕点就噎在了嗓子里。

    福晋没想到德妃竟然还能换着法子送人,顿时跟吃了个苍蝇似的恶心,正难受着呢,“哕……”的一声旁边的李侧福晋忽然呕出了声。

    福晋诧异地看向她,这李氏一向是个窝里横,今天竟是长胆子了,连德妃都敢嘲讽。

    果然德妃不悦地皱了眉,“这是怎么了?”

    李侧福晋有些尴尬地拿手帕掩住嘴咳了几下,“不知怎的,闻到这牛乳糕的味道就觉得腥气。”

    宫里给贵人吃的东西怎么可能有腥气,福晋刚觉得她这话太假,脑子里忽然电光火石地一闪。

    几乎是同时,德妃问出了她心中所想,“可是小日子许久未至了?”

    李侧福晋先是诧异,紧接着脸上露出惊喜又羞赧的神色。

    德妃就笑起来,吩咐身旁伺候的嬷嬷,“快去请太医。”

    福晋捏紧了手里帕子,怎么可能,四爷自打回京,没几日歇在后院的,她怎么会那么巧怀上。

    太医给李侧福晋搭脉的时候,福晋的眼睛都快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了。暗暗在心里告诉自己,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可太医脸上扬起的笑意打破了她的幻想,“恭喜娘娘,李侧福晋是喜脉,月份尚浅,只有月余,臣在此给娘娘贺喜了。”

    德妃很是高兴,“赏。”

    她亲热地拉住李侧福晋的手,“你是个有福气的。这样大好的日子得了这么个喜讯。”

    “都是沾了娘娘福气的缘故。”李侧福晋低头娇羞地笑,福晋却没错过她唇角露出的一丝得意,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她是知道的,她定是早就知道了,借着这个好日子宣布出来,让肚子里这孩子还未出生就先冠上了吉祥的名头。

    到了晚上,瑞香又捧着一个小箱子悄悄到了耿宁舒的小院里,笑容比早上热情了不少,“耿格格,之前那份是院里人人都有的,单这份是福晋独独留给您的。”

    耿宁舒打开,里面装了些江南的新鲜小玩意和一匹颜色鲜亮的布料,还有根精致的粉晶流苏步摇。

    这跟早上那些比,完全提了好几个档次,她有点不好的预感,“这是?”

    瑞香笑笑,“过了年,福晋打算在府里摆场家宴,阖府热闹一番,耿格格可以预先备个才艺,到时能让主子爷高兴也不负福晋辛苦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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