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奇怪地往芦苇丛里看过去,“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难不成吨吨吨跑出来了?”

    苏培盛额头的冷汗这回是真流下来了,依旧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奴才一直在这路上,没见过吨吨吨,想来是风大,吹得石子滚落罢了。”

    耿宁舒还是不放心,“我过去瞧瞧。”

    苏培盛道:“奴才让人过去看就可以了。”

    她不以为意,“不过几步路的事儿,还能帮着公公找下东西呢。”

    苏培盛还是尽职尽责地挡在了前头,“这种小事怎能劳烦您呢?”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耿宁舒就算再不敏锐也发现不对劲了,她这次没有被他给糊弄住,皱眉道:“请公公让一让。”

    苏培盛很是为难,“耿主子……”

    见他这副样子,耿宁舒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白,“是不是爷在那?”

    苏培盛正想说话,但她根本没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紧接着又问:“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一起?”

    “女的。”陈述句。

    这样直白的话让苏培盛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四爷从芦苇中走出来,“宁舒,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耿宁舒压根没理他,朝着苏培盛伸出手,声音冷硬,“东西给我。”

    苏培盛不明所以地摊开手掌将红萝卜给她,又是轻的“噗通”一声,她抬手就将东西扔到了水里,径自转身扶着核桃白果的手往回走。

    显然是生气了,四爷三两步上前按住她,“宁舒!你先听我说。”

    耿宁舒挂上一个端庄得体又疏离的笑容,客气道:“打扰主子爷了,妾身罪该万死,这就告退。”

    “宁舒……”

    耿宁舒面色铁青,“请主子爷放手!”

    四爷担心她气狠了伤身子只好松了手,跟在她后头一步步护着回去,一路上她没有转头看过他哪怕一次。

    苏培盛苦着一张脸,这都是什么事啊!他拎了袍子要跟上去,被后头的小太监叫住,“苏哥哥,这女的……怎么办?”

    都是她干的好事,又给主子爷摊上事儿了,他不耐烦道:“绑了随便找个屋子关起来就是了,别让她死了!”

    算计四爷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不过现在他的心思都在耿侧福晋身上,只能等候发落了。

    惜凝浑身湿漉漉的在寒风里吹了半晌,冻得瑟瑟发抖,连衣裳都没换就被五花大绑堵着嘴关进了一间柴房里。

    她躺在地上,脸颊贴着地下的泥,口腔里满是湖泥无法言喻的味道,难以置信会遭受这样的待遇。紧接着她安慰自己,这只是四爷的缓兵之计而已,哪有男人会被家中的妾室拿捏住,耿氏这番善妒的做派,一定会让四爷厌恶继而逆反,直接将自己纳入府中给她颜色瞧!

    那头的苏培盛小步快跑跟上了大部队,耿宁舒行动不便走得慢,这才刚进屋坐下。

    核桃和白果看着耿宁舒的模样揪心不已,又不知道该怎么劝,主儿对主子爷的心她们都看在眼里,这会子定是伤心透顶。

    四爷进屋挥退下人们,坐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宁舒,这事另有内情。”

    耿宁舒像是冷静下来了,没有跟方才一样甩开,很恭敬地配合道:“主子爷请说。”

    “我路过的时候遇上她跌入湖中,只是让人将她救上来而已,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确实对她没有兴趣。”

    耿宁舒点头,“妾身知晓了,谢主子爷解惑。”

    这明显就是不信,四爷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别生闷气,对你和孩子不好,有什么话你尽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

    她却对着他保证道:“主子爷放心,妾身定会好好将小主子生下来,绝不会影响您的子嗣。”

    什么叫我的子嗣,像是要撇开她和这孩子的关系似的,四爷紧锁了眉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妾身愚钝,误解了主子爷的意思,请主子爷恕罪。”她下了暖榻眼看要跪下。

    四爷赶紧将她扶住,“你这是要做什么,不许跪,坐好。”

    耿宁舒依言规规矩矩地坐下。

    他提壶倒了杯水递给她,“外头冷,先喝点热水驱驱寒。”

    耿宁舒乖巧照办,一口气喝完。就跟个没有了活气儿的木偶人似的,一板一眼奉行着他的命令。

    四爷看她这副模样心里难受得紧,她是伤透心了,脑海里不由又浮现出了她写的那个狐仙与书生的故事。

    宁舒是无法与自己和离,但是她可以像这样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再也不对他开启。一想到她会失了对自己的这份真心,从此与自己生分再无从前的亲密无间,他光是想象就觉得心如油煎。

    她得了时疫那阵子随时要失去她的恐惧又一次席卷他全身,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培盛,”思忖片刻,他叫道,“去将福晋叫过来。”

    苏培盛一愣,让福晋到这儿来?觑了眼四爷的脸色是认真的,他连忙跑着去办。

    正院里福晋听到通传说苏培盛来了,脸上露出笑来,想来是惜凝成功了,不枉自己为她费心费力谋划。可这事不应该到正院来说吗,为什么要去雪绿阁?

    她换好衣裳跟着苏培盛赶过去,路上试探了他两句,可这人精回话滴水不漏,愣是什么消息都没透出来,她只好带着满腹疑惑进了雪绿阁。

    福晋进门的时候瞥了眼,屋里只有四爷和耿氏两人坐着,可怎么脸色难看的是四爷,耿宁舒面色红润如常。

    她打量耿宁舒的时候,正好对上她的眼神,她轻蔑地勾唇朝自己笑了一下,再看一眼她已经低下了头,好似刚才只是错觉而已。

    耿宁舒这样的态度让福晋更加惊疑不定,“给爷请安。”

    四爷也不叫她入座,开门见山问:“你那堂妹是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第135章

    一句话给福晋问懵了,这都哪跟哪啊,她赶紧否认,“这怎么可能?”惜凝倾慕他都来不及。

    “既然不是有仇,”四爷下结论,“那看来是混进府里的细作了。”

    他扬声叫道:“苏培盛,即刻将被抓住的乌拉那拉氏扭送宗人府!”

    福晋瞠目结舌,“等等,这、这是发生了何事?惜凝怎么会是细作?”她的眼线都看到他跟惜凝抱在一块了,也将人带到前院去了,不是应该说纳进府中的事情吗,这中间门是出了什么差错?

    四爷目光犀利地射向她,“如若不是细作,她为何深夜在我府上悄悄投湖自尽?”

    因为要嫁给五六十岁的老头才想不开呀!福晋是知道内情的,可她没办法说,只能听着四爷接着讲,“乌拉那拉氏族中女子深夜无故死在我府上,怕是要让我遭受非议,被皇阿玛斥责,此等险恶居心,福晋觉得不应交由宗人府审理?”

    福晋人已经傻了,这不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戏份吗,怎么被他一说就成了是来陷害他的?真要进了宗人府,她们乌拉那拉氏还有什么脸面在京中立足,自己这个四福晋往后又会遭到什么样的耻笑奚落。

    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

    她忙道:“当中必是有什么误会,此时兹事体大,不如叫她上来先问个清楚?”惜凝早就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到时候提起他们之间门有了肌肤之亲,自己就能顺势破局了。

    四爷像是没听见似的,又开口道:“对了,她暗害我的还不止这一遭。寻死不成后她立即攀扯与我有所苟且,你说过她已定过亲事,她那未婚夫婿要是以夺人妻子的罪名告上我一状,皇阿玛会如何看我?”

    自己刚设想好的路被堵死了,福晋这才明白过来,他不是不清楚惜凝并非是来害他的,而是故意把事情往这上头推。当初为了降低四爷的戒心,她们才编了这么一段定亲的事,现在却成了他手里的话柄,她又不能说自己骗了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竟有这样的事?遣送宗人府唯恐让皇阿玛费心,既是乌拉那拉氏的人,不如妾身将她押到祠堂严加审问一番?”惜凝这步棋算是没用了,只能送回去了。

    四爷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你还是不要见的好,否则要是宗人府觉得你们有串供之嫌将你打做同党,那这事怕是皇阿玛都要亲自过问了。”

    显然他是不满意这个处理办法,福晋脸色青白交加。两人都知道对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先败下阵来,低了头,“她毕竟是妾身族中之人,看在妾身的面子上,还请主子爷给乌拉那拉氏几分薄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否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毕竟四爷确实是被算计的,她们做事不可能天衣无缝,要是宗人府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到时候自己这个福晋可能都不用做了。

    四爷道:“既然福晋这样说,那看在福晋面上,我就不与她多计较,让她早日完婚举家搬出京城去。”

    这么容易?福晋赶忙应下,“妾身这就去办。”

    四爷的话还没说完,“我听说,家中给她许配的是个五六十的男子?”

    福晋揪着帕子心惊不已,这不过就是惜凝装可怜的说辞罢了,哪有这件事,四爷这是想让这件事成真啊,她还想讨价还价,“妾身听说,年纪是比她大些,不过也没有五六十那么老……”

    “五六十算老吗?”四爷反问道:“皇阿玛也不过这岁数,身强体健的,要听了这话可要不高兴了?”

    都搬出康熙爷来了,福晋哪敢说岁数的不是,只能咬牙应下,“自是如此,年纪大的才知道疼人。”

    四爷不仅对惜凝没有丝毫怜惜之情,还要将这谎言给落到实处,让她吃个闷亏,着实是太狠了。

    福晋心下冷飕飕的,生怕他还要再说几项罪名出来,赶紧告退了。

    四爷最后还要来一句,“以后这些不明底细乱七八糟的人就别往府里带了,免得福晋每每要替他们善后太过辛劳。”

    这话直扎到福晋的心里,偏他还是用这样体贴的语气来威胁自己,她还要道谢,“谢主子爷体恤。”

    当着耿宁舒的面将她这张脸往地上踩,福晋的脸色实在难看。

    出了雪绿阁的门,她只觉得眼前发黑,抓着吉香的手青筋毕露。之前送了长兔绒的披风,她还以为四爷对惜凝是有意思的,怎的事情会急转直下。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把她叫到雪绿阁来说了,不仅是要打她的脸,还要把整件事处理说给耿氏听,让她消气。

    自己身为福晋都不敢对四爷纳人有意见,耿氏置气也就算了,四爷竟真的为了她竟连个人都不纳了?

    福晋心里五味杂陈,可她现在没时间门考虑耿氏的事情了,这件事要了结看来只能让惜凝嫁人了,还得是五六十岁的老头,想到还要应付惜凝那对整日想着攀龙附凤的父母,她就觉得头疼得厉害。

    福晋走了之后,四爷看向耿宁舒,语气登时就柔软下来,“宁舒可还满意?”

    耿宁舒垂着眼道:“妾身只是个奴才罢了,主子爷想如何不需要知会妾身。”

    “不许你这样说,”四爷道,“这次是我的问题,着实该罚,宁舒想如何我都照办。”

    耿宁舒丝毫不为所动,“妾身累了,想歇息了,不知主子爷是否应允。”

    四爷叹了口气,处置惜凝不是关键,主要她是对自己失望伤心,“你好好歇着,爷去前院就寝,明日再过来看你。”

    耿宁舒躺到床上,帐幔放下遮住了外头关切的目光,她脸上的冷漠冷漠伤心立刻换成了大功告成的笑容,终于在生孩子之前把惜凝这个难缠的人给弄走了。

    回想起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她觉得自己从前的办公室勾心斗角真不算白看。

    从惜凝第二回进府,耿宁舒就知道她这次是要下手的,自己即将临盆没法伺候四爷,翻过年又要进行新的小选,唯有这段真空期是她最佳的时机。

    她之前跟四爷假意无理取闹,一来是给惜凝出手的机会,没有什么比自己跟四爷闹别扭更好的趁虚而入时机了。要是惜凝成功了,她就没了外戚这个身份优势,成了后院里最低等的侍妾,任由自己这个侧福晋拿捏。

    耿宁舒也不担心四爷会宠爱惜凝,四爷的性格不能接受被算计,苏格格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她不仅没成功,还反噬了福晋。

    方才耿宁舒在一旁看福晋被四爷打得脸面全无,真想来一包爆米花边吃边欣赏。

    二来么,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让四爷对自己产生些愧疚感。

    毕竟在惜凝这件事上,自己可是事先就提醒过四爷,并且得到他极力保证的。到时候不管惜凝成不成功,让四爷被打脸的她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现在事情尘埃落定,一切都在耿宁舒的计算之中,经过这么一遭,四爷还会主动报备去向了,想到他那低声下气的模样就爽。她很满意,身心舒畅地睡了。

    隔天早上起来,耿宁舒的屋里就被四爷送来的东西堆满了,有最新鲜的话本子,刚出炉的零嘴小吃,还有金银元宝。

    这小子挺上道的,知道送东西哄人,还花心思挑了自己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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