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家气得跳脚,举着糖葫芦想砸地上,结果摊主又来一句:“乱扔垃圾要罚款的!”

    有脾气爆的想动手砸摊,但看摊主一身皱巴巴还打了几个补丁的灰袍子,还有那乱糟糟的胡须,微微佝偻的身体,可怜巴巴的眼神……

    算了算了,拂袖而去就是!

    结果等人一走,老头子立马一改那卑微可怜的神情,冲左邻右舍猥琐一笑,得意洋洋地说:“瞧瞧,这就是仓廪足而知礼节,有钱人轻易是不会跟我老头子动手的!”

    看得旁人都面露鄙夷,摇头不语。

    理所当然,他的糖葫芦剩了许多都没卖出去。有好心人劝他放足糖,别拿假货骗人,结果老头儿立马黑了一张脸,骂道:“去去去,老头子我从不骗人!”

    不骗人,那就是骗鬼喽!谁家冰糖葫芦这么酸?那肯定不是糖,是别的东西哩!

    周围有人小声嘲笑:

    这冯老头,蔫坏!

    冯老头就是这个德行哩。

    三年多了,每天都是这样。

    他外地来的,家里指不定放着多少钱咧,不指着卖糖葫芦过日子。

    天边云霞灿烂,暖色的夕阳映得糖葫芦亮晶晶、红艳艳,十分诱人。

    谢蕴昭跑了一下午,也饿了。她摸了摸钱袋,走过去。

    “老板,我要一串夹糯米的糖葫芦。”

    第4章 糖葫芦

    要糖葫芦?

    瘫在破椅子上的冯老头“噌”一下坐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揩了揩嘴角的口水,两眼放光地盯着谢蕴昭。

    “小郎君买糖葫芦啊?好眼光,好眼光!我老头子的糖葫芦说是全东海县第二,谁也不敢说第一!”

    白浪街上的左右四邻顿时发出一片嘘声。有人还高声说,这老头坏得很,小郎君莫听他胡吹!他家糖葫芦酸得很哩!

    “去去,净瞎说!”冯老头挥挥手,一脸理直气壮,“我这糖葫芦最甜了!就是嘛……”

    他搓搓手:“买定离手,不退不换。”

    谢蕴昭很淡定:“没关系,我喜欢吃酸一点的。但老板,你这糖葫芦是不是有点儿贵啊?其他地方顶多卖七、八文,你这价格都翻倍了。便宜点呗?”

    也许因为这个世界存在修士、灵力之类的神奇事物,凡人世界的农业比较发达,产量较高,因此人口也较多。糯米、水果、糖都不算贵,糖葫芦也并非奢侈之物。但又因为妖兽的存在,这里的畜牧业较为落后,肉食贵而且选择少。

    十五文能吃两顿加蔬菜的汤饼了。

    冯老头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要便宜?也行啊。十五文一串,五十文三串!”

    谢蕴昭也嘿嘿一笑:“三十文三串,不卖拉倒。”

    她作势要走,冯老头连忙伸手叫住。

    “哎哎哎——行行行,卖你了卖你了!”冯老头悻悻道,“个小郎君,忒多心眼!”

    但暗地里却露出一个得逞的奸笑。

    谢蕴昭转身回来,迅速把早就准备好的十个铜板放进装钱的粗瓷筒里,另一手同时拔下一根夹糯米的糖葫芦,而后作势欲逃。

    “哎哎哎哎哎小郎君你不是要买三串吗!!”冯老头大惊失色。

    “三十文三串,十文一串没毛病啊。”谢蕴昭蹿出五步远,回头一笑,优哉游哉地咬了一口糖葫芦。

    然后目光一凝。

    这糖葫芦……

    一看她的表情,再看看她的佩刀,冯老头立即露出心虚之色。

    “冷静,小郎君你冷静,买定离手啊,白浪街捕快很多啊我跟你说,打人犯法啊……”

    只见对方嚼着糖葫芦,大步走回来,目光紧紧盯在他脸上。

    冯老头从喉咙里“呃”了一声,咽了咽口水,干笑几声,后退几步。

    “小郎君冷……”

    “这不挺甜的吗?”

    谢蕴昭看着冯老头,疑惑不解地问。

    冯老头一愣:“啊?”

    周围看好戏的人也跟着一愣:啊?小郎君被酸坏掉脑袋了?

    “很甜啊。”谢蕴昭再咬一口,仔细品尝,确认无误地点头,“很甜,糯米也很软糯,山楂果肉比普通的山楂都甜一些,又新鲜。”

    她重又摸出五个铜板。

    “不好意思,老板,之前误会你了。你这糖葫芦确实能值十五文。钱补上,改天我再来啊。”

    冯老头本来在发呆。从谢蕴昭说甜开始他就一直在发呆。

    一双发灰的眼睛渐渐褪去浑浊,染上惊喜和激动之色。

    眼看谢蕴昭渐渐走远,他才如梦方醒,大叫一声使劲蹦了起来。

    “小郎君止步!!!”

    真是一蹦三尺高。

    一张皱巴巴的老脸还激动得通红,鼻孔里喷的气儿把几根胡须都吹得飞了起来。

    谢蕴昭不解回头:“老板?”

    “小娘……小、小郎君,你真觉得甜?”冯老头结结巴巴地问。

    谢蕴昭一愣,又咬了一口糖葫芦。

    “甜的啊。”她说。

    冯老头瞪大眼睛看着她,把她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

    “真甜?”他好像难以置信,喃喃道,“小郎君,你莫骗我老头子。我一个老头子可怜的哩,孤苦伶仃漂泊无依,只能靠卖糖葫芦为生,还要天天受人嘲笑,忍饥挨饿,风里来雨里去无论刮风和下雪……”

    说着说着就如洪水开闸,唠叨个没完了。

    其他邻居听不下去了,纷纷出声叫他别乱说话。明明谁吃他的糖葫芦都说酸,他还不肯退钱,背地里还嘀咕说能骗一个是一个,大家没把他一个外地人赶走,已经对他仁至义尽啦。

    “谁说我是骗子啦?”冯老头本能地抬头嚷嚷,一下子中气十足,“我老头子从不骗人!”

    呸——

    人家都嘘他。

    冯老头跟大家对喷几句,扭头再跟谢蕴昭招招手,脸上忽然满是笑容。

    甚至有点……献媚。

    “哎,小郎君,你过来——过来。”冯老头嘿嘿直笑,“老头子有话跟你说。”

    谢蕴昭走过来:“老板你要送我一串啊?”

    “老头子我小本生意穷得不得了都要吃不上饭了……”冯老头本能地掩面假哭几句,忽觉不对,抬头又看到谢蕴昭的背影,顿时急了,“哎哎哎小郎君小郎君!你……你明天还来买糖葫芦吗?”

    有些油腻和浮夸的老脸上,好像有一丝忐忑和渴望。

    谢蕴昭看看他,再看看那五光十色的糖葫芦。

    “那要么我现在再买一串?”

    冯老头先是一喜,再是一迟疑:“呃……我这糖葫芦啊,一天只能吃一串。小郎君明天再来?”

    说你胖还喘上了——有人不屑。刚刚还跟人说五十文三串呢!

    冯老头不理他们,只愈发笑眯眯地看着谢蕴昭。只是他那不时“嘿嘿嘿”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有点猥琐。

    谢蕴昭忽然想到什么。

    “哦,行啊,那我明天来。”

    谢蕴昭等了一会儿,遗憾地发现系统并没有提示她任务完成。也许冯老头并不是一个实际需要帮助的人。

    不过……糖葫芦好吃就行了。要什么完美受害人。

    “老板,”她问,“那你明天还在这儿吗?”

    “在在在。”

    冯老头立刻笑得脸如菊花,又犹豫一下,愈发轻言细语地说:“就是……咳咳,小郎君啊,这明天的糖葫芦就得要……咳咳,要二十文啦。”

    冯老头你又骗人!怎么,戴着个小羊就使劲薅毛啊?

    周围听到的人都笑了,还有人扯着嗓子说,小郎君你别被那古里古怪的冯老头坑啦,他家糖葫芦酸的哩,全东海县都晓得的哩。

    “去去去,你们懂什么!”冯老头着急跳脚,急吼吼地分辨,“我这二十文有二十文的道理!你们不懂就一边儿去!”

    哦,那是不是酸也有酸的道理啊?

    “是啊!”

    四周又响起了欢乐的笑声。

    冯老头被笑得气哼哼,又有些垂头丧气,眼巴巴地看着谢蕴昭,像是生怕她也甩袖子就走。看着可怜兮兮的。

    但谢蕴昭只是点点头,笑道:“好啊,那老板我明天来买,二十文。”

    冯老头一愣,继而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最后干脆手舞足蹈起来。

    “好好好,说好了!”他兴高采烈地说,“明天再来一串喽!”

    *

    “这位小郎君,你被冯老头骗啦。”

    谢蕴昭走在街上,啃着最后一个糖葫芦。一个佝偻着身子、尖嘴猴腮的男人追着她,跟她唠唠不停。

    “小郎君,你是不是觉得冯老头言行古怪,指不定是仙人,想要寻个仙缘?”

    男人嘿嘿笑,又语重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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