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峰,卫枕流。”

    ——“天璇峰,荀自在。”

    ——“隐元峰,执雨。”

    谢蕴昭想起自家老头子之前故作神秘的样子。大概就是指这个水月秘境。

    宁州东部……

    “宁州似乎是剑宗所在之地?”她看向何燕微。

    “对。水月秘境原本就是剑宗和我们共同执掌的一处试炼之地。谢师妹不知道?”何燕微解释道,“到时候,剑宗弟子也会前往。”

    “剑宗……”

    “谢师妹?”

    她回过神,摆手道:“没事。”

    “燕微。”顾思齐忽然开口。

    迎着摇光真传带有一丝疑问的目光,顾思齐笑了笑,温声道:“祝你一切顺利。这次你一定能胜过谢师叔。”

    “咦?我还在这儿呢?”

    顾思齐却只看着何燕微,认真说:“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值得钦佩也最尊贵的何氏女郎。”

    向来爱叽叽喳喳的陈楚楚看看好友,再看看身边小妖修好奇而向往的目光,低头踢了踢草尖。

    再抬头时,她已经满脸笑容,开朗地说:“你们三个都要努力,打败那个什么剑宗,让他们看看我们北斗的厉害!”

    “等你们凯旋,我就亲自抚琴给你们庆功!”

    人人静默一刻,再次异口同声:“那还是不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想不出小剧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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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修士的任务

    秋天实在是个好季节, 尤其是山里。

    即便什么都不做,只静静地坐在山里,也有果实的甜香飘在透明的阳光里。

    一只松鼠飞快地窜了过去。

    一颗被落下的榛子划出一道弧线, 终点在树下陈楚楚的头上。

    她摸了摸头, 随手把砸在地上的榛子捡起来, 看了一会儿,又用力往前扔出去。

    咚——

    榛子砸进了溪水中, 将两片漂浮的半红不青的叶片推得往旁边移了移。

    陈楚楚呆呆地看了会儿, 又将一旁放置的七弦琴拿起来, 放于膝头。

    “弹一首《鸥鹭忘机》,”她对自己说, “这总不会错了吧。”

    琴是最容易入门, 却也最难学精的一种乐器。作为雅正的礼乐代表, 这种古老的乐器既为世家所推崇,也在修士手中代代传承。

    《鸥鹭忘机》是陈楚楚入门的第一首曲子。她已经练习了有接近半年。

    铮、铮、铮……

    山溪清幽, 树林静谧。下午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 随着风在她头发上一晃一晃;她精心编织的红绳结发发型被衬得更加精巧可爱。

    弹了一会儿,她泄气地收回双手。

    “弹得太差了。”她对自己十分恨铁不成钢,“陈楚楚, 就你这样的,以后去了天玑峰也是扶不起的小修士!”

    ……不过,她真的能去天玑峰吗?

    要成为内门弟子,首先必须破境和光。而现在, 除了燕微和阿昭,石无患也是和光境修士了, 小川也已经不动境圆满,而连思齐也在前几天晋升到了不动境后阶。

    一群人中, 她变成了最后面的那一个。

    陈楚楚抱着琴,抬头看了看岛上最高的那一座山峰。

    天枢峰直入云霄,巍峨险峻。道道流云被长风吹得舒卷不止,自有一番凌云气势。而距离天枢不远的摇光峰,现在虽然看不见,她却也能够在脑海中勾勒描摹出那高傲不屈的挺拔姿态。

    大家都在往前走。

    她呢?

    陈楚楚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琴。

    ……她连一首练习了半年的琴曲都弹不好。

    现在燕微和阿昭,还有石无患,都要去接受水月秘境的试炼了,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拜入内门。

    陈楚楚不想让友人担心,所以总是表现得满不在乎,但其实她心里也很苦闷。

    她心里很明白,再要好的朋友,也要实力相当才能一直走下去。

    “啊啊啊该怎么办啊,我也很想变成无敌的天才——”

    噗嗤。

    陈楚楚倏然一惊,双手已经放在了琴面,随时准备弹出杀人之音。她盯着那声笑传来的方向,警惕道:“谁?”

    “抱歉,我无意惊吓你……咳咳咳……”

    来人仿佛是从树影里直接变出来的,然而他身上的绛衣明明那么显眼。他捂着嘴咳嗽不停,皮肤极为苍白,眉眼中就透着一点病弱之意,却使他多了一丝药香般苦涩又沉静的气质,令他整个人超越了“俊秀”一次,而幻化为了某种奇怪的符号。

    “执风……院使?”

    明明只是一年多以前在浮海角见了一面,陈楚楚却一眼认出了他。兴许绛衣使就是这样让人印象深刻的存在。

    她眨眨眼,等对方咳嗽完了,才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大大咧咧、毫不畏惧的自来熟式的问话,让执风怔了怔。他仔细看了看她;那张清秀可爱的圆脸上写满了少女的明快和无畏,没有丝毫畏惧或者猜疑。

    他又不禁笑了笑。

    “我碰巧路过。小丫头,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执风轻咳两声,这比他刚才那撕心裂肺的模样要好多了,尤其他还微微地笑着。

    陈楚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怕这位绛衣使。按理说,她知道戒律堂地位特殊,而眼前这个人是戒律堂的头头之一,说得上位高权重。她以前在家中面对父兄叔伯都还没这胆子哩。

    “我就……随便练练琴。”她有点没来由的心虚,“你刚才听到了?”

    “还未有此荣幸。若是可以,听听也无妨。”

    执风不等她回答就朝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席地而坐,也面向前面不远处的山涧。与文雅温和的外表不同,他的坐姿十足潇洒:一腿曲起、一腿伸直,双手在后撑着地面,微微抬脸,仿佛在享受阳光。

    陈楚楚被他吓了一跳,戒备道:“不弹不弹!你要听琴的话……天玑峰的师兄师姐师叔们,天天都在演奏。你去那里好了。”

    他失笑:“那贯耳魔音,我可无福消受。小丫头,你心虚什么?金玉会上你拿这七弦琴,表现得不是很不错?”

    “你怎么知道?当时来监督的不是执雨院使?”陈楚楚想到自己在金玉会上的表现竟然被这人看去了,就莫名耳朵发烧。

    他边咳边笑:“路过。”

    又是路过。陈楚楚轻瞥嘴角,瞧他咳个不停,不禁问:“你怎么……一直生病的样子?”

    执风看她一眼:“不是生病。”

    “那是什么?”

    他一笑,带了点逗弄的心思,说:“知道太多,小心被我捉回戒律堂关起来。”

    谁料她一点不怕,还是用那明快清澈的眼神看着他,傻乎乎地问:“戒律堂就可以随便抓人么?”

    这反应反而把执风逗笑了。他一边笑,一边自己都感到有些惊奇:这样轻松的心情,他很久没有过了。

    “当然不行。”他笑道,“逗你的。小丫头真是傻。”

    陈楚楚当即皱了皱鼻子,不大高兴地扭过头,不跟他说话了。

    执风被她丰富多变的表情吸引了;他幼年时曾看过凡人集市中的杂耍,模糊的记忆中,每当那表演的人变换一张脸孔,都会让周围的人大声笑着叫好。

    他觉得那份生动的欢快和这个小丫头的表情莫名契合在了一起,也唤醒了他内心一点遥远的、柔软的、微妙的情绪。

    他试着跟她说话:“小丫头,你方才愁眉苦脸,是为了什么?”

    按理来说,陈楚楚表面傻乎乎,心里却也挺警惕;世家教导出来的后代要么极其愚蠢,要么总还是有三分不寻常之处的。

    但也许是因为秋日让人太慵懒,也许是这个男人的气质太温和庄重,在这个秋日的午后,她不知不觉吐露了心中的话语。

    “我有五个好友,甲乙丙丁戊。”她用手指拨弄了几下琴弦,“甲乙和我一起长大,丙丁戊是我拜师后认识的同门。甲、丙、丁都是天才,修炼很快,她们还特别努力。乙和我的资质差不多,可是他从小就比我聪明、沉得下心,现在修行也走在了我前面。戊……他的资质是我们几个人中最差的,可是他十分刻苦,而且总有些不同寻常的机遇。”

    她没精打采地垂着头:“我们约定,以后至少每五年就要见一次。可是我不知道……如果我一直破不了境怎么办?如果我一直都原地踏步怎么办?他们走得太快,好像离我越来越远。”

    “我也有很努力啊,可是我既不是天才,也没有特别的运气……”

    说这些给这个人干嘛呢?陈楚楚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执风院使一定也是天才,才能当上院使吧。”

    绛衣使迟疑着。他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说出下面的话。

    这犹豫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在一串咳嗽过后,他说:“我不是天才,甚至……我只是四灵根而已。”

    “四灵根?怎么可能?”陈楚楚自己都是三灵根。

    “是四灵根。”他笑了笑,“而且纯净度也不高。我小时候,是我们那批人里资质最差的一个。”

    她下意识问:“那你怎么……”

    执风看向山涧。有一条鱼跳出水面,鳞片在水光中闪烁着淡彩色的光晕。

    他淡淡道:“大概是因为我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一个。”

    陈楚楚呆了半天。她从这句平淡的话语里感受到了一点淡淡的铁锈气;也许是兵戈,也许是血。她忽然注意到,这位绛衣使的鬓边有一缕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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