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视角的故事大概就是这样

    算半个番外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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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去南方

    隐元峰——北斗九峰中风景最奇特的一峰。

    怪石嶙峋, 却有水流垂落;山脚汇聚寒潭,寒潭下有黑狱。

    黑狱少有天光,常常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和淡淡的血腥味。

    每个门派都避免不了叛徒、奸细, 那也就避免不了审讯。

    这里是戒律堂掌管的地方。戒律堂有四院, 风、雨、云、雷, 分别负责处理门内违规、追查死伤重罪、掌握天下动向、监视外道动向。

    执风、执雨两位院使长期驻扎门内,这一代执云也即郭衍则驻扎平京。

    下一任执雷院使是荀自在, 他堪堪才与白莲会划清界限, 还处于观察培训期。在他之前, 执雷这一职位长期悬空,执雷院的责任一并交予执风承担。

    既然要监视外道, 免不了多和奸细、叛徒打交道, 执风也就免不了常常踏入黑狱。、

    他在这里待的时间之多, 连执雨也远远不如。说来也怪,明明执雨是更凶、更咄咄逼人、动辄威胁别人的那一个, 外人也更畏惧执雨, 但在戒律堂中,真正震慑一应绛衣使的,却是温和寡言的执风。

    他是个沉静俊秀的青年, 虽然高,却瘦得有些过分,连脸颊都微微凹陷,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但因为他那安静的、总是若有所思的眼神, 这种病态反而更增添了一点与众不同的气韵,好似砂罐里被小火煮沸的药, 在晨光中散发出微苦的药香。

    执风院使常常会在黑狱里旁观属下审讯叛徒,有时也会亲自动手。他在很小的年纪里就学会了如何在漂浮的血腥味里专注凝神, 仔细分析破碎的口供。

    黑狱很大,大多细节都被黑暗吞没。但执风在这里待得太久,已经变得对每一个模糊的细节了若指掌。有时他会觉得这种熟悉令人生厌,但即刻他又会反思,认为这种厌弃有违职责。

    无论如何,他早已决定将一生都奉献给“执风”这一身份。

    现在,他刚刚结束一场审讯。

    从隐元峰最高处落下的水流洗去了他手上的血腥;他踩过黑暗的河流,走出了黑狱,来到了天光之下。

    有人在不远处等他。

    执风正想开口,却忍不住先垂首咳嗽了好一会儿。这咳嗽也很熟悉,和黑狱中的血腥味一样熟悉。

    等他的人对此也很习以为常,只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些。他说:“执风师兄的身体状况似乎更差了。”

    执风说:“看着严重,其实和以前差不多……咳。”

    “果真?”

    卫枕流这个人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总能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传递出格外锐利的含义。执风不由苦笑一声,叹息道:“我日前已神游圆满。”

    “……原来如此。”

    白衣剑修沉默片刻,说:“这么说来,执风师兄也……”

    执风很平静:“寿数无几。”

    在外人听来,这大约很奇怪。修士的修为增长意味着寿元延长,能神游圆满是大好事,怎么说得上“寿数无几”?

    但对执风而言,事实就是如此:修为越高,他的身体就越接近极限。

    因为他走了“捷径”。

    卫枕流问:“没有别的办法吗?”

    执风笑了笑:“说有易,说无难,我想天下大约还是有办法的,只我有没有命数能找到,这就不好说了。”

    剑修又皱了皱眉:“我瞧荀师兄并没有这样的问题。”

    “荀师弟是双灵根修士,修的是体外恶念二重身,本就要好控制一些。而且……平京红月之变时,他的恶念二重身阴差阳错被谢师妹消解了。”

    执风半开玩笑道:“要么我也烦请谢师妹给我一剑?”

    荀自在曾加入白莲会,修了恶念二重身,因此实力大增,还曾以恶念困住谢九,足见恶念之威力。

    现在两人将荀自在与执风相提并论,言下之意便是……执风也修炼了愿力。

    恶念就是魔气,因此修炼恶念就是修炼魔气。天下只有被视为歪门邪道的白莲会才会修炼魔气。

    至于西方十万大山中那些……本就是魔。

    魔是禁忌。

    北斗仙宗里却不仅出了个修炼恶念的荀自在,还出了个修炼愿力的执风。

    卫枕流似笑非笑:“仙道盟之首的北斗仙宗,门中戒律堂却一直在让弟子尝试修魔,说出去也不怕成为众矢之的。”

    执风不赞成地看他一眼,分辩道:“我等的修炼方法是将善念与恶念同时纳入体内,目的在于突破灵根资质对修为的桎梏,这种尝试……自然是不同于修魔的。”

    天下有两种不同的力量,一个是灵力,一个是愿力。灵力是自然之力,愿力则是人心的信念,分为善念和恶念。

    修炼灵力需要灵根资质,修炼愿力则不问灵根。但是人心易变,修愿力一来十分艰难,二来容易造成善恶相互冲突,令修炼者在极端的痛苦中发狂。

    就算是能化解愿力的佛修,也只能尝试修炼善念,对恶念只敢一点点度化,否则很可能被恶念侵染,堕落为魔。

    就算是荀自在那样,将恶念炼化为体外的二重身,也不过是拖延了堕魔的速度。若不是阴差阳错散去恶念,他要么堕魔,要么被恶念啃噬而死。

    因此,修善念者为佛,修恶念者为魔。

    而同时修炼灵力、善念与恶念……

    就会像执风这样,日夜不停地感受血肉被切割的痛苦,连说话都会被咳嗽声打断。

    执风已经活了三百多年,也就承受这样的痛苦长达三百年。

    他那一批修炼愿力的人中,他是唯一一个撑到现在的。其他有些人在任务中牺牲了,有些人堕魔被诛杀了,还有些人难以忍受这样的痛苦,自尽而亡。

    唯有他走到了今天,还磨砺出了磐石般的冷静从容。

    “卫师弟。我资质平平,不过是四灵根。天下多少四灵根修士卡在和光境后阶苦苦煎熬,其中最终能跨过那道门槛的……又有几人?”

    卫枕流看着他,说:“就算不修炼愿力,以执风师兄的心性,未必不能走到最后。”

    执风笑笑:“那太过于渺茫了。如果不选择修炼愿力,兴许我连无我境都触碰不到,早早地陨落了。”

    第三境和光,寿元三百。第四境无我,寿元五百。第五境神游,寿数八百。

    执风三百余岁,的确早已超过和光境的极限。

    卫枕流沉默片刻。他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人的记忆越多,总会带来更多一些的感慨。

    他问:“但即便停留在和光境,或许也好过忍耐三百多年的苦楚。执风师兄,你可曾后悔?”

    “后悔?”

    执风失笑,咀嚼着这个词:“后悔吗……”

    他抬头看了一眼隐元峰。这是他最熟悉的一座山峰,少有草木、岩石森然,好似一把阴沉的黑刀插在秀丽的辰极岛上,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但是,正是因为有戒律堂的存在,北斗仙宗才能在内稳定秩序,在外镇压挑衅。

    天下第一仙门——天下第一,不是那么好当的。

    三百多年前他是凡世一个普通的孤儿,受尽欺负,无力反抗。是隐元峰主带他来了辰极岛,让他得以成为修士,在这世上获得一席立足之地,也找到了自己的骄傲和存在的价值。

    如果不是隐元峰,他根本连性命都保不住,谈什么骄傲?

    区区病痛……算得了什么?

    “我并不后悔。”

    执风真诚道:“真正资质大好的弟子该是北斗未来的领袖,不应为戒律堂而分神。如果卫师弟你不是……本也不该在这里当什么客卿。可资质好的弟子都不来,谁来担负戒律堂的职责?所以,我才愿意尝试修炼愿力。”

    “修仙求道,但问己心,这很好。”他说,“但也存在我们这样愿意为了师门安稳而竭力修炼的人。卫师弟,我们不同,你无需为我不平。”

    卫枕流深深地看着他。

    “师门……值得吗?”

    他像在问执风,却也有些像问自己。

    “对我而言,是值得的。对卫师弟而言……我并不知晓。即便师门不值得,总也有什么人值得吧?卫师弟按卫师弟的想法去做,这便很好。”

    执风说着,忽地有些调侃道:“我只知道,今日的卫师弟闲话格外多,心情也格外好些。遇到什么好事了?”

    卫枕流怔了怔,微微偏开目光。他一时没说话,只耳朵有些发红。

    “……没什么。”他轻咳一声,“执风师兄今天的话也太多了些。”

    “是么?”执风想了一想,沉静的眼睛忽而有些黯淡,“大约失去了什么,就会不自觉用言语来安慰自己。罢了,不说这些。卫师弟前些日子托我查两仪称的线索,我昨夜得到结果,两仪称的确在南部澹州,且就在九千家。”

    “九千家?”卫枕流思索片刻,“就是那个富甲天下、号称南部无冕之王的九千家?如果是他们收藏了两仪称,倒也并不稀奇。”

    “那一家和修仙界关系向来密切,这一代嫡长子还是正经的神游修士,比之谢九也不差。”执风说,“两仪称据说是什么上古秘宝的碎片,流传到九千家的宝库里,卫师弟想讨来,恐怕要好好出一回血。你们找两仪称做什么?”

    剑修说:“自然有用。”

    混元两仪补天丹过于珍贵,而且尚未有定论,相关事宜还是不要多说为好。

    执风看他不说,也并不多问,只道:“你们打算何时动身去南方?正好最近我要去那边走一趟。”

    “哦?要劳动戒律堂出动,南部有什么猫腻?”卫枕流闻言,心中灵觉忽地一动。但这一丝感触十分微妙,不像危险预警,却又很令他在意。

    上一次在平京中,他也有类似的灵觉触动,但那一回更不妙些。

    执风沉吟道:“这件事我原本不该告诉你……也罢。南部世家近来在搞什么‘修塔比赛’,声势十分浩大。那边本就贸易繁荣,现在更是齐聚了道门、佛修、妖族,听说连惯来中立的危楼也掺和了进去。峰主觉得不大对劲,嘱托我去调查一二。”

    “这倒是巧了。”卫枕流心下狐疑,“偏偏是在我们要去求两仪称的时候……”

    “每时每刻都有大事发生,也许只是巧合。”执风安慰道,“如果你直觉不对,不如由我去九千家求宝?你和谢师妹只需在门中静候消息。”

    卫枕流考虑片刻,还是摇头拒绝。

    “师妹心急冯师叔伤势,恐怕不愿久等。何况……有些事是避不开的。”他若有所思,“这一回我陪她同行,应当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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