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的性命?”

    他的吻落在她脸颊,渐渐往下。

    “等……”谢蕴昭挣脱出来,却立即又被他扣住手腕。

    “阿宁不乐意?”他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既然是夫妻,做这种事岂非理所当然?”

    ……太奇怪了。谢蕴昭想,太奇怪了。

    确实,之前也不是没做过……但为什么现在发生的事让她格外僵硬?

    像是被猛兽压在掌下,明明是危险的、凝重的场景,却又带上了其他的暧昧含义……让人有些无措。

    她试图让话题正经一些:“谁要你的命了?都说了,是你自己记忆出了毛病,我不是在帮你找回以前的记忆么……唔!”

    他深深吻她,只在间隙中低笑:“找回记忆?比如什么?比如……我同阿宁以前的缠绵悱恻?”

    别有意味的一句话,一瞬间让她面颊发烧,也更加恼怒起来。

    谢蕴昭怒道:“你给我正经一些!”

    “我向来正经。天地阴阳交合,岂非最正经之事?阿宁说原先同我认识,怎么,难道过去我没教过你?”他又笑了一声,动作甚至更肆无忌惮了一些,“那我这便再好好……教一教阿宁。”

    谢蕴昭沉默了。

    当他下一个动作来临之前,她猛地握紧了手,然后……

    嘭!

    ……一拳揍在了他的脸上。

    少魔君本来是可以躲过的——若非他太过专心的话。

    他只觉脸上一疼,顷刻就迎来地位反转。一瞬间,女修不仅重重推开他,甚至还反而将他压在地上,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

    “卫枕流你这个疑心病太重的傻子!谁要你的什么地位财富?谁要你的命?要不是喜欢你,谁要这么巴巴地跟着你?”

    谢蕴昭一拳捶在他胸口,揍得他闷哼一声。

    “你给我听好了,我们是道侣,道侣你懂吗!你是我师兄,也是我未婚夫——你脑子坏了也坏得有个限度吧!”

    青年看着她。

    那双血色的眼睛微微一动,瞳孔的形状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未婚夫……?”他轻声说,声音过分轻柔,“这是何意?”

    “我平生只有一个未婚妻,是我凡人时订下的。阿宁想说,你是她么?”

    “本来就是。”谢蕴昭板着脸,“卫枕流,交州固章郡白城卫家子,十五岁同泰州乐水郡七川县谢氏女定亲,其后不久家中横遭意外,本人为北斗仙宗修士所救,拜入辰极岛。”

    少魔君听着,神色越来越淡。

    “你们连这都查到了?”他淡淡道,“还有什么,一并说来。”

    “……你是木头脑袋吗!”谢蕴昭无奈道,“好吧,玉佩如何?我们定亲的玉佩你一直拿着,我也还带着,这总能证明了吧?”

    青年神色不变:“凡人玉佩,轻易便可伪造。”

    “那你过去魔气发作,只以为是娘胎里带出的怪病,只在和我一起时才能缓和,这也是我们定亲的来由。这总不能作假吧?”

    他仍旧无动于衷:“我已然克服魔气发作的弱点。阿宁背后之人好手段,天堑才开不久,就将我的事调查得一清二楚。”

    谢蕴昭:……

    “便若真是长乐……”他顿了顿,“真是长乐又如何?时过境迁,阿宁若以为能凭借未婚妻的身份而找到我的软肋,恐怕就想岔了。”

    他眼神冰冷至极,却对她微微一笑:“阿宁,你究竟还有什么要说的?甚至连‘阿宁’这名字,恐怕也是骗我的吧?”

    “就这么心知肚明地装傻,不好么?”他抬手抚摸她的面颊,声音温柔如情人低语,“这一次我可以不计较。可阿宁,若再有下一次……无论是你,还是你藏在影子里的天犬,我都不会再放过。”

    ……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感到意外。

    谢蕴昭叹了口气。师兄经历了“九世”,也无怪他多疑。想来他们当年重逢时,也是她运气好,碰上师兄还在神游境,身上魔气不时会发作,才能凭借“克制魔气”这一点相认。

    折磨他的魔气反而成了相认的最有力凭证,这不可不谓荒谬。

    这么说,当年师兄怕是果真疑心过她的来历?只他太过不动声色,她也并未察觉。谢蕴昭暗道,这人真是多疑得让人无奈。

    若非如此,她之前也不会跟他演戏。就是因为猜到他不会信,反而会更加疑神疑鬼,她才按住话头。

    但这次生气了,一股脑说了出来……算了,也算尝试过了。不过她可真不是什么善用计谋的人。谢蕴昭纠结片刻,选择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她也对他假惺惺一笑:“哎呀被夫君发现了。其实我说的都是真话,可是夫君不信,那又有什么法子。我真是伤心极了。”

    他撑起身,对她笑得眉眼弯弯。

    “阿宁莫要伤心,我还是乐意宠一宠我的夫人的。”他又啄了啄她的嘴唇,半开玩笑道,“下一次阴阳合和的大事,阿宁就莫要再拒绝我了。”

    谢蕴昭的回应是灿烂一笑。

    并反手将沉金石拍到了少魔君的脸上——可惜被他躲开了。

    “夫君说笑了。”她呵呵一笑,“既然夫君这么喜欢这块沉金石,就跟沉金石去阴阳合和吧。反正我们都能制造魔晶,本质没区别。”

    捧着石头的少魔君:……

    他状似苦恼道:“哎呀,似乎不小心惹闹了夫人,真是令我头痛。”

    “我信你的鬼哦。”

    谢蕴昭丢了个白眼给他,回身走去了水塘边。就是他捞起沉金石的那个水池。

    她将手伸进水里。

    少魔君望着她的背影。

    “阿宁这是在做什么?”

    谢蕴昭背对他,眼睛只看着一圈圈泛出的涟漪。她用愿力在水中凝结出一颗颗的碎魔晶,都是下品。

    “你把人家的聚宝盆拿了,我总要给人家留一些糊口的。你刚才没听见么?我们上山找城主的时候,有居民在议论,说希望我们别是找城主麻烦,说他平常都会接济穷人魔晶,是个好人。”

    她说:“你明明不缺魔晶,却坚持要拿走沉金石。我拦不住你,就多给人家留些储备粮吧。”

    在她看不到的背后,少魔君露出了怔然之色。

    他眼神有些复杂,好像涌动着什么情绪,或者是某些话语,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没有赞成,没有反对;他只是沉默地望着她的背影,忽然间有些出神。

    只在很短的时间里,他不期然地想:她真适合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站在清静秀美的桃源阳光中,露出干净的笑脸。

    这个想法如蝴蝶闪动翅膀,倏忽即过。

    他握紧手里的沉金石。

    就像把那只振翅的蝴蝶攥在手心,捏得粉碎。

    ……

    两人并未在绿髓城过多停留。

    收好沉金石后,双角犀牛拉的飞车就重新驰骋在夜幕中。

    正是月光最黯淡的时候,这说明现在正是深夜。

    谢蕴昭缩在车厢里打呵欠。

    一个。

    又一个。

    少魔君本来在闭目养神,这下也不得不睁开眼:“阿宁这是做什么?”

    “打呵欠啊。”谢蕴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人不仅记忆混乱,连常识也如飞而去了么?

    少魔君保持微笑:“阿宁是修士,如何会困乏?”

    “谁规定修士不能困了?”谢蕴昭拿出了抬杠精神。

    少魔君道:“我规定的。”

    谢蕴昭:……

    感觉输了一招。

    她悻悻道:“我向来是晚上睡觉的。”

    他想了想,若有所思:“通过睡眠修炼?阿宁果真与众不同。”

    “你知道我是在修炼了?”谢蕴昭百无聊赖,继续抬杠,“其实我就是偷懒,别人晚上打坐,我就睡觉。”

    “若偷懒便能年纪轻轻而神游,更能凝结魔晶,想来无数人都愿意学习这‘偷懒’法。”少魔君含笑捧了她一句。

    如同方才的冲突并未发生。

    他伸出手:“阿宁,来。”

    谢蕴昭立即警惕:“做什么?”

    “来。”他耐心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她犹豫片刻,还是蹭了过去。刚到他身边,就被他揽了过去。他更是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整个人埋进了他怀中。

    “睡吧。”他说。

    淡淡的、含笑的声音,显出了一点熟悉的温柔。谢蕴昭原本还不大顺气的心,忽地就软了下来。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在他怀里闭上眼。

    啧啧,先贬低她是骗子,然后又来温柔讨好,真是老p,p……p什么来着?地球上是怎么称呼这种行为的?

    大部分时候,谢蕴昭都能回忆起地球上的词语和生活。有一段时间,她会通过刻意使用那时候的词语,来提醒自己,她是有两辈子记忆的人,她可以更坚强、更坦然。

    但也有很多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然忘记了许多细节。比如现在。

    “阿宁不睡了?”

    他的声音在她头顶。他怀里有一点青草的气息——或者这气息只是她的错觉。实际上什么味道也没有,只是记忆与情感交融,酿造出了一点特殊的氛围。

    “要睡了。”

    谢蕴昭轻叹一声,却是更加抱紧了他。

    “我果然还是很喜欢你的。”她说。

    少魔君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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