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换衣服就是快,乔以棠跟男朋友电话粥还没煲完,客房门就打开了,她拿着手机看过去,怔了下。

    陶溪正不知所措地鼓捣着自己的袖口,这套出自大牌的小礼服样式简洁但剪裁精良,衬的本就纤瘦的人更加腿长腰细,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清贵少年气。

    还有一种这个少年本就出身优越的错觉。

    电话里的男朋友正在催她,乔以棠没好气地说:“不要催,再催我就找面前的漂亮弟弟谈恋爱了。”?然后啪的挂了电话。

    陶溪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乔以棠,神色有些惊恐。

    乔以棠笑出了声,心说我可不敢,她绕着陶溪打量几圈,频频点头道:“这套衣服真不错,果然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陶溪穿校服穿习惯了,十分不自在地问道:“学姐,你怎么会有男生的衣服?”?而且居然完全与他合身。

    乔以棠语气敷衍道:“我有个表弟,跟你长得差不多高差不多瘦,这是他买了没穿的衣服,借给你穿穿。”

    陶溪点头说了声谢谢,心想自己要小心些不能把衣服弄脏了。

    两个人都准备的差不多,乔以棠又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下自己的妆容,才带着陶溪往楼下走,还没到一楼就听到门铃声。

    陶溪见乔以棠踩着高跟鞋不方便,便自己快步走了过去开门。

    大门打开,外面晴朗的天光霎时铺陈而进,陶溪没忍住眯了眯眼睛。

    他在泱泱晴光中看到林钦禾正看着他。

    那一刹的感觉难以言喻,好像整个世界都曝光过度,只有眼前的人清晰且明亮。

    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看着林钦禾,竟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说什么话,只有蒸腾而起的喜悦和心动在眼中和嘴角藏不住。

    “又谈恋爱!又谈恋爱!又谈恋爱!”?鹦鹉突然开始大叫。

    陶溪猛地回过神,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将林钦禾迎了进来,攥紧手指小声问道:

    “你周日不是有事吗?怎么过来了?”

    林钦禾走进门内,垂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陶溪,视线从微粉的面颊到细窄的腰身,再到纤长笔直的腿,然后又落回那双微微闪烁的眼睛里,平淡道:

    “是有事,所以带着事过来了。”

    陶溪觉得林钦禾的目光让他有些脸热,正想问什么事,门外又冲进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扑腾着胳膊撞到林钦禾腿上。

    “嗷——”?唐南疼的捂住鼻子,仰起头气鼓鼓地瞪了眼他舅,眼珠子一转又看到陶溪,双眼一亮,哇了一声说:“好好看的哥哥。”?然后跑过去抱住陶溪的腿不放了。

    陶溪有些手足无措,弯腰看着自己腿上的小男孩,抱也不是赶也不是。

    乔以棠踩着高跟鞋过来看到这一幕,笑了声说:“哟,这一大一小都一样啊。”

    林钦禾剜了乔以棠一眼,拎起唐南的胳膊将他从陶溪腿上拔起来扔到一旁,对陶溪说道:“这是我外甥,可能会有点烦,见谅。”

    唐南气死了,连忙对陶溪眨巴着眼睛说:“哥哥,你别听舅舅胡说,我一点都不烦的。”

    陶溪看着这一大一小,没忍住笑了。

    乔以棠乐不可支地说:“南南,这是你舅舅同学,你不要把辈分喊乱了。”

    唐南不喜欢这个总喜欢搓他脸的大姐姐,也搞不懂辈分,只想往陶溪身边赖过去,一口一个哥哥的喊。

    但他叔林钦禾总是在他还没抱到腿的时候,就把他一手拎走了。

    “你要和我们一起去画展吗?”?陶溪嘴角翘着笑意,明知故问地问林钦禾,双眼里闪着难以抑制的开心。

    他的暗恋心情在几日阴雨之后陡然转晴,天光炸裂,几乎要确定林钦禾是喜欢自己的了。

    林钦禾再次将唐南拎开,点头道:“带他去画展培养下艺术细胞。”

    唐南被拎着一条胳膊,终于醒悟道:“舅舅,你又骗我?电玩城呢?”

    乔以棠搓了把唐南的脸,怜爱道:“南南,你还是太年轻了。”

    唐南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大门,去花园里静坐示威了。

    乔以棠正要说出发吧,突然想起自己的香水忘了拿,忙说了句后又噔噔往楼上走去。

    客厅里便只剩下陶溪和林钦禾两个人,与一只终于闭了嘴的鹦鹉。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安静得像一汪柔软绵密的池水。

    陶溪先前的从容跑了个干净,他先是看了眼林钦禾,又倏忽移开目光,但又不知道将目光往哪里放,只好低下头又鼓捣自己刚才还没扣上的袖扣。

    “过来。”?林钦禾突然对他说。

    陶溪心头一跳,可能是太过安静,他竟觉得林钦禾的声音比往常更低沉,让他有些心痒。

    他低着头走到林钦禾面前。

    林钦禾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抬起来,开始慢条斯理地扣那颗晶亮的袖扣,袖扣在他指尖的拨弄中晃动闪烁。

    陶溪呼吸放得很轻,盯着那颗扣子和林钦禾修长的手指,耳尖莫名微微发烫。

    扣好后陶溪竟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鼓动不止的心脏稍微平静了点,他抬起头对林钦禾轻声说:“谢谢。”

    林钦禾看着他,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他的颈侧,对他低声道:“转身。”

    陶溪一怔,听话地转过身背对着林钦禾。

    然后他感觉有一只手在抚平自己的衬衣领,他顺从地折起颈部微低下头,将自己的后颈和衣领全然露出来。

    老洋房里安静得能听到指尖摩挲衣领布料的声音,但那只手在动作间突然轻轻触碰到他后颈薄弱而敏感的肌肤。

    陶溪忍不住颤了下,明明看不见,他竟莫名觉得好像有一道视线如有实质地落在自己的后颈上,这种感觉让他不可抑制地脸颊发烫。

    手腕上的脉搏在跳,胸腔里的心脏在跳,颈侧的动脉在跳,好像全世界都在跳动不息。

    这段时间似乎短暂又漫长,终于整理好后,陶溪回过身再次对林钦禾说了声“谢谢”,只是这次声音比上次更小了。

    他将无处可放的颤动目光向客厅角落里投注而去,正好对上了鹦鹉的视线。

    那只鹦鹉歪着头看他,竟让他感到一阵心虚。

    乔以棠收拾好化妆品和香水下楼的时候,觉得一楼客厅的气氛有些怪异,她先是看了眼陶溪,发现这个今天更漂亮的男生竟双眼湿润脸颊微红。

    她顿时狐疑地看向一旁的林钦禾,这位老友神色依旧淡漠平静,完全看不出破绽。

    乔以棠又看了眼客厅角落里的鹦鹉,恨不得那只鹦鹉告诉自己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但鹦鹉不解风情,开始扯着嗓子骂她:

    “又谈恋爱!又谈恋爱!又谈恋爱!”

    乔以棠比手势打了鹦鹉两枪,对两人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带上唐南小朋友出发吧!”

    一旦有了其他人在,陶溪瞬间感觉自己自然多了,他与两人一起走出门,林钦禾走到花园里,毫不留情地将蹲在地上拿树枝戳泥巴的唐南提起来,唐南像只鸡崽子扑腾着翅膀,朝陶溪大喊“哥哥救命”。

    陶溪笑了,忍不住对林钦禾说:“林钦禾,你对小朋友温柔点。”

    乔以棠闻言嘲讽道:“他会对人温柔吗?”

    林钦禾放开拎唐南的手,沉默地看了陶溪一眼。

    陶溪又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35章

    坐林家的车赶到美术馆时,画展已经开始一个多小时,开展仪式也已经结束。

    舒缓的轻音乐中,穿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在宽阔明亮的展馆里闲适自如地漫步着,欣赏画作,偶或轻声交谈。

    这是陶溪从没到过的世界,但他不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反而有一种自己应当属于这里的从容。

    乔以棠一到就和自己等候多时的大学男友汇合走远,陶溪带着林钦禾与唐南一路找到自己画作的展位,展馆里最偏僻的角落。

    “这是我的画。”?陶溪指了指自己被挂在墙上的画,对林钦禾说道。

    油画布上,是一个穿着红灯芯绒褂子的小女孩,她有一头乌黑的天然卷妹妹头和一双明亮的杏眼,正飞奔在春日金黄的油菜花田里,雀跃追逐一只粉色蝴蝶。

    小女孩微胖的脸颊上有一大块状若蝴蝶的红斑,从鼻梁一直蔓延到左脸,但看画的人不会有丝毫认为小女孩相貌丑陋,因为她脸上的笑容比三月春光还要灿烂。

    唐南仰头看着那幅画,好奇地问道:“哥哥,她是谁啊?”

    陶溪目光专注地看着画上的女孩,眼底透出思念,轻声说:“这是我的妹妹。”?他转头看向林钦禾,笑着问道:“我妹妹是不是很可爱?”

    林钦禾嗯了一声,低声说:“和你一样。”

    陶溪一怔,咬了下嘴唇,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林钦禾看着那幅画,却终于明白,为什么陶溪总是急着要赚钱,对于收入菲薄的山村家庭而言,一个患有红斑狼疮的小孩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他看向一旁看画的少年。

    他那时想,这个人或许比自己想的还要更辛苦。

    陶溪察觉到林钦禾在看他,他回望过去,微微怔住。

    他听到林钦禾对自己说:“陶溪,你以后会有自己的画展,会有很多人来看你的画。”

    语气认真而笃定。

    陶溪愣了愣,弯起双眼说:“如果我有了自己的画展,你会来看吗?”

    林钦禾没有犹豫地回答:“会。”

    陶溪眼睫颤了下,他看着林钦禾好看的侧脸,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好,等我有自己的画展,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你一定要来!”

    一旁的唐南小朋友不太听得懂,跟着喊道:“我也要来我也要来!”

    林钦禾拍了下唐南的头顶,冷漠道:“你就算了。”

    两人带着小朋友又看了会展馆里的其他画作,路上遇到乔鹤年和几个书画协会的前辈,老头子有心让自己的学生多认识些人,拉着陶溪不让走。

    本来林钦禾一直在旁边,但唐南突然吵着说肚子痛,陶溪让林钦禾赶紧带小孩去卫生间解决下,免得憋出毛病。

    林钦禾黑着一张脸,十分不爽地提着唐南走了。

    陶溪被乔鹤年带着认识了几个文艺界的前辈,他多少有些紧张忐忑,但还是努力做到了礼貌得体,那几个前辈知道乔鹤年时隔多年又收了学生早就非常好奇,对陶溪倒十分热情。

    其中有一个人是现任书画协会的会长,名叫关书文,是有名的书法家,他对乔鹤年玩笑道:“乔老,您这学生和我一个女儿长得有些像。”

    乔鹤年知道这个年轻时风流成性的会长有个不成器的私生女,曾经想找他拜师学画被他拒绝了,他心里不太瞧得上,便说:“是吗?分明和我以前的一个女学生更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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