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电话那边传来少年努力矜持但没什么效果的雀跃嗓音:商场一五折清仓你来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贺山亭:看来大家都很想我接老婆的电话(bushi)

    第三十四章

    坐在主位上的贺山亭关了手机,抬起异色的眼问向陈明:还想听吗?

    如果说之前的无声还在正常范围内,那么此时的会议室里安静得如同真空,没想到贺山亭私底下如此平易近人。

    站在边上的郑秘书真的很佩服自己老板,普通人或多或少会感到尴尬,但贺山亭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

    会议室里一个个低头看文件不敢抬起来,逼问的陈明尴尬得在椅子上坐不住,印证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句话。

    只有郑秘书疑惑对面那个少年是谁,可惜方助不在不然还能问问,满地噤声之后男人离开了会议室。

    自此作风骄奢的贺氏突然兴起了一阵艰苦朴素之风,老板都买一五折的衣服我们有什么理由不节俭,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

    路面上的的宋醉听到电话被接通了,话音落下对面安静得诡异,下一秒电话挂断了。

    他心里升起浓浓的疑惑,因为怕去晚了抢不到东西,没有再拨过去而是准备搭车去商场。

    他走了两步想起来回宿舍放书,再拿了两个布袋子,这样可以省出塑料袋的八毛钱。

    宋醉拎上布包往沪大的公交站走去,在站台足足等了半小时车,计划去地铁站时接到了对方的电话:刚才在开会。

    听见开会两个字少年想起被班会支配的恐惧,不明白五分钟能说完的问题为什么要能半小时,他每次坐在后排能开小差看完一本书。

    下次再约吧。

    他恰好望见前方驶来辆开往白鹫路的车,车终于来了,将要挂断电话他突然听到一句:你在什么地方?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泛冷的嗓音从后面传来:看到你了。

    宋醉捏住手机回过头,男人一身做工细致的灰色西服,细长的纯银表链垂在同色系的马甲上,修长的手泛着矜贵之气。

    他的心脏不动声色跳了跳,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比喻,像只花枝招展打扮自己的公孔雀。

    可片刻视线才从对方身上移开,他压下心底的念头,指了指迎面驶来的公交车:我们上车吧。

    海水蓝的公交车在站台上停靠,他走上台阶刷学生卡,身后的男人经过他自然地坐上座位。

    贺山亭从没坐过公交车,学生时代便是司机接送,根本不知道先付钱再坐车。

    而宋醉没料到对方连坐公交的钱都没了,只好刷了两次学生卡,他以为男人多少会局促不安,身为高龄学生的对方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车厢里人多他们只能分前后坐,他自觉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正犹豫要不要问对方经济状况时对方忽然问:上学了吗?

    不知为什么对方认为自己成绩不好,初次见面也是让他好好学习,他想给自己辩解下:高考没考好只上了沪大。

    如果在旁人耳里这句话无疑透着炫耀的,少年说完后意识到不妥,没等他开口坐在后座的男人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卷发,如同一个轻柔的鼓励。

    他衬衫下的脊背小弧度颤栗,后背的皮肤磨在衣料上,他转移注意力般打开手机看文献。

    贺山亭静静注视着斜倚在窗边的少年,夏日的日光太盛,少年眼睛上的伤疤看得一清二楚,仅仅是如今所见也知道当时有多惊心动魄,然而澄净的眼里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专心看文献的宋醉没有察觉到贺山亭的视线,因为屏幕上泛出重影,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正当他准备继续看时眼上忽然蒙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冰冷的指腹压在他的眼帘上。

    车上别看手机。

    因为车辆在行进中男人覆在他眼上的手轻轻晃,两人的皮肤时不时触碰分离,贴近的地方泛起温热的触感,细微间透出热烈的光简直如同在亲吻。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有一年的夏天也是这么热烈,身后人的气息格外熟悉。

    当对方的手离开他的眼睛时,少年薄薄的眼皮还在颤抖,睫毛上盛着细细的风,像是从西南吹来的风。

    *

    宋醉在车上没有继续看手机,公交在白鹫路站停下,他们跟在人走下车。

    这条路是有名的数码街,站台边上开了大大小小的铺子,不仔细看还难以发现巷子间开了个十平米的小店。

    在别墅住三年的他从没到过这地方,他只能打开手机查地图,没留意身边的人离开了。

    贺山亭走进一间数码店,他极少会自己出来买东西,店员立马出来问:请问您需要什么东西呢?

    平板电脑。

    他又补充了句:护眼的。

    虽然那只狐狸崽子的眼光不好,但他也不希望少年真成瞎子了。

    我们这儿正好有最新款的现货。店员从柜子底下拿出盒子,您要是喜欢的话随时可以带走。

    店员听见男人二话不说同意不禁说真舍得,他戳了戳贴在柜台上的二维码:关注店里的公众号享九八折优惠。

    对方付了钱便走出店门,连折扣都漠不关心,店员忍不住想这位客人看着便不是普通客人。

    宋醉仍在路上看着地图,明明地图上说是在这儿却没有商场的踪迹。

    少年看得太入神没注意自己身后的背包被一只手打开放入东西,确定好地方后才敏锐感觉对方回来了。

    你去什么地方了?

    他忍不住问。

    望着对方出色的面容少年想了想飞快补充:不过要钱的话我就不问了。

    男人轻轻勾唇嗯了声,宋醉立马闭上了嘴,如今的男模收费收得好随意,不知道市场监督管理局会不会管控价格。

    商场开在巷子的尽头,门口旁摆着给小孩子玩的玩具车,大门站着磕瓜子的阿姨,看着生意便不太好的样子。

    宋醉反而松了口气:知道一五折清仓消息的人应该不多,今天应该可以买到不少衣服。

    他们踏入这间濒临倒闭的商场。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消息不知道从哪儿泄露出去的,走进商场时大部分衣服都卖完了,准备好两个袋子的少年呆住了。

    绝大多数人围在冬季会场里哄抢便宜的冬装,他回过神挤入人群,在激烈的争夺下抢到件白色羽绒服。

    而贺山亭站在人群外平静戴上耳塞,同商场的氛围格格不入。

    好不容易从冬装会场里钻出来的少年认真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去了人少的夏装会场买到两件夏衣。

    他买衣服一向十分简单,只需判断成分面料无论款式直接拿,譬如他在同样百分之七十充绒量的羽绒服里选了蓬松度更高的,这可以让他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他选完自己的衣服后问站在人群外的男人:你要买什么衣服?

    贺山亭摘下耳塞望了望货架上五颜六色的衣服,充斥着廉价的化工气味,他用手帕轻轻捂住鼻子:没有。

    宋醉意识到身边的人是真的讲究,十九岁的他循循教诲:你每天穿好牌子没必要,不如早点把欠的债还了省得利滚利。

    对方眼里没有丝毫波动。

    少年词穷开口:你不需要靠衣服也好看。

    男人终于放下手帕微微颔首,宋醉默默发现对方不仅讲究还喜欢听人说好话。

    贺山亭只是伫立在货架前,并没有要自己动手挑的意思,宋醉只能帮他找衣服。

    这对时尚绝缘体的少年来说无疑是个难题,他分不清什么是流行的款式,只能区分衣服是长袖还是短袖。

    他硬着头皮找出一件红色皮衣外套,在黯淡的衣服堆里格外显眼,看着便不是普通的衣服。

    贺山亭拧眉看着递到他手上的外套,少年真诚的嗓音在下方响起:这件符合你的气质。

    宋醉是真这么觉得的,对方在人群里像孔雀般出众,然而话音一落便感受到对方泛着凉意的目光,他喉咙咽了咽问:我说错什么了?

    他没有听到对方愠怒的声音,不禁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好歹客人是上帝,他应该有当上帝的底气。

    在接下来的过程中男人十分温柔,温柔到他说什么是什么,最后他们挑了足足七八件衣服。

    在去收银台的路上宋醉心里浮现一丝不对劲但安慰自己没什么问题,他们提着衣服走到收银台。

    他把衣服放在收银员面前,对方自然地把衣服放在他上面,贫穷的少年字斟句酌问:你难道不自己付钱的吗?

    男人出色的面容藏在阴影处,蓝灰色的眼蕴着细碎的光,挑起眉理所当然开口。

    我们男模都不付。

    作者有话要说: 男模们:?????

    第三十五章

    不知是对方的语气太过自然,还是那双蓝灰色的眼眸太惑人,宋醉反应过来后已经帮对方付了一百七十五块八毛。

    他低头望着手里的小票心尖疼,而男人拎着衣服走出去倒是挺开心,似乎把他当成了大方的金主。

    少年感觉要开诚布公谈一谈,他没有任何包养男模的心思,只是出于同情的角度在省钱这方面提供帮助,绝对不是把自己的钱花到对方身上的意思,况且他实在太贫穷了。

    打工对他来说不是问题,在工地上一天便能轻松挣五百,不过他想把时间投入学习里去,上学期间不愿花时间去打工。

    宋醉收好单子跟上去委婉开口。

    虽然在学校花钱的地方不多,不用自己买书也不用买物理仪器,但每天生活成本还是比较高,我平时连杯奶茶都没舍得喝,今天给你买了一百七十五块七毛的衣服。

    他严谨地纠正自己:一百七十五块八毛。

    宋醉以为对方或多或少会愧疚一下,谁知男人停下脚步拢眉问:没钱还学人家包养男模?

    这让他没出口的话压在了喉咙里,总不可能当面说是因为你那天哭得太厉害了,以对方小心眼的性子能把自己的卷毛拔秃。

    他慢吞吞走在后面组织语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鼓起勇气: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

    初次见面花了五块,上次见面花了五块,这次见面花了一百八十块八毛,下次见面不知道花多少,总之是他消费不起的男人。

    迟迟没等到对方的答复,低头的宋醉忍不住抬起头,然而抬起头时才发现对方早已离开了。

    贺山亭走进一家饮品店,空气飘荡着香精的味道,似乎都能感受到弥漫的粉尘。

    夜里饮品店的人不多。

    店员不确定眼前这位衣着名贵的男人会买奶茶,小心翼翼问:请问您想买什么吗?

    正在这时贺山亭的手机响了,他下完单才接通电话,而汇报工作的方助理好不容易拨通电话,听到的便是在奶茶店的声音。

    方助理脸上透出浓烈的讶然,贺山亭喝茶格外挑剔,每年都会让人在国内外搜罗好茶叶,煮好后用细瓷杯碟盛放。

    纳斯达克指数崩盘都比不了贺山亭买奶茶吓人,除非世界上只剩下一杯水是奶茶,否则他老板是不会喝的。

    他压下心底的疑惑问:您在什么地方?

    方助理手上抱着整理好的文件,然而听到的却是男人泛着冷的嗓音:在外面看孩子。

    他对这个孩子有印象:是上次那个疑似叛逆期的孩子吗?

    贺山亭轻轻嗯了声,望了眼手上提的衣服:也不算特别叛逆。

    而宋醉在原地等了快十五分钟,裹着衣服站在风里,之所以没有打电话是怕对方收他钱。

    他打定主意对方回来后说以后不见面的话,他这个念头浮现在脑子里没多久,容色出众的男人从夜色里走了出来。

    对方将手里的奶茶端给他,奶沫上堆着厚厚的奶霜,许久没喝奶茶的少年不由得接过了纸杯。

    杯身触摸过的地方还残有淡淡的余温,他的手指下意识颤了颤才握住奶茶,抿了一小口问:多少钱我给你。

    白送的。

    男人垂下眼说。

    这让宋醉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仅仅因为一句话特意去给自己买奶茶,他在思考如何撇清两人关系,可对方只是在意他没有喝到喜欢的奶茶。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打消了自己的念头认真叮嘱:以后见面的话买东西别太贵啊。

    男人俯下身同他平视,两人的距离因而隔得极近,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雾气弥漫的瞳孔。

    他整个人僵住了,炎热的空气似乎凝固变为温热的鼻息,但对方只是平静在他耳边说了句:我尽量。

    *

    酒吧里殷子涵坐在卡座上一瓶瓶喝酒,身边一个染着黄发的朋友问:殷哥你今天怎么了?

    有人在学校给我下了套。

    殷子涵一想起试卷的事,两边的太阳穴忍不住跳,宋醉肯定算准自己会换试卷,连字迹都模仿得分毫不差,摆明了是下的套他当时却被少年的镇定唬住了。

    谁敢对您下套?黄毛疑惑地开口。

    殷子涵从小练跳高,一米八的个子浑身都是肌肉,加上校内校外认识的朋友多没人敢招惹,他好奇谁这么大的胆子。

    一个书呆子算了。

    殷子涵摆摆手不愿多追究,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大度,宋醉一天到晚不是在图书馆便是在实验室,他想给少年一个教训都找不到机会。

    他们走出酒吧已是深夜,说来也巧,殷子涵眼尖地望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年走在无人的路上,他指了指前方说:就是那个矮个子。

    宋醉两人走在路上,他敏锐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扭头望向酒吧时,身边的男人忽然开口问:平时喜欢去酒吧?

    他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立马收回视线解释:我在学校天天去图书馆,从来不打架生事平时连游戏都不打,只是偶尔去酒吧。

    少年正正经经解释虽然自己泡酒吧包男模但还是个好孩子,贺山亭挑眉不语。

    跟在后面的殷子涵三人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终于宋醉身边那名年长男性接电话离开了。

    他走过去吓唬落单的少年:你没想到会看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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