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喂他!
    实念着陛下。自己生养的孩子,谁不念着呢?”

    李齐慎心说这倒也不一定,怕是得分人,但他顺着钟庆满说:“这倒是。祖父这个性子,像的是曾祖父,还是曾祖母?”

    “都不太像。”钟庆满想了想,“非要说,那可能得更像昭玄皇帝,爱闷着。靖穆皇后万万不会这样。”

    “是吗?”能在史书上称“靖穆皇后”而不是“沈皇后”,李齐慎一直以为曾祖母是如同天后一般的女人,凶猛、善政而野心勃勃,“曾祖母是很凶,还是很端庄?”

    “错啦,都不搭边。靖穆皇后不摆架子,也不在乎礼仪,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不过也挑不出错来。”

    李齐慎皱眉:“曾祖父不管吗?”

    “夫妻间的事,旁人怎么知道?或许,昭玄皇帝就爱靖穆皇后这个样子。”钟庆满说,“仅拿教坊乐曲来说,靖穆皇后爱胡旋舞,宫中就多矫健妩媚的乐曲;当年她听霓裳羽衣曲,只皱了皱眉,昭玄皇帝在位时,宫中再没奏过这曲子。”

    李齐慎觉得这未免有点夸张,转念又觉得还好,教坊曲子那么多,不奏一个也不会死,能以此讨个欢心又有何不可。他沉默片刻:“这我也不知道。我读史,起居郎写昭玄皇帝和靖穆皇后相敬如宾,还以为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

    “这些小事,都是瞎写的,谁不期望帝后和睦呢,写着写着,就和睦过了头。”钟庆满摇摇头,“所以,殿下您看,不过几十年,人去了,在别人嘴里,就是另一个模样了。等我这把老骨头也入土,知道这些事的人,就又少了一个……早晚谁也不知道。”

    这话有点伤感,李齐慎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没作声。

    钟庆满也不在乎,撑了一下地面,艰难地起身:“殿下,您要不要点几盏灯?”

    李齐慎明了,这灯是供奉在灵位前的,他点头,起身:“麻烦掌案递火。”

    说是递火,在玄元殿里总不能敲火石,钟庆满应声,端了特意留着的手灯,靠近李齐慎:“殿下,请。”

    李齐慎点头,捻起引火的签子,在手灯的火苗上轻轻一燎,再把引来的火点进灵位前的灯芯,一盏盏点过去。等全部点亮,灵位前一排灯亮起,烧出的火光照在灵位上,照得金粉闪闪发亮。

    李齐慎吹灭签子,信手递给钟庆满,一撩圆领袍的下摆,再次跪在蒲团上,浓密的睫毛一落,闭上眼睛。

    刚才一个人跪了那么久,又和钟庆满聊了一会儿,他想得挺明白,过往的事总归过去了,他活着的时候做得再多,纵然能青史留名,也就那么几行字,后人解读时还不是乱七八糟,能不弄错他的名字就算是给面子了。

    与其瞻前顾后,想着身后名声,还不如惜取眼前。

    “李氏列祖在上。时过境迁,前边的几位实在隔得太远,恐怕没空理我,那我只能就近问问祖父和曾祖父。”李齐慎低着头,嘴唇轻轻张合,无声地说,“如今我在宫里深陷泥淖,步履维艰,且父不为父,兄不为兄,我应当敬爱父兄,任其磋磨,坐以待毙吗?”

    当然没人回答,他沉思片刻,猛地睁开眼睛,浅琥珀色的眼瞳倒映出灵位前的烛火,眼瞳中的碎金流淌,一时竟像是睁开了灿烂的金瞳。他看着灵位,依旧无声地开口,“我绝不。”

    他忽然起身,转身朝外边走,“今日叨扰掌案,多谢掌案告诉我这些。”

    少年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走的时候也匆匆忙忙,钟庆满还没应声,李齐慎已经不知道走哪儿去了。外边的雪还没停,细细碎碎的雪落下来,在砖石铺的地上积起薄薄的一层,一串脚印直直地通往远方。

    钟庆满摇摇头,慢吞吞地挪到窗边,伸手把窗关实,再抹去脸上被风吹过来的细雪,扶着窗,缓缓转身。

    转身的瞬间,他发现灵位前李齐慎点亮的灯全灭了,一盏火都没有留存。

    第51章 新台

    三月二十六, 千秋节。

    李承儆性喜奢华, 先前清思殿和东宫之间又闹了一场, 恼得他心烦,幸好萧贵妃温柔解语, 特意嘱咐下去,今年的千秋节大操大办, 也好让他看着开心些。

    得了皇帝和贵妃的暗示,宫里自然铆足了劲操办,各殿的屋檐下挂满红灯笼,白日里只觉得红艳艳,到夜里一点,像是火海又像是星河,照得大明宫亮如白昼。

    到千秋节当天,宴设在麟德殿,正对着太液池, 歌舞从早起开始就没停过,先是回风乱舞矫健妩媚的大胡旋,再是驱邪的傩舞,乐师舞姬来来往往,忙得教坊里的人焦头烂额,连贺景都得自己撩袖子弹琴。

    贺礼自然也是不少的,朝臣宗室送来的礼单都能把人埋了。南海采的珍珠足有婴儿拳头大小, 放在光洁的瓷盘上, 轻轻一晃能自走;成幅的绣品展开能从麟德殿的一头拉到另一头, 细细地刺着山河湖海,用的流光丝,稍稍一动就是另一个绣样;还有红珊瑚磨粉手抄的佛经、成套的白瓷青瓷、黄金丹珠铸造的饰品……堆得广袤如山海。

    贺寿的祝词不绝,落在耳边像是歌吟,李齐慎站在箜篌边上,看着那些贺礼一样样送进去,浅琥珀色的眼瞳里倒映着红艳艳的灯海。

    这些贺礼很好,殿里的乐舞也很好,在龙首原上展示这个帝国所有的繁华富庶,背后藏着的东西却截然相反。教坊的乐师反复演奏排练,指尖在弦上割得鲜血淋漓;赤足的舞姬足尖全是血泡,不断踩破结痂,才能在殿里转出完满的圆;采珠的是珠女,反复潜入海中,即使侥幸能活着,用不了几年,肢体也会被冻得变形,只能在地上匍匐爬行;刺绣用的绣娘则更多,或许要十个百个一同,齐齐绣瞎眼睛。

    隔着那片灯海,李齐慎看见其下的鲜血白骨,听见藏在乐声里的哀哭。

    “……您看见、听见了吗?”他无声地询问早已死去、只在玄元殿剩下个灵位的先祖,“这是对的吗?”

    无人回应,只有麟德殿里的曲破,先前中段的繁音急节已然转慢,到末尾只舞不歌,列队的舞姬踮起脚尖,踩着节拍旋转,犹如天上飞仙渐渐放缓脚步,各自散入云间。

    “要结束了。”贺景扭头,看了李齐慎一眼,“殿下,您准备好了吗?”

    李齐慎回神,回视贺景,漫不经心地说:“贺先生知道我要演奏什么吧?”

    “当然知道。”贺景说。

    “好。”李齐慎蓦地路出个笑,颇有少年独有的爽朗明亮。他抬手一撩,把落到的肩前的细辫打到肩后,信手推了凤首箜篌一把,在滚轮的声音里和贺景说,“就此一别,多谢贺先生多年教导。”

    贺景没说话,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一步步走进麟德殿。灯光落在他脸上,这个向来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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