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了二楼的雅间之后,便有伙计来上了酒。

    霜姐大概是知道裴斯远的脾气,并未让旁人来打搅。

    “这寻欢楼的小相公好不好我不知道,但这里的酒是真好。尤其是今年新酿的寒江雪,在京城可是独一份儿。”裴斯远说着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

    路知南笑道:“你若是喜欢,回头让酿酒的师父专门给你弄一些送到你府上便是。”

    “黄公子,您可莫要再这么纵着我了。”裴斯远笑道。

    余舟坐在一旁简直没眼看,感觉自己比这屋里的油灯还碍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还是这个味儿。”裴斯远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表情看着很是惬意。

    余舟留意到,裴斯远在喝酒之前刻意嗅了嗅酒杯,那动作看起来不像是在品酒的香气,更像是在……确认酒是否安全。而且至今为止,裴斯远只给自己倒了酒,并未给路知南斟酒。

    所以,裴斯远还懂毒?

    如果他懂毒,那天怎么又会中了招?

    是故意的?

    还是失误了?

    “我也尝尝这酒。”路知南伸手便要去拿酒壶。

    裴斯远却伸手一挡,道:“这世间的毒有千百种,其中能被人验出来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哪怕我亲自尝了的,也未必就安全。黄公子,您还是忍一忍吧,想喝酒咱们回家再喝个痛快。”

    余舟听到“回家”这个字眼,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发现,裴斯远看着不好相处,其实挺会哄人的。

    至少在他看来,皇帝是被裴斯远哄得服服帖帖的,裴斯远说什么对方都听。

    “一会儿他们会跳舞,那可比喝酒有意思。”裴斯远说着指了指雅间镂空着的那一边。

    这寻欢楼的布局很讲究,建筑中间做了个剧院式的“天井”,二楼的雅间是围着“天井”布置的,正对着“天井”的那一侧是镂空设计,所以坐在二楼的雅间里看过去视野非常清晰。

    “天井”中间是个高台,看那布置应该是个舞台。

    路知南看了一眼裴斯远手里的酒杯,拧眉问道:“这地方这么不干净吗?”

    “一个地方不怕他不干净,只要不干净的地方在明面上就好办。”裴斯远道:“那些比较低级的手段其实并不可怕,比如酒水,比如点心,再比如带着香味的蜡烛……”

    裴斯远说到蜡烛时目光看向余舟,果然见对方身体一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大愉快的回忆。

    “真正可怕的不是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而是藏在暗处的那些。”裴斯远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道:“杀人的毒药,未必是见血封喉,也有可能是……”

    他话音未落,便闻外头传来一声尖叫。

    余舟和路知南同时一惊,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去。

    透过雅间镂空的那侧,只见一楼的走廊上,一个男人一边跑着一边撕扯身上的衣服,这会儿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得零碎不堪,露出了身上被自己抓破的血痕。

    几个女子被他吓得连声尖叫,就连旁观的男人都惊慌躲避,像是在躲避一只发了疯随时会咬人的狗。

    不过寻欢楼里的伙计反应倒也不慢,很快就有人上前按住了他,将他拖走了。

    “这人喝多了,打搅了大家的雅兴,实在是不好意思。”霜姐忙朝众人道歉道。

    围观的客人见状也没揪着不放,随口抱怨了几句“死酒鬼”便各自散了。

    “这得是喝了多少酒啊?”路知南开口道。

    “他不像是喝醉了。”余舟开口道。

    裴斯远闻言骤然转头看向余舟,表情带着几分惊讶。

    余舟尚未从方才那一幕中回过神来,是以没留意到裴斯远的目光。

    “不像喝醉,难不成是疯了?”路知南问道。

    “像是……”余舟很想说那人像是嗑.药了,想了想之后改口道:“像吃错了药。”

    裴斯远若有所思地看向余舟,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疑惑。

    这一出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工夫高台上便有人开始表演。

    不过那表演显然没能吸引三人中的任何一位,路知南甚至打起了哈欠。

    “黄公子,这雅间后头是可以休息的客房,我在这里有一处包年的房间,平日里只有我能住,你要不要看看?”裴斯远挑眉问道。

    路知南闻言眼睛一亮,那眼神明显带着揶揄,像是在说“是不是你那小相好跳窗户那间?”

    不过俩人这互动落在余舟眼里,便成了眉来眼去。

    他甚至在想,那俩人是不是要顺势歇在这里了?

    自己是不是可以先走了?

    但他很快又想起来,这房间不就是那晚他和裴斯远……的房间吗?

    念及此,余舟耳尖又开始迅速泛红,那红意很快顺着耳朵蔓延到了脖颈。

    “就是这里啊?”路知南立在房门口朝里看了一眼,似乎没打算进去。

    他知道这里头的猫腻,不愿进去纯粹是怕里头有残留的药物。

    这会儿本就是春天,他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若是来点药物一刺激,那可就不妙了。

    “不进去看看?”裴斯远问道。

    余舟闻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你给人戴了绿帽子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带人进屋看看?

    不过他很快想起来自己是给路知南戴绿帽子的人之一,便也没底气在内心谴责裴斯远了。

    “余贤弟要不要进来看看?”裴斯远问道。

    “我不。”余舟忙道:“不用了。”

    他说着还刻意往后退了两步,一张脸上写满了心虚。

    裴斯远看着案上原本摆着烛台的地方,似乎是想说点什么。

    不过他目光落在余舟面上片刻,终究还是忍住了没说。

    路知南见状伸手在余舟肩膀上一拍,开口道:“饿了,今晚余贤弟也别急着回家了,让你裴哥哥请咱们吃点好的吧。”

    裴斯远无奈一笑,带着两人出了寻欢楼。

    寻欢楼斜对面便是一家酒楼。

    裴斯远显然是那里的常客,带着两人进去很随意的和伙计打了个招呼,点了菜。

    “咱们坐这里吧。”路知南指了指大厅靠窗的位置道:“难得出来,别去雅间里闷着了。”

    裴斯远闻言点了点头,又朝伙计吩咐了几句。

    “余贤弟,坐啊,出门在外别客气。”裴斯远一手搭在余舟肩膀上,那姿势看起来有些亲昵。

    余舟下意识看了一眼路知南,见对方没注意到自己,忙抬手将裴斯远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开,还给了裴斯远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个眼神裴斯远立刻就看明白了,是在警告他让他守好男德。

    余舟坐下后,还一直忍不住偷看路知南。

    他其实有点好奇路知南此时的心情。

    依着他所获得的信息,路知南多半已经知道裴斯远那晚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那么他今日跟着裴斯远来这一趟是为什么什么呢?找不痛快?

    余舟最搞不明白的还是裴斯远,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难道不知道心虚愧疚吗?

    而且他们都是大男人,裴斯远当着路知南的面也不知道检点,手还往他肩膀上乱摆!

    他想起这茬,又忍不住瞥了裴斯远一眼,还下意识抬手在自己肩膀上扫了一下。

    裴斯远:……

    “黄公子,您这是在看什么呢?”裴斯远顺着路知南的视线朝窗外看去,忍不住问道。

    “我回忆了一下,方才你带我们看的那间房,外窗就开在这条街上吧?”路知南开口道:“是不是那一间?”他说着抬手指了指斜对面二楼的一扇窗户。

    “哪一间啊?”裴斯远装糊涂道。

    “就是那间。”路知南又指了指。

    这时有几个从二楼刚下来结账的客人,听到路知南的声音后,忍不住插嘴道:“就是那间,我每回来吃饭都能见着人提起那天的事儿,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话音一落,旁边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寻欢楼可很久没出这么好笑的事情了。”

    “你们说裴副统领那相好的,都敢在外头偷人,怎么就不敢跳窗户呢?”

    “一人半高的窗户,还得绑个床单,哈哈哈哈!”

    裴斯远:……

    余舟:……

    作者有话要说:

    余舟:床单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吗?再提发火了哈!

    明天继续双更~我好勤奋!

    第7章

    余舟被人当着面奚落,一张脸顿时尴尬地涨红了。

    偏偏他又不敢反驳,只能抿着唇一声不吭。

    没想到这时,一旁的裴斯远突然淡淡一笑,道:“一人半的高度不矮了,不习武的人跳下来很容易摔伤好吧?我看你们一个个五大三粗的,也未必敢从二楼跳下来吧?”

    余舟闻言一怔,下意识看向裴斯远,表情十分惊讶。

    他没想到,裴斯远竟会在这个时候帮他说话。

    “你这话啥意思?咱们又没说你,你急什么?”方才奚落余舟那人道。

    “我路见不平不行啊?”裴斯远也不急,声调依旧十分平和,看着几人道:“你们若是有本事,现在就去试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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