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忘。”季临秋轻轻喊他名字。

    姜忘脸颊忽然红起来,靠着满墙爬山虎等着听后面的话。

    “你还是太嚣张了。”季临秋还是捂着眼睛,在寂静漆黑里悄声开口。

    “万一我不惯着你呢?”

    男人勾唇,尾音慵懒又撩人。

    “不,你会。”

    第34章

    杜文娟执意想让他们感受到来自家人的温暖链接, 坚持要在家里为他们做一顿饭。

    姜忘活到二十八岁,像是刚知道亲爹亲妈手艺都相当不错这件事。

    彭家辉是地道虹城人,蒸菜藕汤都烧得和老爷爷老太太一模一样, 调味丰富煎鱼喷香。

    杜文娟则擅长做东南菜, 浓油赤酱配小火慢炖,糖醋鱼狮子头都做得一绝。

    姜忘吃得时候都有些恍然, 他童年记忆被刻意遗忘到几乎没有, 原来还有这么多值得记住的地方。

    “哥哥都喝两碗汤了!妈你手艺真的特别好,我恨不得天天吃你做的饭!”彭星望对新风味的饭菜也接受度奇高,转眼两碗饭下肚。

    “怎么还叫哥哥呢, ”杜文娟哭笑不得:“不是教过你了吗,该叫舅舅。”

    姜忘轻咳一声, 对当自己本人舅舅这件事不太可以。

    “随小孩开心就行, 叫舅舅显老。”

    不过刚开始做饭还行,做到第三顿时杜文娟怀孕反应又上来了, 掩着门悄悄吐, 不敢让他们知道。

    姜忘察觉到什么, 敲敲门道:“咱们出去吃吧,老这样您也辛苦。”

    杜文娟快速清理了下, 开门时一脸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其实问题不大。”

    她看向案板上的鱼, 不舍得放手:“其实我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做熟很快。”

    “孕妇就不要闻油烟了。”姜忘清楚她心疼这些鱼和菜,径自洗洗手道:“这样,我来做,你在门口教我就行。”

    他侧头一笑,像是发现了什么事。

    “也巧了,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教我做过饭。”

    彭星望正试着过来帮忙,闻声把小脑袋探进来:“我也要学!”

    杜文娟想想好像也行,温声教他如何给鱼改刀,又如何给姜去皮,如何拍蒜。

    姜忘真是第一次学。

    他甚至不知道煎鱼该放多少油,以至于杜文娟忍不住边笑边教他。

    她如今与他年龄相仿,左右也就大个五六岁,但已经对操持家务颇为熟悉。

    “忘忘记得,油热起来要用手捏一撮盐,沿着锅均匀撒一圈,这样鱼皮就不会粘锅。”

    姜忘仔细学她教得某一处,还真煎出一条像模像样的鱼。

    他按着她的嘱咐做好肉菜素菜,还调了个蛋花汤。

    到最后自己都讶然。

    “还是亲手做饭方便。”他喃喃道:“原来这么快啊。”

    “是啊,少去外面吃,外面很多饭馆用得油和肉都不干净。”杜文娟也很眷恋这样的家庭时刻,笑道:“你以后如果有别的菜想学,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南北菜都学了些,能帮到你。”

    “嗯,一定。”

    假期总是过得飞快,坐船看景都是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分别的时刻。

    彭星望再次在妈妈这里确认了自己的存在,比来时要放松很多,还特意隔着外套亲了亲杜文娟的肚子。

    “你要听话哦,不要让妈妈受太多苦。”

    他扬起头,又踮着脚亲了亲妈妈的脸。

    “等我下次来看你!”

    “好,妈妈会每天想你。”杜文娟笑容温柔,双手大大张开:“就像故事书里一样,妈妈有这——么爱你。”

    “一路平安,我的宝贝。”

    回去路上,姜忘一直看窗外连绵不绝的稻田。

    他总觉得自己放下了什么。

    人一路长大,不知不觉就会背负些枷锁桎梏,四顾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也许,他从前也会恐惧。

    不适应亲近的接触,更不敢信任家人。

    在杜文娟送别的时候,这些情绪都如湖水般飘散开,踪迹渐淡。

    季临秋问清了车次,特意开车过来接他们。

    彭星望昨天还特意给他打过电话,今天一瞧见人小行李箱都顾不上,一撒手冲过去。

    “季!老!师!”

    “我!超!想!你!”

    “你教我做的千层蛋糕妈妈说特别特别好吃!她第一次吃这么厉害的蛋糕!”

    “季老师我好爱你啊!”

    季临秋也很久没有听到爱这个字,又刚好在此刻与姜忘视线对接,耳朵尖有些发烫。

    “我也很想你。”他特意蹲下来抱了好一会儿彭星望。

    小孩发现什么,噘嘴道:“我要长到两米高,这样以后就是我弯腰抱你了。”

    “两米?比我还高啊。”姜忘在后头吊儿郎当道:“小心打雷的时候劈着。”

    “哥!哥!”

    等行李和礼品都在后备箱放好,季临秋习惯性坐回驾驶座,系安全带插钥匙发动引擎开车行云流水。

    “对了,家里又有人送……”他话说到一半,发觉姜忘在看他:“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姜忘把头偏到一边,手还佯装扶着头,其实是在遮嘴角的笑:“看你开车很帅。”

    季临秋眉毛一挑,熟练地换向又变道,继续道:“送了一条大鱼、一桶草鸡蛋一桶菜籽油、两只活鹅。”

    “鹅我不会照顾,暂时放在冯婆婆那跟羊玩儿去了。”

    姜忘生意做得广,送礼的人自然多。

    像红包银行卡购物卡这种,他当然是一律不收能退则退。

    但总有人会送完礼就跑,甚至名儿都不留一个。

    四家书店连带网店里的客服运营养活了不少人,逢年过节很多伙计也有心送礼。

    偏偏这个时代很多人喜欢用活的礼物表达诚意。

    ——这么鲜!这么活!姜老板你看出来我们有多喜欢你了吧!节日快乐!

    往常真收到一笼公鸡几只草鸭这种,姜忘一般拜托助理拎去附近菜市场帮忙杀好剁好,然后就近找个饭馆给点加工费吃个爽。

    他跟杜文娟学了两天做菜也是有点飘了,冷不丁道:“咱们两做饭吧。”

    季临秋在留神看路况,方向盘一转侧眸看他。

    “在家?”

    “我会烧鱼,在慈州学的。”姜忘吩咐彭星望替他再发个短信问鲶鱼怎么烧,指节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走,我们去菜市场。”

    季临秋似笑非笑:“……确定?”

    “确定。”姜忘坦坦荡荡:“四点就开始烧,

    烧毁了咱们锅一扔出去吃。”

    杜文娟回短信很快,不仅把流程全部发了一遍,还写清楚需要买哪些配菜,鱼要先煎后炖,要么放开水要么放啤酒。

    他们仨搬家到鹤华高苑以后都没有开火做过一回饭,电器厨具买全其实家里一袋米都没有,全部得现场买。

    姜忘还觉得做炖鱼不够,又买了点韭黄想炒个蛋,再打个菠菜汤。

    回家以后行李衣服简单收拾下,季临秋领着他去看鱼。

    长胡子鲶鱼半米多长,在滴着水的浴缸里游得贼特么欢快。

    姜忘笑容凝固了。

    “这么……长一条吗。”

    “是的。”季临秋笑眯眯道:“做饭的前提是杀鱼。”

    姜忘把袖子撸高,双手往水里猛地一探,把鱼抄起来。

    鲶鱼哪受得了这种委屈,长尾巴反弓再猛地一拍,涮他一脸水。

    “嘶!”

    季临秋在旁边直乐:“好,咱两现在扯平了。”

    “上回又不是我钓的鱼抽你!”姜忘拿手背一抹脸,气急败坏:“走了,去菜市场找人杀!给它鳞都剐干净,今天就吃它!”

    闻言间鲶鱼已经蹦回浴缸里,大有与浴缸缠绵百年的架势。

    季临秋也不帮他擦发梢,坐在浴缸边缘一副笑模样:“你赞美我一句,我就替你杀。”

    姜忘眨眼:“你会这个?”

    “嗯,跟你们去乡下的时候陪彭爷爷料理过几回,挺熟。”季临秋不紧不慢道:“夸什么都行,夸够五十字,不许重复。”

    姜忘感觉男人的尊严受到挑战,一撸袖子又去抄鱼,高高举起,又被涮一脸水。

    季临秋抬眸道:“摔,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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