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临京城最北面的城墙的吏部尚书府, 也是沸雪山脚下最有人气的场所了。

    再往城墙之外看去,就是一片被白雪覆盖的荒原。

    郁沉扫视着府内的景象。

    尚书府内, 一侧是当时发现孩童残存尸骨的布袋, 上面沾满了泥土, 是从后花园里面挖掘出来的。另一侧则是炼药炉,作用自不必多说,被发现的时候, 内容物更是惨绝人寰。

    对于这些, 郁沉敛起眉头, 并不感兴趣地一扫而过。

    尚书府的家仆早就被遣散得一干二净了。至于所谓的“遣散”, 究竟是赶出府邸还是赶尽杀绝,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总之,尚书府空空荡荡,被后来者占据,就像一具腐尸般的空壳。

    “郁相!”小奴急忙跑过来,“她说………她说………”

    郁沉看着他,没等他说几个字,伸手如同对猫犬的爱抚般,摸了摸他的脑袋。

    “苏木辛的人在外面。”郁沉说。

    “……!”小奴当即止住话语,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不过这应该是由于抚摸上发顶的那只手,而并非他的话。

    就旁人看过去,不过是当朝宰相又回到了处理重案的场所,进行最后的收尾事宜。

    走到府邸的后厅,他抬起手,推动墙壁。

    随着墙面之间的摩擦声,一条幽深的地道入口出现在眼前。

    第六幕

    沸雪池。夜。

    “郁相。”“郁相。”………

    侍女接连行礼。

    顺着尚书府下的地道一路行进,然后再开始攀登仿佛永无止境的石质阶梯。

    等到终年的极寒几乎快使血液凝固,无端的黑暗几乎快让双目蒙蔽时,一股澎湃的湿暖气息伴随着怪异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里是沸雪山的山体内部。

    也是足以俯瞰王城的场所。

    郁沉解开大帽细带,脱了外袄,侍女顺从地接过去。

    湿暖香气的来源,是溶洞内的一处潭水。

    其实这种说法不大准确,无论是“溶洞”还是“潭水”。

    就山体内的洞穴而言,这里很明显洁净明亮过了头,甚至宽敞美丽,像被精心布置过的地下花房。

    而说潭水,仅仅是因为,这是溶洞内的唯一一处汇聚流水的池,名为沸雪池,几乎占据个四分之三个溶洞的大小。

    沸雪池上云雾缭绕。

    至于沸雪池中,汇聚的并不是平白流水。

    那些滚烫的、涌动的粘稠液体,从整个临京城的四面八方,顺着千百细细的血渠流淌汇聚在这里,如同血管将血液输送进心脏。

    放掉的腐尸血,全部都进入了这里。

    当然,在遵从京城的传闻放血的时候,没有人知道那些血渠最终通向的是哪里,只当是一种祈福的手段。

    所以更形象的说法,这里应该叫做沸血池。

    郁沉向着池边沉默地走过去。

    “哗。”

    赤红色的血水向四面波动开。

    少女从中探出头来。

    这似乎还不够,向着郁沉的方向,她用手肘支撑在池边,人鱼般探出身子。

    一旁的侍女连忙掩面转过头去。

    池水暗涌,被蒸腾的热气熏染的钟乳石柱上不断滴下水滴,在空荡又幽深的溶洞中悄悄作响。

    “后日便是元春了。”郁沉说,“你还有什么说法?”

    “我想要你的。”她回答。

    说这句话时,她的语气浅淡,并没有丝毫感情掺杂其中,只是在陈述一种必要的条件。

    沸雪池中探出半个身子的少女,生着如同鹭鸟般轻盈又纤细的颈背,白皙得如同雪片的皮肤在赤红色的蒸腾血水中不染丁点血色。

    郁沉站在这片溶洞为数不多的地面上,站在沸雪池边。

    他垂目注视着她,并不像在看一个人,也不像在看一个会令整个临京城男女侧目的女子,更像是在看一个物件,一朵异花,一匹猎苑中被箭锋瞄准的将死的白鹿。

    “我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郁沉说,“苏木辛已经察觉,两日后大军都会进入山脚,你必须得在元春时让鸢雪再次降下。”

    少女费解地眨眨眼,仿佛听不大懂他这些复

    第128章 鸢雪沉刀录 第七幕到第十一幕

    第七幕

    临京城。日。

    终于走进临京城门口, 雪也停了。

    寂寥的街道上没有什么人影,只有城门边有些守卫。按理说,临京城里在鸢雪之后存活下来的人应该比城郊多不少才对, 可是看街上的样子, 除了建筑华丽一些,和城郊并没有什么区别。

    偶尔有腐尸的咆哮传进耳朵, 一响起, 便立刻被斩杀倒地。

    城门口甚至还挂着一颗人脑袋,也不知道是谁的,反正不是很适合游客参观。

    这是自己第一次下山进城, 看到这样的景象, 尹双赤有些失望。

    江湖既存在于市井之间, 本应该更热闹些。

    被少掌门那句“离我远点!”一吼,尹双赤决定说到做到,他也懒得跟那种动不动性情大变的人一起走,惹得一身不痛快。

    不过尴尬的是,再怎么离他远点, 从临京城门口这条路走进去, 再从另一个城门口出来,向沸雪山山脚走去, 路线又不能变出花来。

    所以他总能看到少掌门的影子在前面转悠。

    这种霸道的说辞, 怎么跟乌家庄那帮小兵似的,好像只要他们待过的地方,就能擅自圈地一样。

    想到门派的师兄弟姐妹们现在应该不是在临京城,就在出发前往临京城的路上, 并且大家还能在城内这么荒芜的情况下做到互不碰面, 说明还是有可能做到的。

    尹双赤决定在街边小摊上坐一会儿, 等陆暮南走远,正好昨天整日整夜走下来,他现在几乎趴桌就能睡。

    如果特意绕路走的话,说不定花费的时间更多。

    事实证明,并不是“几乎”,而是确实趴桌就能睡。

    看着面前晃晃悠悠的桌椅茶水,还有店小二由于自己没有消费就占座而散发出的些许怒火,尹双赤拼命眨了眨眼睛,最后还是往下一倒。

    “扑通”一声。

    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夕阳西斜。

    一摸行囊,钱财没丢,干粮没丢,刀也没丢。

    看来街上不仅人少了,连治安都变好了。

    摸完之后,他缓缓抬起头,才发现对面坐了个人。

    “?!”尹双赤睁大眼睛,“纪……纪师兄?”

    “不是吧。”被叫做纪师兄的男子不可置信道,“掌门让我上临京城找你,确保你能平安抵达沸雪山脚,结果我一路到临京城里来,找到你是找到你了,结果你就在大街上趴着不动,还睡了一天??”

    尹双赤挠挠头:“我昨天可是整整十二个时辰都没睡啊。”

    “………”于是纪师兄思量了一下,“好吧,那样还能接受。”

    “慢。”他又抬手,“你的马呢?”

    “被偷了。”尹双赤回答。

    “行啊好师弟,真有你的。”

    “……”

    随后,两人共同陷入了沉默。

    果然这种史诗级别的征程途中,出现睡一觉马就被贼匪偷了的事情会显得很突兀,让人无法理解。

    “刀呢?”纪师兄又问,“刀总不能丢了吧?”

    “那怎么可能?”尹双赤伸手向后往刀柄上摸了一把,“我自己人丢了都不可能把这玩意弄丢的!”

    “怎么样?路上使了没?祖师门的遗物好用吗?是不是和普通的刀天差地别?”于是他接连好奇问道。

    想了想,尹双赤放小声音,犹豫道:“说实话,其实我没感觉到什么特殊之处。”

    “是吗?”纪师兄不解,“算了,反正你小子对这些东西也不了解,□□让我看看。”

    唰的一声,尹双赤便把那把无名刀□□,放在桌上。

    寒光闪烁。

    但是寒光闪烁,只能证明这是一把非常新的刀。

    两人又研究了一番。

    “嗯,果然………”纪师兄点头。

    “怎么样怎么样?你看出玄机来了?”

    “完全没看出来。”他得出结论。

    尹双赤:“……”

    不过,祖师门那一代的东西流传到今天,理念有差别也正常。

    这是把很好用的刀,虽然暂时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也很普通,但是它很好用,这就足够了。

    再说了,真要挑选个砍树方便的工具,那也应该是斧头才对,天底下哪有用刀砍树的。

    要是祖师门想把这档大事打造得有趣味一些,那也应该是用这把刀在山顶上杀头山猪,然后山猪肚子里掉出钥匙,再用钥匙开石头门,最后到手的是一把砍树斧头。这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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