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他死的那一日,却不曾想,在上月里却得知了她不过失手跌了一块料子,便被罚在冷风里站了一个时辰都未完。

    宋惠明是采选进宫的良家子,虽也会学规矩受教训,却不同于他这等官奴出身的罪人,一进宫便任人践踏,莫提小惠明打小便乖巧懂事,又绣工精湛,一日日的在深宫里长大,倒也称得上是一句一路顺遂。

    也正是因着这样的缘故,苏瑾竟是忘了,在这宫中,身为宫人,受罚原本就是常事,即便不因出身,不因犯错,不提正经的主子,哪怕只是顶头上司心内一时不痛快,都能教你受足了皮肉之苦!

    这在宫中本就是常事,甚至细论起来,惠明这站桩的责罚也还不是十分的过分,但因着是惠明,因着是他挂念了多年的人,苏瑾却丁点儿也无法忍受他连想要捧在手心都不得的小姑娘,却在司制局里只是一个区区无品内官眼里,都可以随意用来撒气责罚的存在。

    把她调到御前就成了,那时的苏瑾这样想着,他如今也并非从前,他也已是御前总管太监,放在他眼前,有他护着,便无人能欺辱的了她,在有旁人欺辱她时,也不会因着差事与距离的耽搁,叫她在冷风里吹了一个多时辰才能闻讯去救下。

    再一者,苏瑾的私心里,只想着若是在他眼前,他便可以日日都看见她,而不必再像之前,想尽借口去司制局,只为了能远远的瞧她一眼。

    因着这隐秘且叫他暗自激动的私心,叫苏瑾失去了该有的分寸,也叫他有意无意的放弃了其它的合适地方,最终定下了离他最近的乾德宫。

    也正是因着这一份私心,在满宫里传出他与惠明对食的流言时,自个便已经心虚的苏瑾也只当是自己言行面色不够小心,叫人看出了端倪,只顾着担心惠明的惠明的名声与反应,却竟是丁点儿不曾怀疑是有人在中动了手脚。

    之后更是阴错阳差,竟叫他与惠明到了今日这一步。

    想到魏氏,苏瑾的眸光便忽的沉了下来,只是他不愿在这个时候想到这么一个扫兴之人,垂了垂眸,便只将已经时日无多的魏氏抛到了脑后,起身摸了摸了发间,在火盆边烘了这么久,已是半干,想来倒在被褥与长枕上,该是无碍了。

    苏瑾擦干了手心,转身轻轻的在铺好的被褥上摸了摸,棉花上装的是今年上好的沧州锻,被汤婆子捂了半晌,触手既和暖又顺滑,叫他不知为何,便瞬间想到这被褥之上,原本是叫惠明睡过一晚的。

    分明周遭并无旁人,苏瑾也唯恐叫谁发现一般的猛的缩回了手,不知是不是因着这念头,面上也只觉的隐隐发烫,他顿了顿,将装着如意结的荷包弯腰放于枕下,等得自个也躺下之后,便立即故意一般,只叫自己的全部心绪都转到惠明的日后安置上去。

    如今且罢了,有了陛下的首肯,他们才刚刚住到一处,三五月内都不好轻举妄动,可他却也决计不能这般为着一己私心便连累了她,更莫提,陛下身子一直不见大好,只怕这宫中日后都不会太平。

    若想要叫惠明脱身,等得风声过后,唯一的法子,便是他便寻机,将惠明送出宫去了……

    苏瑾紧了紧手心,微微蜷缩了身子,分明是在这般温暖厚软的被窝内,他却不知为何,只觉着浑身发凉。

    他只当这是他想到日后便要送惠明出宫的缘故,却也并无意更改这念头,只是又细细思量具体该如何才最合适。

    宫女因病因事提前出宫的先例并不是没有,苏瑾缓缓闭了眼眸,惠明在宫外父母俱全,还有兄弟姐妹,不缺照应,他这些年为她备下的家私银钱也足够她富足一世。

    唯一要在意的,便是人心隔肚皮,即便是她的生身父母,血脉兄弟,也不一定会愿意照应她一世,更有甚者,说不得还会贪图她的家私,反叫她怀璧其罪……

    只是单单想到了惠明日后或许会被人欺辱的可能,苏瑾便只紧紧的皱了眉头,不成,他需将她托付给一个有这个本事,且他也还信得过,真真正正能叫惠明出宫后也一世安宁的人来,且这个人必不能再出差错,因着那时他只怕早已再无机会去照料她。

    可是这样的人,又叫他到哪里去找呢?心中才浮现出几个名字,便又因着各种各样的缘故又叫他一一否去。

    不过苏瑾并没有想到更多,许是因为很久都没有睡过这样舒适温暖的地方,才刚到这,紧闭着双眼的苏瑾便已慢慢的睡了过去,他这一觉睡的极沉,且不知是不是错觉,甚至这一觉只叫他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好似抛下了这一切,如在云端一般。

    最终,将他从云端扯下的是元宝那略有些烦人的声音:“师父!师父?师父您醒醒!”

    苏瑾不愿理会他,正想继续睡下去时,在一旁响起的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却忽的传进了他的耳中:“苏公公。”

    是惠明,苏瑾努力的睁开了眼睛,便正感觉到了一只柔若无骨,又腻如冰雪的手心从他的额头上移开,紧接着出现的便是惠明那紧紧皱着眉头的面庞。

    苏瑾疑心自己似乎仍在做梦,可是惠明面上的担忧与焦急之色都太过真实,叫他忍不住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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