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拂松了口气。

    可与此同时,稍微敏锐点儿的人也都发现,护山大阵消失了。

    在他们忙于这突如其来的地动时,护山大阵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而且,没了地动的掩饰,那一声又一声的轰隆声却仍在继续,而专注着听起来时,那居然隐隐有刀剑相接的声响。

    声响从大后山传来。

    大后山是魔渊所在。

    先是大比上魔器搅起风波,而后护山大阵被撤,所有人都知道是魔族要有动作了。

    在场所有人都心中一凛。

    天衍宗掌门见状立刻提声道:“谷焓真师弟,你立刻带所有金丹期以下弟子撤出山门,在山下等待,天衍宗金丹期以上弟子随我来!”

    掌门话音落下,其他宗门义不容辞,几乎做了同样的安排。

    秦拂转头看向灰头土脸的站在她身后的沈衍之,沉声道:“你带所有弟子下山,和天衍宗一起保护山下村民。”

    沈衍之:“掌门!”

    秦拂:“我的命令,不容有异。”

    沈衍之咬了咬唇,不再说什么。

    他们要跟着离开之前,秦拂却突然叫住了他。

    她犹豫了片刻,低声说:“你在路上找一找天无疾,遇见了就带他走,遇不见……就算了。”

    沈衍之离开之后,秦拂有一瞬间的空茫。

    天无疾到底在哪儿呢?

    她一边担心,一边心中又告诉自己,他绝对没事。

    他是被冠以“尊者”之名几百年的人,他做尊者的时间比她活的都长,哪怕他现在并未告知身份,但两个人都彼此心知肚明,秦拂知道他绝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跟上掌门们的队伍走向后山。

    护山大阵被撤,魔族有可能直接就能从魔渊入侵天衍宗,有这件事情在前,魔器之中被困的八人只能暂时搁置。

    道一宗掌门明显焦躁了起来,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两相比较之下,是个人都知道什么更严重。

    众人来到后山,可是意外的,魔渊没什么动静,而有动静的,却是魔渊之旁那座被划入天衍宗禁地的荒山。

    荒山之下,那块写了“禁地”的石碑碎成了几块,但是这块石碑相比起整座山来说,居然还能算得上完整。

    那座荒山更为惨烈。

    秦拂从小看惯了的高高耸立的荒山,如今仿佛被人用一把利剑拦腰斩断了一半,高山平白变成了矮山,而被削掉的那一半山却不知所踪。

    变平了的山顶之上,仿佛经历了一场极其激烈的打斗,整座平面上平白往下凹陷了有两丈深。

    秦拂看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级别的打斗,能把一整座山打成这个样子。

    她转头想问掌门,却见掌门的神情前所未有的难看,哪怕是方才以为魔族要入侵时,他的表情都没这么难看过。

    秦拂在环视一眼,发现四大宗门的掌门脸色居然都不怎么好看,佛子更是紧闭双眼,沉声念了句佛号。

    秦拂眯了眯眼。

    这座山上肯定有什么东西是她不知道的。

    或许,这就和这么一座普通的荒山为什么成了天衍宗的禁地有关。

    秦拂正想说些什么,可一旁突然传来了动静,顿时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那碎裂的石碑旁,荒石之下,居然爬出来一个人。

    他浑身衣服血污混着泥土,脏乱到看不清人影。

    秦拂却一眼认出这是本应躺在药室中的秦郅。

    她失声道:“秦郅。”

    还在艰难的往外爬的秦郅瞬间抬起了头,顺着声音看过去,看清秦拂脸庞的那一刻,居然怔怔的流下泪来。

    他张了张嘴,声音如同十几年没有说话般嘶哑,更咽道:“师姐。”

    那一字一句,几乎要渗透出血泪来。

    秦拂被这一声叫的一愣。

    而秦郅已经被掌门从碎石中拉了出来,一拉出来掌门就劈头盖脸的问:“秦郅!这是怎么回事!你老实交代。”

    天衍宗出此变故,只有秦郅这么一个本应躺在药室的人在场,傻子也知道有鬼。

    秦郅当即一撩外袍跪了下来,他跪下来,却看着秦拂的方向,朝着也是秦拂的方向。

    他一字一句道:“师弟该死,心盲眼盲,我误以为师姐被魔族所擒,想去救师姐却莽撞被魔族抓住,他们损我心脉,毁我丹田,后又种下魔蛊,以金针驱动魔蛊控制了我,做下了不可挽回之事。”

    魔蛊,金针。

    秦拂闭了闭眼睛。

    她想起了药室里给秦郅施针的荆塘小师妹。

    荆塘如今正在队伍。

    可秦拂不着痕迹的看过去的时候,她脸上的震惊比任何人都真实。

    荆塘是鹤鸣长老从小收的,不会有假,她身上也没有傀儡皮的痕迹,不会是假的。

    但听闻魔族有一个魔将,天生擅长控制,只要手中有人的发丝血肉,便可短时间控制那人做一些简单之事,下了魔蛊,便可以控制那人为所欲为。

    天衍宗中,荆塘长年在外,修为不高,很容易被人取到头发血液。

    秦郅被抓到了魔族,早就被下了魔蛊。

    如此一来便简单了。

    下了魔蛊的秦郅被救回宗门,被短暂控制的荆塘以金针驱动魔蛊,事后,谁也不会发觉。

    魔族这步棋,走的深远。

    秦拂沉声问道:“你被魔蛊驱动,做了什么?”

    秦郅低下头,低声说:“我用魔族的血阵,破了禁地的封印。”

    此话一出,四大宗门掌门脸色大变。

    秦拂不知道什么封印,也不知道什么血阵,所以她冷静的多。

    她隐隐预感到了什么,沉声问:“那又是谁帮你拔出的魔蛊?”

    秦郅现在的模样,着实不像是被魔蛊控制住的模样。

    秦郅一顿。

    然后,秦拂就听见他说:“是……天无疾。”

    “封印被破,一个人影突然破山而出,我没怎么看清,只看到天无疾和那人打了起来,这山头便是被这二人打平的。”

    秦拂先是惊愕,随即也不知道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中的,对这个结果却并不惊讶。

    好你个天无疾,她想。

    装小白脸居然装的这么痛快。

    可是仔细想想,他手无缚鸡之力居然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的猜测,他没有正儿八经的承认,但却也没有反驳。

    真是好狡猾的人。

    秦拂说不出自己是安心了还是更担心了。

    于是她想,等那家伙回来,等一切尘埃落定,不晾他个几年,自己从此以后不姓秦。

    而现在……

    秦拂冷静的抽出了断渊剑。

    第117章

    秦拂站在荒山之下,看着整座山头被削平了的荒山和那块四分五裂的石碑,突然想起了年少时曾发生过的一件事。

    她少年时,这座山就已经是天衍宗的禁地了。

    天衍宗的禁地其实很多,外界传的玄之又玄,但绝大多数都没外界传的那么玄乎。

    许多所谓的禁地,有的可能源自一位长老炼丹时的错误,有的是因为哪位峰主圈地养了危险的宠物,有的甚至只是长老们的闭关之所,他们不想让人打扰,于是就划了禁地。

    总之,大部分都言过其实,但总不妨碍有好奇心旺盛的弟子们接二连三的禁地探险,哪怕抓到之后就是被罚。

    秦拂年少时也这样过。

    那时候她还没有任何一个师弟,也交不到什么朋友,再加上墨华纵容她,她不知道是想合群还是怎么着,总爱学那些弟子,有事没事往禁地钻。

    她那个时候天赋已经显现,在一众弟子中最为出众,从来没有被他们抓到过一次,哪怕他们有时候察觉到什么,觉得是她干的,但没有证据的时候也奈何不了她。

    直到她闯了荒山。

    秦拂印象十分深刻,她前脚刚踏进荒山下那块石碑的地界,后脚掌门就几乎从天而降,脸色铁青的将她从荒山抓回了掌门大殿。

    而这次没人轻轻放下。

    秦拂被罚了两个月的紧闭,墨华都没有替她求情。

    少年时她一度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玩的太过了,太不把宗门规矩放在眼里,几位长辈存心了要给她一个教训,所以无论她进的是什么禁地,都会被罚。

    而如今看看,只是因为那个禁地是荒山。

    天衍宗林林总总一众有的没的的禁地,各个传的神乎其神,只有荒山在其中普通的排不上号,而如今看来,这座荒山才是他们天衍宗真正的所谓禁地。

    秦拂转头去看掌门。

    此时此刻,四大宗门的掌门们并肩而站,一个个脸色难看的可怕。

    秦拂抬眼看向了那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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