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的演出时间定在周六晚上十点。

    而后来陆严才了解到,周六晚上的演出,其实是一个类似于音乐节的形式,不仅有各种乐队,还有地下rapper、独立音乐人等,并非赵轻轻他们乐队的演出专场。最早的演出在八点就开始了,不过懒惰如陆严,还是决定等到九点左右再出发。

    说来也是奇怪,赵轻轻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竟是玩架子鼓的一把好手,着实令他大跌眼镜。

    陆严心中暗暗猜测着,但实在想象不出那是一个怎样的场景,只得放弃。他随手套了件卫衣,刚踏出房门,便被冻得一个哆嗦,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想到不好爽约,只好赶忙回来再加了件外套。

    路上耽搁了约莫十来分钟,加之半个钟的路程,到达酒吧门口时已将近九点五十。

    他还未进门去,里边的喧嚣声便一直闹到外边来。

    赵轻轻接了他的电话,急急忙忙小跑出来接应他。女孩化了浓重的烟熏妆,深色的唇膏向外延伸了一圈,将她薄薄的嘴唇硬生生化成饱满的厚唇。她的粉色头发变成一小股一小股的麻花辫,再用发带箍着发际线,全部盘到后边去。

    反正他是欣赏不来。

    赵轻轻穿着露脐上衣和超短裙,披着一件过分宽大的牛仔外套,声音有些哆嗦:“陆大哥,你来了呀。”

    陆严看了陪同赵轻轻一起出来的男孩一眼,男孩不自在地移走了目光,正了正自己戴得歪歪斜斜的眼镜。他笑了笑:“有点堵车,迟了几分钟。外边有点冷,先进去吧。”

    赵轻轻应着,急匆匆地跑了进去。

    吵,是真的很吵。男男女女的尖叫声、欢呼声、碰杯声,几乎要将他耳膜炸裂。观众这边灯光很暗,人挤着人,陌生人手臂上的汗毛似乎可以摩擦着他的,穿着紧身衣的女人挤着他,他能感受到那柔软的胸脯压着他的背。香水味、烟味、酒味,浑浊的气体搅和在一块,让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皱着眉,往舞台那再艰难地挤了几步,才隐隐约约窥探到了台上的一角。

    舞台的打光很有迪厅的风格,五彩斑斓的旋转灯闪烁的频率很快,闪得他眼睛有点儿疼。与之相反,音响设备倒很是专业,并不像街边商城门口随便搭建的草台班子。

    陆严仗着身同优势,踮着脚往舞台那处张望着,倒不似后边的矮个子女孩那般费力,轻轻松松看见了舞台的全貌。

    此时前面的人似乎刚结束了一场表演,陆陆续续有工作人员搬了椅子和麦架上来。台上那人打扮得十分Hip-pop,顶着一头爆炸头,穿着松松垮垮的卫衣和裤子,脚上踩着一双颜色鲜艳的AJ。

    他想着这人或许是个rapper,却见对方却随意地坐了下来,顶上灯光渐暗,身边的喧闹声渐渐趋于平静,只听那人安安静静地,用沙哑的声音唱起了情歌。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曲结束,台下的粉丝才开始鼓掌欢呼,声势比之前浩大许多。没想到这人粉丝倒是挺多的。陆严惊讶地看了台上那相貌平平的男孩一眼,就见那人腼腆的笑笑,一边道谢一边后退着下了舞台。

    见对方下了台,陆严也没太放在心上。他拿出手机一看,已经十点了,到了赵轻轻乐队表演的时间了。

    乐队表演需要搬的道具不少,足足过了快十分钟,才将所有的乐器准备齐全。

    台上陆陆续续上来五个人,除了赵轻轻之外,都是同大帅气的年轻男孩。穿着风格倒是挺统一,无非是铆钉、金属、牛仔、皮衣之类的元素组合在一起,就差没把“摇滚乐队”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陆严心不在焉地听着那几个孩子的介绍,忽然想起了之前赵轻轻所说的“惊喜”——这皮孩子……不会是在逗他玩的吧?

    但他还是稍微留意了一下方才和赵轻轻一同出来的男孩,对方身上的外套非常眼熟——似乎是赵轻轻刚刚出门接他时穿的那件。男孩是乐队的主唱,介绍的时候自称“Devil”。

    在陆严看来这名字又中二又土气,但台下的女孩们似乎挺捧场的,虽然是新乐队,可收到的欢呼足以媲美先前刚下场的爆炸头男孩。陆严看了看那几位男孩的脸,心里也有了答案。

    演出似乎是很成功。

    观众大喊着乐队的名字,之中夹杂着几声尖锐的叫声,简直要把屋顶掀翻。

    不过这之中不包括陆严。他对此实在不感兴趣,听着听着,反倒盯上了主唱男孩的脸,还注意到对方在间奏时回过头去冲赵轻轻笑了起来。转过身时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仍是眼睛弯弯、嘴角弯弯。

    似乎被他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正当他还沉醉在自己敏锐的观察中无可自拔时,演出已然结束。而场上的沸腾仍未退却,呼声愈演愈烈,气氛燥热,饶是陆严也有些兴奋了。

    陆严不知道他在兴奋什么,直到他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才明白,这一切的兴奋都是为了那个男人的出场而预热的。

    黑色背心,黑色工装裤,手里夹着一支香烟,烟火明明灭灭,手臂上的图腾在忽明忽暗灯光的映衬下显得诡谲绮丽。

    正如他第一次见到赵慈时,他脑海里最为深刻的样子。

    “Stu the same routine

    Living ay dream

    When am I gonna wake up

    Thought we had it right……”

    赵轻轻的乐队并未离场,只是主唱男孩退了下去,换成了赵慈。而这回,他不会再走神了,他甚至能注意到,赵慈用手指弹了一下赵轻轻的额头,看向Devil的眼神有几分审视的意味。

    陆严才发现,赵慈唱起摇滚时,那低沉的声音被赋予了沙哑的、富有金属质感的歇斯底里,竟能令他瞬间兴奋,兴奋到勃起。

    曾几何时,在他逐渐习惯了温文尔雅的赵慈时,他那在世界杯夜晚所产生的、莫名其妙的兴奋被他逐渐忘却。这种兴奋不同于在他初次接触BDSM的兴奋、不同于被男人所调教的兴奋,这样原始的、热烈的、富有攻击性的兴奋,始于第一次和赵慈见面的深夜,再次回忆起,这却是让他觉得自己和赵慈的灵魂最为贴近的时刻。

    “I know I know

    We’re taking off together

    Even though we always crash and burn

    Tonight you and I will fall from the sky……”

    陆严猛地抬起头,发现赵慈正盯着他。男人的下巴微微扬起,露出流畅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对方的眼神是向下低垂着的,显得有点厌世般的不屑,却不会令人感觉装腔作势。虽然目光时而游移时而散漫,但他就是莫名觉得男人在看着他,在告诉着他——

    “Drag me all the way

    to hell

    Cause I’m never gon go ”

    注:歌词出自ONE OR ROCK 《Taking o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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