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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赫求之不得,当即应,再三谢过了她,才兴冲冲地跑回帐篷里把这事告诉了齐绍。

    齐绍醒来便不见苏赫的踪影,还找了他半晌,看到他全须全尾地回来,总算松了气。

    又听他说找了个修城墙的苦工,不由也想去:“我的伤已经全好了,若是一去,还再省份粮钱,便尽快攒足盘缠了。”

    苏赫却说什都不肯,央着齐绍道:“陈玉哥,我答应了李嫂让你留照应她母女二人,你若我一起去做工,我岂不是要失信于人?”

    昨日夜里已尝到了撒娇的甜头,年很快掌握了男人的软肋,他只消地摆一副怜相,齐绍就根本无法拒绝。

    他于是得寸进尺地搂过齐绍的肩膀,凑在对方耳边道:“何况你是我媳妇,本就该是我赚钱养家——你夜里那般辛苦,白日还有力气?”

    齐绍面上隐隐浮起疑的红,表情却仍端着正经的模样,无奈妥协道:“也罢,你去便是。”

    反正苏赫不在时,他也己去找些事做。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万万没有在家里偷闲、让契弟养着己的道理。

    陈李氏一个弱女子带着孩子从狄人的看管逃来,也是颇有几分胆色和玲珑心思的,花了些琐碎的铜钱打点,午间便进到了内城。

    战乱一起,平民百姓若在南面有亲戚接济的,尽皆携家带投奔去了,青壮男子又大都已应征入伍,城中留的几乎都是老弱妇孺,院落十有九空,租倒也不贵。

    将本就不多的行李都搬进小院厢房后,苏赫便拿着监工给的木牌去城墙上报到了。

    齐绍目送他离开,又转头回院子里劈了些木柴好方便陈李氏烧水做饭,方才她说起己也想去找份活干。

    陈李氏然不会拦他,齐绍不想让苏赫撞见,便想着在城内转一转。

    镇守此处关的乃是从前的镇北将军部、如的大将军陆祁,他齐绍一样治甚严,不许士兵欺压盘剥百姓,反而建起难民营,还专门拨了钱粮以工代赈,聊以救济蒙难的百姓。

    如陈李氏这般的女子,多是替军营将士捣衣来换些微薄的酬劳,若是男子,除了应征从军,便是干那修筑城墙、搬运石材木料的体力活。

    齐绍原也是想去做苦力,然而不等他找到工地,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凄厉的马嘶声。

    他循声而去,来到一处饲喂战马的马厩。只见那马厩中乱成一团,数匹战马皆呼急促,不断急起急卧,或快步急走、向前猛冲,几个士兵都拉不住,急得满头大汗,却拿毫无办法。

    齐绍草草看了看那些马,不知怎的就脱而问:“你是不是刚喂了精料,又给喝了许多水?”

    “你怎知道?”其中一个喂马的士兵听见齐绍的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些战马都已饿了许久,日刚运到了一批粮草,总算供吃上一顿饱的,谁知吃完就成了这样。

    齐绍走上

    前去,看起来也没怎动作,却三两就制住了其中闹腾得最厉害的一匹。

    他抚着颈细看匹的眼周、胸前、肘后,摸了摸脉搏与腹,再嗅闻呼的热气,果然嗅到一股酸臭。

    “有酒吗?越烈越好。还有温水,油,细竹管……”齐绍皱紧了眉头,报一连串物事,那些养的士兵都听愣了。

    横竖也是干着急,倒不如照着这人的办法试试,说不定还有救,几人如此作想,随即飞快地跑去找起东西来。

    齐绍要的东西也不算稀奇,很快便凑齐了,他先是用细管给胃导了气,而后将烈酒与温水和油去,又反复抚摸按摩腹,如此一番折腾,那战竟当真安静了来,只卧在厩中吐气。

    有了一个例子,剩的便都好办了,厩中终于平静来,几个士兵看向齐绍的眼神不禁了敬佩。

    领头的那个士兵更是兴奋地拦着齐绍的问:“兄弟看着眼生,是刚来玉关?有营生了?若是没有,不如来营里照看战,军中正缺医!”

    齐绍救治完那些,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苏赫说过他是猎……不过也曾养过吧?

    他没有细想太多,只听那士兵说若去喂、治,一个月有五百文月钱,还跟着伙头兵吃军粮,便爽快地答应了来。

    这样一来,两人俱有了赚钱的法子,也有了安身之处,终于暂时得了安宁。

    修筑城墙所用的石料都重逾百斤,全靠人力或扛或拉上墙头修补缺,一日干来,难免汗流浃背,还如在灰土里滚了一遭。苏赫每日早晚归,工后悄悄在井边洗掉了一身尘土和汗水方才回去,看起来才不那狼狈辛苦。

    齐绍则要比他轻松得许多,喂洗都不是什太重的活,偶尔有匹生病,他亦总想对症的疗法,一时间倒替军中减了许多战的损耗。

    二人白日各奔忙,晚上才睡在一起,苏赫每每累极,抱着齐绍一沾床榻便沉沉入睡,连一点旁的旖旎心思都不及想。

    借着油灯昏黄的光,齐绍凝视着枕畔年疲倦的睡颜,眼底渐渐盈满疼惜与柔软的神色。

    明日就领到月钱,因他医术色,救了不匹,还再多得两斤猪——那得分些给李嫂子,再拜托她将剩的烹煮好,他要亲给苏赫送去。

    齐绍想着,也渐渐睡熟了。

    翌日中午,齐绍便特意告了假,带着煮好的熟和白面馒头城去找苏赫。

    他一路打听着去往修筑城墙的地方,远远地,便看见一个个被沉重的砖石压弯背脊的劳役,那些劳役或老或,大都因缺粮而瘦骨伶仃、面色黑黄,褴褛的衣衫沾满尘灰,又被淋漓的汗水打湿了,贴在身上,更显得无比狼狈。

    而所有人中最显眼的就是苏赫,他身量最高,人看着也结实,背的石料便最大最重,那小山似的石头压在年后背上,压得他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

    齐绍看着他一步步艰难地走上

    城墙,步子沉重,却没有丝毫停顿,眼眶忽而有些。

    苏赫每晚回来时都把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他便没有多心,竟到这时才看见了这傻小子有多辛苦,心里不由得泛起阵阵酸楚。

    齐绍在原处站了半晌,终究没有上前去打扰对方。

    苏赫并不想让他看见这些,年人大抵也还是好面子的,齐绍抹了抹眼角,拎着吃食转头往回走。

    半路上正巧遇见张贴告示的兵士,齐绍也跟着过去看了一眼。

    他似乎还识字,告示上所写的内容他都认得。

    北狄骑兵再度发起猛攻,如已越过了边境,连着打数座州府,朝廷因此又开始征兵,军功换良田与爵位,还有丰厚的饷银领。

    然而无论是良田爵位还是饷银,都并不足以令齐绍动心。

    令他久久驻足的,乃是那布告末尾所书的一首诗。

    “汉家旌帜满山,

    不遣胡匹马还。

    愿得此身长报国,

    何须生入玉门关。”

    混沌的脑海中似有些破碎的记忆一闪而过,保家卫国,这熟悉的字眼竟让齐绍有了一种宿命般的责任感。

    他与苏赫从草原上一路南行,来到此处,虽一直不曾直面这场残酷的战争,却已将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尽收眼底。

    离开这里其实不算难,只要赚够两贯钱,便雇上马车去往更南面邻近的州府。但谁知道那里哪天会不会也被狄人染指,变成一个平州、涿州?

    只要战火一日不息,百姓便一日不得安宁。而若人人都只想着逃走,那还有谁来护着这个国家?

    他虽是一介猎,却也有些武力,既然都从狄人手里活着回来,便不会怕上战场,为何不去参军呢?

    他养马这些时日,发现己的骑术在军中都还算是不错的,再细数来,他还会挽弓射箭,准头也是一等一的好,若将猎物换成敌人……

    失忆以来,齐绍便总觉得己如一片无根的浮萍,除却苏赫之外,这世间就再没有别的联系。

    他面上虽从未提起,心底却总是空落落的,直至此刻,投军的念头一起,那空缺的部分好似被填满了。

    齐绍的眼睛一子亮了起来,仿佛他生来就该属于军营似的。

    而且若他去参军,苏赫就不用再去做苦工,即使是哪日他死在战场上,年也拿到他阵亡的抚恤金,一生都衣食无忧。

    日渐西斜,苏赫从城墙上来,又去井边打水冲了冲身上。他顺便将脏兮兮的衣裳也搓洗了一遍,拧到半干了,才披在身上,往内城走去。

    到家时院子里已满是饭菜的香气,日的伙食格外丰盛,桌上除了馒头,还有好大一盘红烧。

    那味道只说是寻常,但有齐绍一直给他夹到碗里,他便嚼之如山珍海味了。

    年狼吞虎咽地吃了个饱,齐绍盯着他一鼓一鼓的腮帮子,莫名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

    未及思考,一句话便脱而:“慢点吃,别噎着了,又没人跟你抢。”

    话中还带着淡淡的宠溺与无奈,齐绍瞥见苏赫嘴角沾上了酱,抬手便想用指腹帮他拭去。

    他的指尖碰上苏赫的肤,年却真被噎住了似的,顿住了咀嚼的动作,脸色涨得微红。

    “咳咳……”苏赫用力咽了气,还是被呛得咳嗽起来,他并不是被吃食呛着了,而是被齐绍那句话。

    他记得齐绍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那是他第一次见面时,齐绍从呼其图手里把他救后,齐绍拿月饼给他吃,他从没有吃过那样香甜的糕点,吃得急了便噎在了喉咙里。

    齐绍还拍着他的背脊替他顺气——就像现在这样。

    苏赫咳着咳着便红了眼眶,齐绍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你怎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年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倏然落了来,一双漉漉的眼眸直直望着齐绍。

    齐绍对他那样好,他却一直在骗他。这是他偷来的时光,齐绍越是对他好,便越衬得他卑劣作。

    “怎的还哭了?”齐绍无奈地笑了一,捧起年的脸替他干净眼泪和嘴角,“你日累着了,早些去歇息,碗筷我来收拾。”

    说着便把苏赫往房里推,怎也不肯让他再劳累。

    苏赫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谎言骗来的好日子过得太顺遂安逸,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这些本不是属于他的。

    他不想还回去,既贪恋着这得来不易的温,又暗暗唾弃着己的卑鄙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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