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倍人手,奉御、直长天天为她诊脉……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抽走李旦手里的奏疏,“到底怎么了?”

    李旦笑了笑,回头捏捏她的脸颊,柔声说:“你身子虚弱,得好好调养。”

    和其他世家贵女比起来,她这个年纪才怀孕其实已经很迟了,但是他仍然觉得早了点。

    奉御到现在还不能确定,如果是真的,要不要把喜信公布出去?

    他掩下担忧,刮刮她的鼻尖,捉住她的手轻咬两下,“别瞎想,不能吃酒,让忍冬煮醍醐给你吃?”

    裴英娘轻哼一声,吃醍醐还不如喝酪浆。

    吃过午饭后,她又犯困了。

    羁縻诸州的棉花送到长安、洛阳,坊市的牙人们为了牟利,两边哄骗,一边压低收购的价格,一边抬高卖出的价格。

    朝廷屡禁不止。

    最近接连风雪天,商队不敢耽搁太久,急着卖出货物,牙人瞅准时机,公然利用身份之便搅乱市场,不止在价格上面动手脚,还和胡人合作打压农户,坊市间频频发生摩擦,最后牵连出几场大风波,双方都攒了一肚子气。

    农户们愤怒之下,一把火将新收的棉花全烧了,本是一时意气,刚好那天是冬至,家家烧油锅炸果子吃,北风肆掠,火星子蹦得到处都是,一眨眼的工夫,半座坊市都烧没了。还烧死了几个来不及逃生的老者。

    裴英娘听阿禄禀告完长安那边的事,蹙眉道:“按律法处置,告诉阿福,妥善安置其他农户,收集那些牙人的名单,但火灾的事不许他插手。”

    贪婪的牙人固然可恶,但放火导致无辜百姓流离失所的始终是农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不能因为同情农户而罔顾朝廷律法。

    对付牙人的方法多的是,唯独不能用这种暴力手段,贸易上的事,不能次次动用权势压人,否则其他人有样学样,整个市场早晚会发展畸形。到那时,把整个东西市烧了也没用。

    阿禄应是。

    接着讨论了几件其他琐碎事情,裴英娘眼皮越来越沉,摇摇脑袋,端起茶杯啜一口茶,试图赶走倦意。

    “睡一会吧。”李旦搀起裴英娘,牵着她往内室走,眼神示意阿禄出去。

    阿禄连忙告退,其他人乖觉,也悄悄走了。

    瞌睡的裴英娘被李旦送进温暖的锦被里,浑身舒坦,闭上眼睛,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李旦扬手放下帘子,天气不好,屋里白天也得点灯,帐帘笼下来后榻床里光线昏暗,确实是个适合午睡的日子。

    半夏送来汤婆子,李旦接到手里,感觉不会太烫手,才掀开锦被塞进去,自己也跟着上床,抱着裴英娘一起睡。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他隔着锦被搂紧怀里的妻子,能清晰感觉到她玲珑起伏的线条,她不是以前那个瘦小的小十七了,那时候她只到他腰间,单手可以抱起她,现在她长大了,身姿袅娜,窈窕有致。

    他低头亲吻她的发顶,不管她多大,始终都是他捧在掌心里的宝贝。

    ※

    裴英娘做了个梦,梦里她参加了一场喧闹的宫宴,暮春时节牡丹花开,正是酿造阿婆清的时候,李旦袖子高挽,坐在杏树下,亲自为她烫酒,她连吃了几壶阿婆清,吃得脸通红。

    梦里有多畅快,醒来时就有多失望。

    她翻了个身,坐在脚踏上打络子的半夏听到动静,立刻拢起帐帘,“娘子,该起了。”

    冬日天短,白天睡多了,夜里容易失觉,李旦叮嘱过她们,不能让裴英娘睡太久。

    “郎君呢?”

    裴英娘接过忍冬递到手边的热茶,起身漱口洗脸。

    “殿下进宫去了。”半夏点起几上的灯笼,内室亮堂几分。

    裴英娘眉心轻拧。

    女皇不再公然打压李旦,也不一味偏袒武承嗣和武家子侄,她忙着宠幸男宠薛怀义。

    薛怀义是女皇的男宠之一,薛绍权衡再三后,咽下屈辱,愿意认薛怀义为季父。

    女皇很高兴,赏赐了薛绍几大车绸缎珠玉,并下旨敕封薛崇简。

    薛崇胤是李令月的第一个孩子,他出生时,沿路驿站派出快马传递消息,喜讯报到长安,李治非常高兴,破例册封他为郡王。刚出生一个月的薛崇简和兄长一样幸运,还在襁褓之中,便捞到一个爵位。

    儿子和侄子,女皇都不信任,所以急需扶持起第三个势力平衡朝堂。薛怀义此前曾为她登基四处奔走,那些说女皇是神佛转世的谣言就是从他口里传出来的,他还以和尚身份向女皇进献佛经,女皇顺利称帝后,他得以飞黄腾达,进封大将军、鄂国公。

    薛怀义开始堂而皇之出入宫闱,他骄横跋扈,敢当街指使豪奴把弹劾他的御史打个半死,气焰嚣张。

    东宫属臣怕李旦冲动之下把薛怀义也阉了,劝他尽量不要和薛怀义起冲突。

    李旦这一次采纳属臣们的意见,很少主动进宫,以避免和薛怀义碰上。今天不是正日子,他突然进宫去,肯定出了什么事。

    裴英娘放下紫铜手炉,扶着忍冬的手走到外殿阁楼上,扫视一圈。

    周围甲士亲兵层层护卫,远处的内宫大门前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望楼上时不时闪过一道亮光,那是警戒的兵士手里的□□。

    雪花扑进回廊,气氛沉重。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郭文泰跃上楼梯,走进阁楼,抱拳道:“娘子不必忧心,只是一点小麻烦而已。”

    半夏捧着一件斗篷爬上高楼,“天寒地冻的,请娘子先添衣。”

    郭文泰让到一边,等裴英娘披上斗篷,忍冬和半夏退出去,方接着道,“有个冀州文人,名叫苏安恒,他上书女皇,劝女皇还政于殿下,女皇大怒,命人把苏安恒收押,查清他的同伙。”

    阁楼上风声呼啸,北风冷得刺骨。

    裴英娘拢紧斗篷,“苏安恒是谁的人?武承嗣安排的?”

    那场针对李唐皇室的血腥屠戮早已成了过眼云烟,女皇明察善断,不拘一格选拔人才,任用贤能,励精图治,社会安定,朝堂局势安稳,文武百官竞为之用。

    李旦从来不是急躁冒进之人,东宫属臣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暗藏锋芒,不能挑起女皇的猜忌之心,岂会派人上书劝女皇还政?

    苏安恒忽然跳出来,实在蹊跷。

    郭文泰回道:“事出突然,已经派人去查了。”

    苏安恒并非京中官员,只是个文人而已,没人留意过他。

    阁楼上实在太冷了,半夏怕裴英娘吹出毛病,站在楼梯转角的地方,扬声劝她回内殿。

    郭文泰想起李旦临走前交待的话,心中一紧,连忙跟着劝。

    裴英娘没有坚持,李旦怕她担心,把郭文泰留下来和她解释宫城那边的状况,说明事情确实不算紧急。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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