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世子脸色微变。

    詹乐章笑了笑,眼中带着一丝讽刺:“你知道的,那个人的封地在南方,如果带我去,说不定我会做什么,你真的想好要带我去吗?”

    “是君后说,你之前与他说过,想四处走走,陛下才来问我,要不要带上你一起,”定远侯世子闭了闭眼,“如果是我,我自然希望你永永远远留在京城。”

    “是小苓啊,他确实给我带话,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玩,”想到江苓,詹乐章脸色柔和下来,“那就去吧,他肯定很期待这次出游,上次见面时就兴致勃勃与我讨论了许久,怎么也得让他玩尽兴才是。”

    “乐章,你不要冒险,我会帮你,还有如今的陛下,和先帝不一样……”

    “我知道,”詹乐章打断他的话,“我会考虑。”

    詹乐章通过定远侯世子,求见皇帝。

    萧晟昀私下召见了他。

    “陛下是不是在查韩王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四皇子遗孤?”

    萧晟昀眯起眼:“定远侯世子与你说的?”

    没有江苓在,詹乐章面对的,是一个杀伐果断、满身威仪的帝王。

    他摇头:“陛下不必担忧,无论韩王想借四皇子遗孤做什么,他们的谋划都不可能成功。”

    “为何?”

    “因为遗孤是假的,四皇子留下的唯一血脉,是我。”

    第173章

    詹乐章话音落下,御书房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范公公立在一边,不动声色掩去心中的震惊,詹乐章这定远侯府的小公子和君后关系好不是一个秘密,范公公身为在帝后二人身边近身伺候的人,自然很清楚这点,现在,詹乐章却说,他才是四皇子遗孤。

    当年四皇子为了皇子妃的一尸两命发疯,当时的皇帝为了掩盖宫中丑闻,几乎要将四皇子的存在痕迹抹干净,人死后,连封号都没有。

    “你可知,这个秘密说出来,定远侯府便是犯了欺君的重罪。”

    沉沉威压下,詹乐章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我知道,可小苓是我的朋友,陛下此番南巡,必会接近韩王封地,韩王找回了所谓的四皇子遗孤,我担心他会对陛下和君后造成不利。”

    詹乐章想了许久,才决定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他知道自己的这一决定很冒险,很有可能会连累整个定远侯府,但若是他不主动告知,以当今的手段,一旦他有所动作,无需多久就能被查到。

    与其被动暴露,不如主动说出。

    “定远侯府真正的小公子,是那个被送走的孩子?”萧晟昀了解过当年的一些事,先皇未登基前,那位四皇子便是皇位的热门人选之一,可惜造化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

    “不是,真正的小公子,已经去世了,他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出生时碰到恶匪作乱,没能活下来,”说起这件事,詹乐章语气低落下来,“我父亲于定远侯夫妻有大恩,他们为了偿还恩情,将这个身份借给我,他们不知道我私下谋划着复仇,望陛下不要怪罪他们,一切罪名,我愿意自己承担。”

    “你是为了复仇回来,那你接近苓儿也是复仇计划里的一环?”詹乐章想复仇是他自己的事,萧晟昀不会管,但如果牵扯到江苓,他就不能不管了。

    “我这个时候否认,陛下可能不会相信,但我确确实实不是抱着任何目的接近君后的。”

    “这件事朕会查证。”如果真是抱有目的接近江苓,萧晟昀一定会想办法,将这个人的存在从江苓的生活里除去。

    “你求见朕,总不能只是为了这件事。”

    “是,我来,是为了将一些关于韩王的消息告知陛下,事关当年,也事关现在。”

    半个时辰后,詹乐章被范公公送出御书房,他在外面看到了等待他出来的定远侯世子。

    詹乐章完好无损出来,定远侯世子心里松了口气,他上前一步:“回家吧。”

    范公公目送两人离开,回到御书房。

    詹乐章说了很多,萧晟昀吩咐骁卫和暗卫暗中前往韩王封地查证,若消息属实,他也好早做准备。

    韩王这个人,存在感一直很低,任谁也想不到,他做过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并暗中谋划了这么大一场阴谋。

    就连这次钦天监提出的南巡,也与之有关。

    “陛下,南巡一事……”范公公听了全程,忍不住开口。

    “韩王给朕备了这么大一份大礼,朕不去看看,岂不是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知难而退从来不是萧晟昀的作风。

    詹乐章和定远侯世子并肩走在出宫的道路上,没有特许,宫里是不许马车进入的,他们必须步行到宫门。

    定远侯府的马车等在外面,上了马车,詹乐章脱力一般靠在车壁上,帝王威仪,他必须保持最高警惕,不能露出一丝差错,短短半个时辰,耗费的心神巨大。

    定远侯世子递了杯水给他,心疼道:“乐章,你不必如此。”

    詹乐章喝完杯里的热水,摇头:“侯府给了我庇护,我总不能恩将仇报。”

    如果登基的不是萧晟昀,而是其他皇子,他有更大的把握不牵连到定远侯府,可世界上没有如果,还有让他感受到真挚感情的江苓,他不想在江苓脸上看到失望的表情,即使知道将一切和盘托出的风险很大,他也做了。

    “这次南巡,我会跟去,多年的恩怨,是时候彻底解决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定远侯世子握住他的手腕,“原本我们的计划是,你一直用这个身份生活下去,现在你的身份被陛下知道,以后你该怎么办?”

    “我这一副病躯,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庇护了,谁知道我有没有以后。”

    “乐章……”

    詹乐章平静与他对视:“你知道的,我当年从浮世教逃出来,身上已经被种了毒,那毒没有解药,我本该是一个已死之人。”

    定远侯世子被他的表情刺痛:“我去求陛下,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再不济,天下总有名医能……”

    詹乐章用另一只手堵住他的唇:“没有用,你知道的。”

    定远侯世子当然知道,为了能活着看仇人得到应有惩罚,詹乐章一开始就用了虎狼之药,那药能让他的脉象如常,看不出中毒的迹象,却也能一步步蚕食他的生机,在极度痛苦中死亡。

    从决定服下那药开始,他就没了退路,他们都知道。

    “或许真的是京城风水养人,你看我这两年,身体已经好了许多。”感受到男人身上传来的痛苦,詹乐章安慰。

    但那只是表象。

    詹乐章表现的越不在意,定远侯世子心中的难受程度便越深。

    “乐章,等这件事结束,请太医院的褚大夫来给你看看身体,好不好?你体内的毒,说不定他能解。”

    詹乐章定定看了他一会,定远侯世子目光坚定,毫不退让。

    “好。”最终,詹乐章在这样的目光下屈服。

    詹乐章交代得彻底,根据他说的,萧晟昀很快查实。

    他没有隐瞒江苓,就算他想瞒,也瞒不了多久。

    江苓听完后,久久没有言语。

    好半晌,他才开口:“所以,乐章不是定远侯的孩子,而是皇室中人?”

    “苓儿生气吗?”

    “生气什么?”

    “生气他骗你。”

    江苓摇摇头:“生气倒还好,他这样的身世,本也不该到处宣扬,他要给父母报仇,当年四皇子和四皇子妃的事,果然另有隐情。”

    皇位争夺,从来都不是儿戏,这条路上,遍布荆棘与血腥,稍不留神,就会落个尸骨无存下场。

    “可那样的话,为什么最后登基的不是韩王?”

    “因为韩王生母不显,在朝中没什么支持,先皇当年娶了母后,得到谢家支持。”

    那个时期的谢家何其鼎盛,有谢家这个助力,先帝的夺嫡之路格外顺利,韩王生母只是四皇子母妃宫里的一个宫女,因一个意外才有了他,这样的身世,让他注定与那个位置无缘。

    “传言韩王与四皇子关系很好,他为什么要害四皇子?”

    “与四皇子关系好是真的,他的出生本就是个意外,也不得当时的皇帝喜欢,看他可怜,四皇子母妃将他养在名下,他和四皇子一起长大,关系很是亲密。”

    但人心是最难预测的东西,四皇子得父皇看重,又有母亲疼爱,朝中大臣支持他的也多,还娶了心爱的女子为妃,反观韩王,什么都没有,偏偏两人一起长大,极其容易被人拿来对比,久而久之,心中渐渐生出了不满。

    同样是皇子,为什么他能得到一切好的,而自己,只配跟在他身后,捡他剩下的?

    寂静大殿里,韩王睁开眼,眼中划过一抹晦涩。

    “京城传来消息没?”

    “回王爷的话,那边已经确定了南巡的日子。”

    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这天傍晚,萧晟昀刚踏进寝殿,就被江苓拉住:“陛下,千芜大师送给我们的种子,好像要开花了。”

    这花江苓种了三年,都快觉得,千芜大师是不是唬他的,这植株根本开不了花了,今早起来,江苓按照惯例去给花浇水,发现叶片间,藏了几个小花苞。

    江苓拉着萧晟昀到了种花的地方,蹲下来,拨开叶片给萧晟昀看:“陛下,你看,这是不是有好几个小花苞。”

    萧晟昀也蹲下来,伸手碰了碰,花苞是淡淡的蓝色,包得很紧,距离开花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株也有。”江苓拨开另一丛叶片,露出藏在里面的淡粉色花苞。

    “就是不知道这些花有什么用。”

    两人看了一会儿花,范公公前来禀报,说定远侯世子求见。

    江苓净了手,萧晟昀为他擦干手上的水渍:“可能是为了詹乐章的事而来,苓儿要一起去吗?”

    若事关政务,江苓肯定想也不想就拒绝,但关于詹乐章的话,他还是很有兴趣去看一看的。

    詹乐章告诉萧晟昀的,大多是韩王的谋划,和他自己相关的,很少,他是江苓认定的朋友,而且江苓能从两人的相处中感知到,詹乐章的真心,他希望自己的朋友都能好好的。

    两人一起到了南书房。

    定远侯世子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与两人见礼后,定远侯世子径直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求陛下,救救乐章。”

    江苓吃了一惊,忙道:“你先起来,乐章怎么了?”

    定远侯世子抬头,江苓才发现他眼眶是红的。

    “起来说话。”萧晟昀道。

    定远侯世子定了定神,起身:“今日,乐章一直没出房门,臣去问,下人说他一直在睡,臣不放心,进去看了看,发现他浑身冰冷,躺在床上,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已然失去了意识。”

    “怎么会这样?请大夫了吗?”

    “乐章他从前在浮世教,被种了毒,”定远侯世子简单解释了一遍,“臣想请太医院的褚大夫,为乐章看一看,望陛下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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