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稳婆,产房,所有生产需要用到的人和物一应准备齐全,可皇帝陛下还是整日里紧张兮兮。

    柳若芊这边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着急忙慌喊太医,后来干脆在栖凤宫腾出一间门房,白日夜里的让太医轮流坐镇。

    不光如此,他早在半个月前就连朝都不去上了,整日里守着柳若芊,可谓如影相随。

    皇家子嗣,事关江山社稷的稳固发展,满朝文武大臣们也都异常重视。

    以往但凡遇到政见不合就争执个不休吵得你死我活的大臣们,这几日也异常和谐。能商量的,就商量着就把事情给办了;实在解决不了的,就暂且搁置,等过阵子再议;绝对不在这个节骨眼上给皇帝陛下添堵。

    前朝省心,陆韧古就安安心心在后宫陪着柳若芊。

    这一日,吃了晌午饭,柳若芊没有困意,见外头春光正好,就想出去走几圈。

    她肚子见长,可人却还是以前那般的身材,肚子就显得有些重,这往起一站有些费劲,一下没站起来,又坐了回去,她下意识哎呦了一声。

    陆韧古正在给她拿披风,一听那句“哎呦”,扔了披风闪身就到了她身边,上下打量,语气慌乱:“芊芊怎么了,可是要生了?”

    “可是要生了?”这句话,皇帝陛下恨不得一天要问上八百遍,问得柳若芊都麻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阿古哥哥,我就是没站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你别这么紧张。”

    “那就好,我来扶你。”陆韧古松了一口气,两只手从柳若芊身后伸过去,将人轻轻松松给架了起来。

    柳若芊接过灵烟递过来的薄披风,交到陆韧古手里让他给自己披上,随后异常熟练地牵着他的手往自己腰间门一环,抬脚往外走。

    不是她非要这般亲昵,主要是自打她肚子大起来之后,但凡出门,皇帝陛下就非要这么扶着她走。

    两人走出正殿的门,就见柳大娘从偏殿走了出来:“芊芊,这是要出去走走啊?”

    早一个月前,陆韧古就派人去把柳大娘接了来。宫中空闲宫殿数不胜数,可为了让柳大娘方便陪伴柳若芊,陆韧古就安排她直接住在了栖凤宫的偏殿。

    柳大娘是想好好陪陪自家闺女的,可皇帝陛下一天到晚围着芊芊打转,她这个当娘的,见小两口感情好,她高兴还来不及,也就不去过多打扰。

    吃饭的时候柳大娘就过去正殿大家一起吃,还时不时过去看一眼,余下的大部分时间门她就待在偏殿,坐在窗前的榻上兴致勃勃地给小外孙们做衣裳鞋子。

    方才从窗户那看见二人出门,柳大娘就急忙放下手里的活下地出门来问上一声。

    柳若芊笑着应:“娘,御花园这几日花开得正好,我想去逛逛,您也一起?”

    柳大娘看了一眼将自家闺女紧紧护在怀里的皇帝陛下,忍不住抿嘴笑:“不了,今儿早上无灾已经带娘去逛过了,我这腿脚有些乏了,就不去了。”

    柳若芊一看她娘脸上的笑容,就知道怎么回事。

    【也是,有皇帝陛下这个黏人精在,娘跟在一旁也不自在,不去就不去吧。】

    听到“黏人精”这个称呼,陆韧古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往上勾了一下。

    “那娘你回屋歇着吧,我和陛下去逛了。”柳若芊笑着说,抬脚跟陆韧古接着往前走。

    风和日丽,春暖花开。

    两个人慢悠悠走在前头,后面呼啦啦跟着一大群人,端着各种用品的宫女,抬着御辇的太监,还有拎着药箱的太医,以及负责安全护卫的金狼卫。

    陆韧古走在柳若芊身边,两只手从她胳膊下环住她的腰,扶着她一步一步慢慢走,那谨慎万分的架势,宛如她是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太一般。

    见又是这番大阵仗,柳若芊有些无奈。

    原本她这个要生的人也有些紧张的,可一见皇帝陛下这样,她反倒淡定了。

    她能理解陆韧古紧张的心情,他不光是担心她肚子里的娃,他其实更担心她。

    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听他说过,生完这一次就不生了。

    可白天等她清醒的时候,他却从来没和她提起过。

    以前他们俩研究生娃的书的时候,书中有提过,女子生产凶险万分,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关。

    可柳若芊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杏山村那些妇人小媳妇的,大家都好好生下来了,何况她还是个人参精呢。

    但柳若芊也觉得皇帝陛下说得对,是生这一次就好了。

    她倒是没什么,可要是再来一次,她就怕皇帝陛下一天天寝食难安的,再闹出什么毛病来。

    柳若芊决定给陆韧古吃颗定心丸,抠了抠他的手心:“阿古哥哥,我们生这一次就好了。”

    陆韧古郑重点头:“好。”

    两个人走在御花园中,柳若芊让灵烟去折些花,待会儿拿回去插在花瓶里。

    灵烟带着小宫女们欢快地东奔西走,把各色各样的花都摘了些。

    柳若芊看着摇头笑:“这些个丫头啊,一点儿都不稳当。”

    陆韧古忍不住闷笑出声,满眼宠溺。

    他的小皇后,一年前还总往树上爬,趴在树上睡觉来着。

    如今怀了娃,倒是稳重了起来,顶着一张嫩生生的脸,整日说些老气横秋的话。

    两个人太过熟悉彼此,陆韧古一笑,柳若芊就领会到了他在笑什么。

    她抬手就去拍他胳膊,可手刚扬起来,就感觉肚子突然一抽,手僵在了那里。

    虽说太医算的日子还有几日,可她直觉自己就是要生了。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陆韧古抓住柳若芊的手,紧张地问。

    怕吓到陆韧古,柳若芊强忍着没有哎呦出声,只是抓住他的胳膊:“阿古哥哥,你送我回去吧,我觉得我可能是要生了。”

    一听这话,陆韧古脸色登时一变,高声吩咐:“回宫!”

    随后弯腰打横将柳若芊牢牢抱在手里,健步如飞,却又异常平稳地往栖凤宫而去。

    一见陛下如此,众人瞬间门反应过来,皇后娘娘这是要生了。

    众人也不言语,撒丫子就跟着跑。

    ---

    回到栖凤宫,陆韧古直接将柳若芊抱着放到了床上,他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芊芊,你怎么样?”

    见皇帝陛下的脸色煞白,柳若芊忍着肚子一抽一抽的痛,扯了扯嘴角强行笑着道:“阿古哥哥,我没事。”

    正说着话,柳大娘,灵芝灵烟,两名从太医院出来的稳婆走了进来。

    碍于芊芊的真实身份,以防万一生出的孩子有些异于常人之处,陆韧古和柳若芊早就商量好了,除了必不可少的稳婆,就只让柳大娘和对柳若芊忠心耿耿的灵烟和灵芝陪在里头。

    柳大娘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闺女,你现在怎么样?”

    柳大娘虽然也担心,可她自己生过两个孩子,不久前又照顾过两个儿媳妇生产,倒是比床上紧紧握着手的那对小夫妻要淡定了许多。

    “娘,我这肚子一抽一抽地疼。”柳若芊如实说着自己的反应。

    陆韧古满脸焦急,将柳若芊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着:“肚子疼?那可怎么办?”

    柳大娘安慰道:“陛下莫慌,生孩子都是如此,您请出去等着吧。”

    “我在这陪着芊芊。”陆韧古往旁边挪了挪,一副要留下来的架势。

    柳若芊可不敢让他留,别待会儿她没怎么着,再把他吓出个好歹来,她挥了挥手故作嫌弃道:“阿古哥哥,你赶紧出去等着,别在这里碍事,你在这里,我生不出来。”

    陆韧古不想走,可见自家媳妇如此说,他又不敢硬留,只好亲了亲她的手,又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门去。

    皇帝陛下一出门,屋内的几人就围上来,开始忙碌了起来,灵烟和灵芝上前帮她脱了衣服,柳大娘则端来了早就备着的饭菜,让她趁着现在没发作赶紧吃东西,攒足力气。

    柳若芊异常配合,吭哧吭哧啃了一只大鸡腿,又喝了一碗鸡汤,吃了几只饺子才作罢。

    外头的热水烧着,太医候着,屋里的人也都准备着,可谓一切就绪,就剩下一个字,等。

    柳无灾听到消息,也跑了回来,和他爹静静站在门口守着,时不时地和屋内对一下话。

    小胖孩奶声奶气地扯着嗓子喊:“娘,你别怕,父皇和无灾都在外头!”

    陆韧古跟着附和:“芊芊,有事你就喊我。”

    柳若芊的肚子一抽一抽痛得越来越厉害,但还是回应着父子俩:“我没事,你们俩不用担心,哎呦喂……”

    一听那声疼得变了调的“哎呦喂”,父子二人不约而同地扑到了门上,扒在门缝上看,恨不得从门缝里挤过去。

    紧接着,里面传来了稳婆那铿锵有力的指挥声。

    “娘娘憋气!”“使劲儿!”“再憋气!”“再使劲儿!”……

    从一开始稳婆一个人的声音,慢慢演变成屋内所有人跟着一起:“憋气!”“使劲儿!”……

    一高一低在门上趴着的父子俩虽然没说话,但都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一会儿憋气,一会儿使劲儿,一会儿憋气,一会儿使劲儿,默默地陪着屋里的柳若芊一同经历着她正经历的事。

    父子俩憋气倒是会,可使劲儿他们就不知道该如何使了,只能两腿用力往地上踩,一阵子过去,父子俩都满脸通红,可两人都没停。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又过去,陆韧古脚底下的那两块青砖已经碎裂成了渣渣。

    屋里柳若芊的声音很大,可她没有哭,就是在不停地给自己打气,还时不时地吼两嗓子,安慰着门外焦急担忧的父子俩。

    柳无灾趴在门上,一只小胖手不停地抹着眼睛,可却死憋着不哭出声:“娘,无灾在呢!”

    陆韧古眉头紧蹙,心急如焚,要不是柳若芊一再警告他不许进去,他简直想破门而入。

    好在,一个时辰刚过,屋内就传来了一声哇哇的啼哭。

    紧接着是灵芝和灵烟的欢欣雀跃的报喜声。

    “娘娘,是个小公主!”

    “陛下,娘娘生个小公主!”

    柳若芊疲惫却又满是欢喜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阿古哥哥,我们有闺女了!”

    一串眼泪顺着陆韧古的眼角流出来,他趴在门上,喉咙哽咽:“芊芊,你可还好?”

    “好着呢!”柳若芊咬牙应,握拳接着道:“来,接着生!”

    听到他娘说好着,脸上还挂着泪的柳无灾这才从门上站起来,乐得在门口转圈蹦跶:“无灾有妹妹了!无灾有妹妹了!”

    院内候着的众人也齐声道喜:“恭喜陛下和娘娘喜得公主!贺喜大晋喜得公主!”

    陆韧古头也不回,豪迈一挥手:“赏!”

    全福一甩拂尘,眉开眼笑:“是!”

    屋内,柳若芊又喊了两嗓子,紧接着又是一阵震天响的欢呼声:“生了!又生了!”!

    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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