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日常的、点点滴滴的、潜移默化的相处之中,对两人关系的定义,已经失去了意义。

    一个经过定义的关系,似乎可以给很多行为做出解释。然而关系可以解释行为,却始终无法解释情绪。

    林槐发现自己可以用友谊来解释楚天舒的到来,来解释他对自己的回护。但他始终无法用友谊来解释,在那只手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那一刻,自己所体会到的,仿佛尘埃落定、倦鸟归林一般的安心。

    常人总是习惯用关系来解释所有行为,但林槐在那一刻能感觉到的,却只有习惯。

    当然,除了习惯之外,也有不甘心和他居然不会为了我而惊叹而是把我当成一种习惯的,莫名其妙的,隐隐约约的不爽。

    就像现在,他出现在这里,看见的,又是最狼狈的自己。

    以上所有的想法,只发生在八人对峙之时的林槐的一念之间。敌人当前,他并不打算用思考来拖慢自己的反应速度。楚天舒似乎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疲惫,把他往后推了推:你到后面去休息会儿?

    林槐逞强道:我不困。

    楚天舒:哦,不困就好。

    林槐:

    又是这种平淡的回答。楚天舒的直男回应让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个,不好意思,你们两个忙着聊天时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我们这边?对面的复制体摊开双手,我们这边可是无聊得很啊

    差点儿忘了,这边还有好几个复制体要处理呢。楚天舒转回身来。

    他略微卷起的栗色发丝在夜空中飞扬,月光下,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冰冷而可靠。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六个,看起来是要费一点时间啊。楚天舒说,先让我做一点准备

    他勾起嘴角,眼神一凛。

    接着他的手臂向虚空中,霍然一握!

    他看起来是想要把什么东西从随身包裹中取出来的模样。六个复制体见状皆是弓下了身,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而站在楚天舒背后的林槐,也眯起了眼,充满好奇地看向了他手心的位置。

    他会拿什么东西出来呢?林槐想着,难道是高达?

    在十四只眼睛的注视下,一架以不锈钢为框架的造物,从虚空中被拉了出来。

    在看见它的一瞬间,所有林槐,都沉默了。

    流线型的身躯,坚固的结构,有力的轮胎。

    是一架

    轮椅。

    走吧。他听见楚天舒在他身边说,把这些人解决掉后,我推你回去。

    包裹里没有椅子或者小马扎了,你就将就着这个坐一下吧。

    楚天舒说着,把林槐按到了轮椅上。林槐虚着眼看他:你在干嘛?

    第141章 三体人再试云雨情

    看你累了,让你休息一会儿。楚天舒说,莱纳,你坐啊。

    在发出艾伦的这句名言后,他面对着林槐怀疑人生的眼神,光明正大地耸了耸肩: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现在就给你打六个复制体过来。你都困成这样了,就不要上去打架了。

    说着,他揉了一把林槐的脑袋,并细心地系好了防止对方从轮椅上摔落的安全带。林槐的头发被他揉得乱七八糟,忍不住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不,楚天舒说,不是,我是担心一会儿打人时,你爬下来帮我,结果困得头晕眼花,反而把我给打着了。

    林槐: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

    既然如此,我们开始吧。楚天舒潇洒地看向对面,你们谁先上?

    六个复制体对视一眼。

    半晌,为首的复制体道:经过眼神交流,我们认为1v6实在是有些胜之不武,因此我们决定

    跑路。

    话音刚落,六个复制体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逃窜而走。

    楚天舒站在原地,并没有去追逐他们。他蹲下身,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类似金属小球的东西。

    金属小球被他扔在地上。在旋转几圈后,它们分成了六组,向着六个不同的方向骨碌碌地滚了过去。

    当他转过头时,看见的是坐在轮椅上的,捂着脸的林槐。

    你怎么了?他问。

    我觉得很丢脸。

    好半天,对方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啊?什么丢脸?楚天舒盯了一会儿对方身下的轮椅,突然恍然大悟,多大点事儿,你看x教授,不也坐轮椅

    不是,我只是觉得林槐居然难得地有点结巴,长着我的脸的复制体,被你吓得逃跑这一点,很丢脸。

    还有,我也会因为你看见我最狼狈的样子、却没有为我最光辉灿烂的样子惊艳这件事,而感到丢脸。

    这不是逃跑,是审时度势。楚天舒严肃道,这说明你的复制体也有着相当聪明的头脑。

    林槐: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说着,他看着迅速滚走的金属小球,询问道:这是什么?

    楚天舒:移动的艺术。

    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对方深沉道。

    十分钟后,六声爆炸声从不同的地方传来。

    林槐:

    楚天舒:艺术就是爆炸。

    刚才,在拿出轮椅时,你的六个复制体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了我的右手上。在那时我趁机通过左手将阴之球释放,并使得它们偷偷将自己粘贴到了复制体的脚踝上。一边在路上走着,楚天舒一边解释道具的原理,随后,我释放了阳之球,它们会自动寻觅阴之球的所在,并与之结合。它们的结合会释放出小范围爆炸,产生的火焰,更会将被接触者燃烧成灰烬。

    他正说着,林槐便发现头上的1/64跳了一下。

    5/64

    5/64?

    他有些困惑:难道第七个我有11根手指?

    无论怎么想,都是多思无益。楚天舒揉了揉他的脑袋:是啊,从明天开始,我们得好好忙活一阵了。

    与此同时,河畔。

    脸色惨白的少年,艰难地顺着河堤爬了上来。

    他浑身都已经湿透,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路过的行人再看见他奇异的模样时,都忍不住用余光瞥向他。

    妈妈,这是

    别看他。女人捂住小女孩的眼睛。

    少年对这一切都充耳未闻。如果林槐还在这里的话,他应该会认出这个人。

    他就是那个用刀砍了他,并吸入了他的大量鲜血的

    前桌。

    一枚浅淡的泪痣,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角。少年就这样一步步地、有如僵尸地、走向了他家所在的位置。

    楚天舒将承载着林槐的轮椅推进了一个仓库中。林槐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是什么?

    以前是别人的仓库。楚天舒说,里面有房间,可以住人。

    现在呢?

    现在是我的仓库。

    林槐:

    楚天舒想了想,又道:我已经说服了贞子和伽椰子,不过那边今天有些热闹,不太方便回去,现在也没有车了,路上走回去得一个多小时就先在这里歇上一宿吧。

    说服林槐虚起眼,是指物理说服吗唔。

    别乱动。楚天舒掏出一颗棉花,开始尝试为林槐消毒,我在给你消毒。

    方才的战斗在林槐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巨大的伤疤。林槐看着他毛茸茸的头顶,好半天说:你不用给我上药,一会儿就自己长好了,哪里有这么娇贵。

    楚天舒沉默了很久。仓库里暖黄的灯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好半天,他说:

    是哦,我差点儿忘了。

    他迅速将没有用过的棉花和绷带放回了医药箱里:先收回去,下次还能回收利用。

    林槐:

    你变脸也太快了!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坚持给我上药,并说可是即使如此我也不想要看见你的伤口之类的话吗!林槐大声吐槽,还有你居然把它们收回去了!收回去了!

    节约资源,保护环境。楚天舒将医药箱放回了包裹。

    林槐:

    楚天舒从兜里掏出一根pocky给他。林槐冷冷地盯了他一会儿,决定看在巧克力饼干棒的面子上摒弃前嫌。

    他低头叼走了饼干棒,并开始嚼嚼嚼。楚天舒从蹲着的姿势起来,将另一根pocky夹在两指之间,做出一个抽雪茄的姿势。

    说起来,现在还有五个我的复制体在外面晃来晃去。林槐说,随着时间的增长,他们会越来越强,并越来越像我。

    他想了想,又说:如果我是复制体的话,我一定会装成本体,来找和我熟悉的人尤其是你,他们肯定会来找你。今天晚上,由于初生的他们没有衣服,你尚且可以轻松地将我和他们区分开来。但明天之后,想要区分我们会相当困难你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在我身边,我们必然会有分开的时候,如果复制体在那个时候趁虚而入我们得想个办法,把我和他们区分开。

    暗号?

    对,暗号,而且不能是我已知的暗号。林槐指了指自己的大脑,他们完美地复制了受伤时刻的我我的外貌,我的能力,和我的记忆。

    一个让你的所有复制体都无法想出来的暗号楚天舒想了想,说,奇变偶不变?

    林槐露出了鄙视的眼神:符号看象限。

    楚天舒:额,氢氦锂铍硼?

    林槐:碳氮氧氟氖。

    楚天舒:啥是gay!!

    林槐:哪路多!!你以为我没有看过《火影忍者》吗?

    楚天舒:杨枝曾听雨?

    林槐:江南今何在?

    在经过多轮精彩攻防后,楚天舒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你怎么啥都看过啊。

    在校期间不务正业,每天看看电视看动漫的林槐羞愧地低下了头:要不然我们定个特别的暗号?

    什么暗号?

    只有我和你知道的特别暗号。林槐说,比如锄禾日当午,清明上河图之类的算了。

    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提议:以我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很快推理出来。

    楚天舒:

    林槐毫无心理压力地对自己进行了自吹自擂,接着,又有些头疼。

    一个暗号他想,一个意想不到,出人意表,绝无可能让我推理出来的暗号

    他想了半天,始终觉得自己的智商举世无双,不禁有些失落。

    所以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受伤的?楚天舒帮他按着酸痛的手腕,询问道,我就离开两个小时外加找你两个小时的工夫你就被人捅死了?

    林槐:

    被一个npc背刺这件事着实有点丢脸不过他最终还是把此事完全交托了出来:哎唉,疼疼疼

    楚天舒放缓了点力气,面无表情道:那个npc死了吗?

    被我丢进河里了林槐摸摸鼻子。

    他叹了口气:唉,在这个世界上,长得美真是太难了。

    楚天舒:

    人人都想占有我,人人都想杀死我。他抱怨着,只有你,是一个真正的直男。

    说真的。他抬眼看向他,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楚天舒:

    他的手停了。

    你真是我忠实的朋友。林槐拍拍他的肩膀,含笑瞟着他,我的安全,就都靠在你身上了。

    楚天舒:哦。

    两人沉默地对视。楚天舒于是又说:哦,都包在我身上。

    林槐: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楚天舒正直得像个木头的模样,林槐突然有点点不爽。

    楚天舒永远都是这样,岔开话题、装沙充雕、钢铁直男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

    为了掩饰这点不爽,他随口道:我们还是来想想暗号吧比如

    他突然停住了,有些烦躁地低下了眼。

    楚天舒静静地看着他,却突然咳了一声。他好像很漫不经心般地道:只要是一个你绝对推理不出来的暗号,就够了,对么?

    嗯。林槐说,可我的智商是一贯的绝世无双,唉,自己太厉害,也是一种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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