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实验体是怎么来的?”景晞插话进来。

    仇天霖:“历史遗留的那些我并不清楚,我经手的都是实验室自行培养的组织器官,但都被你们毁了。”

    迟尧立刻想到了被炸了的标本室。

    他本以为那些都是从活人身上割下来的。

    “也有很多不是你经手的?”

    迟尧淡淡道,“地下停放的那些尸体中,明显有一些是新鲜的。”

    仇天霖平静道:“我只是个学者,调查犯罪案件不在我职权范围内。”

    竟然有人比他还冷血。

    迟尧反而冷静了,调侃道:“但身为帝国公民,你不觉得自己有责任举报这种违法活动?”

    仇天霖面色从容:“那你怎么知道执法的不会比犯罪的更黑?”

    迟尧和景晞都是一愣。

    景晞:“所以你选择包庇?”

    “我没那么多时间去处理这些事。”仇天霖皱眉,揉揉额角,“贸然举报并非好事,如果这个国家还有希望,自然会有人找过来。”

    景晞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所以那晚你发现了我们,却没有告诉同伴?”

    仇天霖:“我已经连续通宵两晚,很累,不想管。”

    景晞:“……”

    仇天霖:“但我还是低估了你们的破坏力,早知道就应该回去把数据拷贝出来。”

    “数据都在我们手里。”迟尧轻笑,“只要你有诚意配合,你想要什么都有。”

    仇天霖眼神一闪,表情总算有些松动。

    “国家禁止人兽基因融合工程,其中原因我想你比我们更清楚。”景晞低声说,“我们并非要你为了国家做出什么牺牲,你只要负责研究,其他的事自然会有该负责的人去负责。”

    仇天霖:“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景晞和迟尧对视了一眼,再次看向他:“将接受过改造的人复原。”

    两人将从兴国研究院打到的数据库打包给他,并给了一试管提前采集的迟尧的血。

    保险起见,两人都没说这血是谁的。

    拿到资料和素材后,仇天霖跟变了个人似的,突然来了精神,一声不吭地丢下他们去扎进了实验室。

    “在某个领域达到极致后,是不是必然会在另一些地方表现产生缺陷?”

    看着在无菌室里忙碌的仇天霖,迟尧若有所思。

    “有几个人能做到面面俱到?”景晞和他并排靠在操作台前,“不过他的情况比我预想中的要好一些。”

    迟尧轻笑:“是因为一开始就设定了最低的标准?”

    景晞:“他很清楚自己该做和能做的是什么,这就足够了。”

    一般人发现那种实验室,要么举报,要么因为利益而同流合污,而仇天霖却从始至终都站在自己的立场。

    本着“那么多素材摆在面前,不要白不要”、“既然你们都开始了,那我顺便参与研究一下”的原则,游走在黑白两道,竟然还一点事都没有。

    “要不是他是这种性格,那些人不会找他,我们也找不到突破口。”景晞淡淡道。

    迟尧:“也对。”

    两人在外面等了整整两个小时,可仇天霖却像完全忘了他们。

    “你让人过来看着他,我们先回去。”迟尧道。

    在帝都星,景晞的人脉比他的好用。

    “他们已经到了。”景晞说,“网络也已经监控。”

    这事关系重大,尤其涉及到迟尧,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离开时,仇天霖竟然匆匆追过来。

    见他双眼发亮,景晞急忙问:“有结果了?能恢复吗?”

    “能不能再搞点他的血,组织也行!”

    仇天霖像是中了彩票,整个人都很亢奋,“我从没见过这么多完美的融合,简直不可思议!”

    景晞一咯噔,心沉了下去。

    “有办法复原吗?”

    仇天霖看着他:“我只是个学者不是神,让我研究就得给我时间。”

    景晞一噎。

    “抱歉,我太心急了。”

    仇天霖郑重交代:“这份血样中激素和信息素水平偏高,可能近期要迎来第一次易感期,你记得帮我采样。”

    迟尧眉心一跳。

    景晞皱眉:“第一次易感期?他已经成年很久了。”

    仇天霖托了托眼镜框,“从血样来看,他还没完全达到成熟期。”

    景晞难以置信:“你是说他还没成年?”

    仇天霖颔首,并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结,又拉回到原来的话题:“易感期时,情绪起伏,身体的各项激素飙升,野兽的基因会占据强势地位,极有可能出现兽化现象,这时候的血样非常有研究价值,你一定不能忘了!”

    极有可能兽化——

    景晞耳边嗡嗡直响。

    一大段话,他就听进了这几个字。

    走出实验室,迟尧手里握着仇天霖给的镇定剂,耳边响着他说的话。

    被改造后,他就很清楚,自己离“人”越来越远。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不过是长着人类躯壳的野兽。

    被权威人士当面说出来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野兽基因的影响比他想象的更加深远,甚至改变了他的生理年龄。

    “会没事的。”景晞握住他的手。

    迟尧偏头看着他的双眼,半晌后轻笑:“嗯。”

    回到家,白琦敏锐地注意到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找机会把景晞叫到温室修花枝。

    “和阿尧闹矛盾了?”白琦问。

    景晞拿着花剪,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

    白琦轻轻擦拭叶片:“两个人相处,最难的就是磨合,我和你爷爷过了几十年,有时候也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景晞看着手里花剪沉默。

    “我大概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但——”

    明明知道却无能为力,这才是最让人窒息的。

    “我想帮他,但又帮上忙。”景晞看向白琦,“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白琦抬眸,轻笑:“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伴侣间很多东西都会互相影响,也许他想要的是更简单的东西呢?”

    景晞琢磨了很久,觉得奶奶的意思大概是他把“想治好迟尧”的压力反哺给了迟尧,让他背了双重的压力。

    也许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半夜,迟尧从四楼下到二楼,从景晞故意留的门进去。

    钻进被窝,把睡得热乎乎的老婆抱过来当抱枕,睡眠品质一下子提升了。

    “老婆孩子热炕头,就缺孩子了——”

    听到这小声嘀咕,景晞:“你就天天等着我热好被窝再来?”

    迟尧:“不然呢?老婆不就这么用的?”

    景晞:“……”

    迟尧闻闻他发间的香味,轻笑:“刚见到你时我就想把你抓回去暖被窝了。”

    景晞:“是谁以前总把“老冰山”挂嘴边?”

    迟尧:“……”

    太记仇了。

    “迟尧。”

    迷迷糊糊地要睡过去了,就听景晞低声叫他。

    迟尧:“怎么了?”

    景晞:“我喜欢你。”

    突然袭击,迟尧一下子清醒了。

    “你再说一遍?”

    景晞闭上眼睛,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操。”

    迟尧低骂了一声,“多说一遍会死啊?”

    景晞:“会死。”

    迟尧:“……”

    半天没动静,迟尧轻轻推他:“晞晞?景晞?老婆?”

    景晞翻身背对他:“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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