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这个当舅舅的上门探望,发现了端倪,百般逼问,方才得知真相。”

    庄士严是个很谨慎的人,先点明了何太夫人出头,纪婉青“答应”只是孝顺而非懦弱,然后再次强调她的明理孝顺。

    须知如今对女子的要求,是“贤良淑德”,强势并非一个好名声,且本朝以孝治天下,孝顺怎么看,都是好的。

    庄士严抱拳长揖到地,恳切道:“我身为外甥女亲舅,怎能忍受这般,于是,今日便来寻老族长主持公道。”

    老侯爷笑意已不见,严肃点头,“若此事当真,老夫必然要支持公道。”

    他视线转向纪宗贤,声音严厉起来,“宗贤,可有此事?”

    纪宗贤忙摆手,“伯父,绝无此事。”

    他万万没想到庄士严竟得了消息,并闹到临江候府来,纪宗贤咬牙切齿,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事情从自己身上撕撸下来。

    “伯父有所不知,我母亲前日听了二侄女嫁妆单子,忽觉耳熟,细细回想,原来里面有些祖传物事。”这借口昨日便说过,纪宗贤顺手捻来,十分利索。

    “我母亲年纪大了,有时记性差一些,需提起才想起旧事,见了二侄女嫁妆单子后,她恍然,当年兄长是把祖产私产并在一处打理存放的。”

    纪宗贤越说越顺溜,他仿佛也觉得这是真相,还点了点头,“兄长去世突然,并没有将两者分开,母亲说,二侄女既已出了门子,便算了,不过大侄女手头上那一半,却是要仔细辨认一遍。”

    他倒是说得合情合理,老侯爷却不是个好糊弄的,一语正中关键,“无妨,你将账册都取出来,老夫细细看了,自会辨认清楚,也无需你母亲操心了。”

    纪宗贤噎了噎,“呃,请伯父明鉴,当年父亲在时,账房曾经起火,把账册烧毁。”不得已,他只能又把那套鬼话搬出来了。

    不过老侯爷不是纪婉青,赖字诀显然不行,他怒道:“真是荒谬至极!你父亲去世二十多载,那账册难道就还未能补全?”

    大厅中立即响起低低的嗤笑声,纪宗贤脸色涨红,他一急,居然还生了点智,“补是补全了,不过,不过三年前兄嫂突逝,家中账房再次起火,又毁了账册,侄儿愚笨,居然没能补完。”

    他对那笔巨财无法割舍,死活杠上,宁愿承认自己蠢,反正账册是没有的,清官难理家务事。

    那死脸赖皮模样,让老侯爷气笑了,他刚要说话,不想,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庄士严再次出言。

    他嗤笑,“我那妹夫大约知道亲弟无能,必然再次会烧毁账册,所以重伤卧榻之时,不忘硬撑着,将祖产私产账册都命人抄录一边,给了妹妹。妹妹临终,又托给了我,以备日后之用。”

    这话极为讽刺,不过,却利索解决所有问题,在纪宗贤目瞪口呆中,庄士严一拍手,两个大箱子账册被抬了上来。

    他指了指地上两个樟木大箱子,“这边一个,是靖北侯府祖产账目;那边一个,即是妹夫私产账目。”

    纪宗贤瞠目结舌,瞪着两个大箱子说不出话来。不过,庄士严可没打算就此罢手,他外甥女若软弱戆直些许,恐怕,此事得手几率很大,且湮灭靖北侯府深院之中。

    他转向纪宗贤,一字一句,“如今看来,这所谓老母亲忆起祖产私产混乱之事,不过是靖北侯谎言。”

    “何太夫人我见过,老太太年纪大了,却是有些神思恍惚。”

    若证实是何太夫人领头干的,其实这事不大,毕竟她是纪宗庆亲娘,一个孝字压在头上,这事最终会不了了之,外人最多也就说两句偏心太过罢了。

    这并非庄士严的目的,他厌恶纪宗贤夫妇,誓要永绝后患,因此,先给何太夫人扣上一个人老糊涂的帽子,把她摘出来。

    庄士严提高声音,指着纪宗贤,“你既承继爵位,却未能与君分忧,已不算尽忠;你既身为人子,却怂恿糊涂老母亲犯大错,是为不孝;你既承继兄长爵位,却百般设法谋取失怙侄女私财,是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辈,枉为人也!”庄士严果然不愧是琼山书院山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慷慨陈词一番,将一顶顶大帽子往纪宗贤头上扣去,若扣严实了,恐怕纪宗贤连任侯爵的资格也没有了。

    庄士严是煽动人情绪的一把好手,大厅诸人看纪宗贤的目光,不觉发生了变化,窃窃私语渐起。

    大秋天里,纪宗贤满头大汗,在这个要紧关头中,他灵光乍现,“亲家舅爷,你且听我说,此事我原不知晓,不过昨日听母亲妻子提了一嘴。”

    “我昨日喝的有点高,脑子糊涂,竟也未能分辨,如今细细一想,想必是曹氏这个妇人,在暗地里怂恿了母亲。”

    没错,纪宗贤灵光一闪想到的脱身办法,就是把屎盆子尽数扣到曹氏头上,他只是不甚清楚情况被蒙骗,一句开了头,后来越说越溜,他击掌,痛恨道:“曹氏这妇人,一贯眼皮子浅,必是如此。”

    他吆喝外面长随,“快,快使人到后面叫她来,我要好好问个清楚明白!”

    长随应了一声,赶紧找了个临江侯府丫鬟带路,往后宅去了。

    夫妻俩对临江侯府趋之若鹜,曹氏当然也早早来了,她被急急请到前厅,万绿丛中一点红,她是傻眼的,“夫君,这是怎么了?为何叫妾身来?”

    “大胆曹氏!你还要问?”纪宗贤唯恐妻子掉链子,立即大声喝道:“说!你为何怂恿母亲?让她以为祖产私产混淆,险些让大侄女受了天大委屈!”

    纪宗贤看着万分气愤,疾言厉色,实则紧紧盯着妻子,生怕对方一个脑抽,当场否认,“你还蒙骗了我,让我差点背上不忠不孝不义之名!”

    曹氏懵了半响,很快领悟到夫君的意思,这是要她背锅?

    她同时还扫了周围一圈,看见庄士严心里一突,两眼一转,瞬间恍然,这是事败了。

    只是不忠不孝不义很严重,若纪宗贤背严实,恐怕这爵位也坐不稳了,曹氏虽然不聪明,但关系到这等大事却反应极快,她万分不甘,却有不得不把事揽在身上。

    曹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扯出帕子捂着脸放声大哭,“夫君啊!妾身这是迫不得已啊,家计艰难,妾身想着侄女手头松动,才想着借用些许,毕竟这府里,是大家的啊!”

    她虽被迫认下,先仍努力卸下责任,纪宗贤闻言心中一松,他便喝道:“即便家里不易,你要借用,可与侄女商量一番,侄女通情达理,必会同意,你怎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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