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药碗后,她忙不迭漱了口,又含了一颗蜜饯,方缓了一口气。

    服了药后,纪婉青没有躺下来,而是斜靠在杏黄色鹤穿牡丹纹大引枕上,凝神沉思。

    病已经好了不少,下午睡多了现在也不想再睡,刚好高煦有要事去了前面大书房,她正好想一想对策。

    能跟高煦感情更进一步固然好,但就这般屈服在皇后跟前,依靠太子松手渡过这一关,并非她的本意。

    过了这一关,还有下一关。

    说到底,纪婉青是打心底不愿意,成为一个仅凭夫君存活的女子。

    有没有选择,跟依不依靠,根本就是两码事。

    那这事可有合适的解决方法呢?

    硬碰硬显然不行。皇后掌管宫务,整个后宫都握在手里,她是儿媳妇,少不得要与那边往来的,撕破脸只能逞一时快意,后患将无穷无尽。

    在昌平帝需要纪皇后母子制衡东宫之时,坤宁宫无论如何也会屹立不倒的。

    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谋略都是纸老虎,诸如闹大之类的手法,即便没有纪婉湘那边的顾忌,也是没有丝毫用处的。

    若硬要施展开来,恐怕只能落得一个下场,那就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用排除法仔细过了一遍后,纪婉青认为,自己只能继续往阳奉阴违这条路上使力。

    事情再次兜回原点。

    只是她不甘心就这样就范,不甘心处于被动的位置上,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纪婉青秀眉微蹙,凝神思索。这般想着想着,夜色深了,她有些饿,晚膳时就吃了一碗粥,早消化完了。

    何嬷嬷命人去取些好克化的吃食来,丫鬟领命而去,端了一个填漆托盘回来,上面有一碗热腾腾的清汤小面。

    清宁宫小厨房手艺很不错,食物扑鼻香气吸引了纪婉青,她转眸看过去。

    不想,这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烛台架子上的如椽巨烛刚剪过烛心不久,此刻却突然“噼啪”一声,其中一支爆了一下。

    这火花爆得突兀,又十分之大,刚好端面的丫鬟走到旁边,火星子猛迸到她的眼皮子上。

    丫鬟一惊,手上一个颤抖,填漆托盘一歪,那碗汤面便往旁边的宝座式镜台上倾斜而去。

    她抢救不及,整碗面都倒在妆台上了,汤汤水水以及面条,一股脑糊在铜镜、首饰匣子上面,那水滴滴答答,还顺着缝隙,流入第一层木屉中。

    丫鬟闯了大祸,惊慌失措跪下请罪。

    “无事,起来罢。”

    这是意外,纪婉青并非苛刻的主子,也不怪罪,只命丫鬟下去梳洗一番,再处理处理手上的烫红。

    丫鬟下去了,她没急着让人整理这片狼藉,反倒第一时间吩咐:“嬷嬷,你把下面那箱子先取过来。”

    镜台下面第一层木屉,放着一个黄杨木小箱子,里面父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遗物。

    纪婉青很珍惜,第一时间惦记着它。何嬷嬷清楚,赶紧过去把小箱子取出来,捧到床沿放着。

    她仔细端详一遍,见箱子没有被汤水弄污,这才放了心。

    既然已经取出来了,纪婉青触景伤情,不免又打开箱子,回忆亡父亡母一番。

    黄杨木小箱里共有两个扁长匣子,雕纹简单,很是古朴。一个装了一支半新不旧的银簪子,一个装了一部八成新的兵书。

    这是母亲亲手交给她的,庄氏临终前,握着大女儿的手,反复告诉她,这两样都是她的父亲留给她的,让她好生收妥。

    银簪子?父亲?

    纪婉青正轻轻抚摸银簪子的动作一滞,眸光陡然一凝。

    这不对,她父亲怎会特地留一只半旧的银簪子给她?母亲还这般千叮咛万嘱咐的。

    37、第 三十七 章

    三年多前。

    春末的冷雨中, 靖北侯府一片愁云惨雾。侯爷世子北征,世子英年早逝, 侯爷重伤而归,不过几日, 便溘然长逝。

    屋漏又逢连夜雨,主母遭遇丧夫丧子双重打击, 已重病在榻, 来往大夫,甚至宫中太医诊过脉后, 皆摇头叹息。

    侯夫人庄氏病了半个月,汤药不断,整个正院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苦涩药味。

    庄氏已到了弥留之际, 她费力睁开眼睛, 看向病榻前两个泪水涟涟的女儿。

    “青儿,湘儿, 娘对不起你们。”

    庄氏喘着气说着, 她知道爱女们很需要自己, 她也很努力想好起来,怎奈何这柔弱的身子不争气, 她已走到了生命尽头。

    纪婉青姐妹泣不成声, 二人不过十三年纪,小脸稚气未脱,却已丧父丧兄。如今眼看又要失母,她们眼眶哭得红肿, 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庄氏费力抬眼,看向榻前一脸沉重的娘家兄长,庄士严明白妹妹心思,颔首应道:“妹夫私产与你的嫁妆,必会落到外甥女的手中,妹妹放心罢。”

    兄长为人一诺千金,庄氏放下一桩牵挂,吩咐丫鬟从她颈间取了一把黄铜钥匙来,打开墙角那个填漆官皮箱,把最下层大木屉的东西取过来。

    那是两个黄杨木小箱子,“这是爹与娘留给你们的念想,你们好生留着。”

    黄杨木箱子里面分别有两个扁长木匣。纪婉湘的是一支赤金卷须红宝簪子,一个顶级羊脂玉佩,两样物事簇新。

    而纪婉青的是一支半新不旧的梅花头银簪子,与一部八成新的兵书。

    “青儿,这是你爹给你留的,你要好生保存,勿要丢失。”

    庄氏攒住大女儿的手,她力道很大,抓得纪婉青腕骨生疼,“青儿,你可记住了?”

    “娘,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存着。”其实纪婉青一点不感觉得疼痛,如果可以,她希望母亲能一直攒住她的手。

    “好,好!”

    ……

    父母临终前,亲手给孩子留两样物事当念想,实属稀疏平常之举。

    三年前,母亲说罢最后一句话后,便咽了气,纪婉青伤心欲绝,根本无心留意其他,更甭提那个黄杨木小箱子了。

    后面,舅舅出面争取到了私产管理权后,她为父母哭灵过后,就是闭门守孝,操心手中巨财之事。

    这个小箱子一直珍而重之收妥,轻易不肯擅动。

    若非今日事出突然,她将其取出端详,恐怕暂时无法忆及庄氏临终前那小小异样。

    这其中必定有关窍。

    纪婉青心跳加速,好在她面上功夫了得,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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