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婉青瞥一眼窗棂子,外面全无天光,烛火已经燃起,现在夜色深沉,她一觉睡了大半天。

    “嗯。”

    她点了点头,一天两夜没进食,还拼命使了半天劲儿,腹中空空饿得慌。

    习惯性摸了摸腹部,纪婉青这才恍然,她已把孩儿生下,慌忙问:“嬷嬷,孩子呢?”

    “小主子好得很,正睡着呢。”

    何嬷嬷话罢,忙起身行至数步远的悠车边上,俯身抱起一个大红襁褓。

    纪婉青仰脸,这才发现,紧邻床头的另一侧,已安好了一个楠木悠车。

    她万分迫切,不顾仍有疼痛的下身,忙以手撑床,挣扎着要坐起。

    伺候在床前梨花等人忙上前,搀扶的搀扶,取引枕的取引枕,小心伺候主子斜斜靠坐在床榻上。

    何嬷嬷小心将襁褓放在主子怀里,一边纠正纪婉青的动作,一边笑道:“他爹爹在时刻乖巧得紧,待他爹爹出了门,闹别扭哭得可起劲儿了。”

    “有力气有劲儿,是个健壮的哥儿。”她笑容满面,“这会儿该是哭闹累了,哼唧几声睡了过去。”

    红彤彤的小婴儿,一张小脸鼓鼓的,有些肥却不算夸张。小鼻梁高挺,看着有几分像他爹爹,只是眼睑还肿着,眉毛也淡得看不出来,其余五官不大看不出像谁。

    “真丑!”

    纪婉青嘴里嫌弃着,语气却柔得沁出水,仿佛三伏天喝下一大碗冰水,清爽舒畅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前所未有的快慰。

    在这一刻她觉得,十月的谨慎,怀胎的辛苦,都是异常值得的。

    小婴儿努了努粉嫩的嘴儿,纪婉青骤然想起一事,“嬷嬷,赶紧给我取个热帕子来。”

    初乳,在这个没有疫苗,婴幼儿夭折率偏高的的古代,显得尤为重要,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的。

    这个问题,她曾经与何嬷嬷讨论过,乳母心疼自家大小主子,一听说这玩意好得很,也顾不上不合规矩,早就被说服了。

    “这屋里的事儿,在外头不能泄露半句,即便是殿下问起,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要乱提。”

    时下的大家主母,自己哺乳犹如天方夜谭。何嬷嬷伺候主子松开衣襟,接过热帕子反复热敷,见几个乳母看得有些发愣,她便一边动作,一边严厉嘱咐着。

    乳母们唯唯诺诺,现在顶头主子是太子妃,反正不影响小殿下身体健康,她们虽震惊,但也明白在皇宫当差,不该说的绝不能胡言乱语。

    良久,纪婉青重新抱过孩子,将他凑近自己怀里。小宝贝软嫩得不可思议,一靠近母亲,便自顾自做出吮吸的动作,小嘴儿一张一合。

    她胸前很鼓胀,孩子努力吮吸了一阵子,居然就成功了,他动作兴奋了许多,眼缝儿微微睁开,卖力地吞咽着。

    难怪人形容拼命,会说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刚出生的小婴儿要吃奶,真的使出了浑身力气。

    纪婉青能感觉得孩子那股劲儿,她微笑,又爱又怜,又满腔感动。

    轻轻抚摸了一把孩子稀疏的胎发,她低头亲了亲他,半响才压下眸中热意。

    何嬷嬷含笑看着,不时指导一二,好教母子二人都更加舒坦。

    刚出生的小婴儿,实际吃不了多少,没多久,小宝贝便饱了。吃饱喝足的他,已完全清醒过来了,也不哭闹,只睁着眼睛,定定看着眼前方母亲。

    这小眼神儿,看得纪婉青心都要化了,她柔声说:“怎么了?你吃饱了吗?”

    小宝贝没听懂,半响却憋了憋嘴,咿呀一声。

    “娘娘,把小主子给老奴抱着吧。”

    何嬷嬷担心主子刚生产力气不继,忙上前接过要接过孩子。

    纪婉青确实疲惫,坐了一会就乏了,也没反对,将孩子交给乳母,打起精神吃了点东西,便躺下了。

    何嬷嬷动作很纯熟,两三下轻轻晃动,刚清醒的孩子便又困了,须臾便阖上眼缝儿,歪头继续呼呼大睡。

    “刚出生的孩儿,就是这般爱困。”

    何嬷嬷一边笑着说着,一边就着梨花端来的小杌子挨着床前坐下,与纪婉青说了几句小主子。随后,她话锋一转,便低声道:“殿下是个好的,娘娘生产,他一直候在外面,半步不离。”

    这天儿冷得很,滴水成冰,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大半夜在廊下一站半天,可不好受。

    何嬷嬷对这一点尤为满意,毕竟皇太子尊贵,愿意过来守一会,其实已经很不错了,更甭提候了全程。

    纪婉青笑了,抬手轻触宝宝的小脸,高煦确实很好,她也愿意相信他。

    99、第 九十九 章

    高煦很忙碌, 每每挤出时间回后殿时,纪婉青总是睡着的, 等夫妻再次见面,已是两天之后。

    既然产房都已经进过了, 诸般忌讳就更不在意,他径自进门解下斗篷, 站了片刻, 等寒气去了,就直接转过屏风, 往里屋而去。

    也是那么凑巧,竟刚好撞上纪婉青给孩子喂奶。

    这事到底不合世情,因此纪婉青每每给孩子哺乳, 总要支开屋中大部分宫人, 仅余几个在里头伺候着。

    也是这样,高煦进门才没再外屋碰上人。

    他入目便是这一幕, 孩子靠在妻子怀里大口吮吸着, 几个嬷嬷则候在床榻前, 其中包括乳母。

    高煦当即怒了,压低声音呵斥道:“你们几个, 是如何伺候主子的?”

    他当然怒, 古人认为,母乳乃精血所化,哺乳损耗极大,因此大家主母才不会亲自喂孩子, 而小主子的乳母地位才会这么高,待遇才会这么好。

    像这些被挑选出来进东宫伺候的乳母,不但好吃好喝供着,且她们奶大了小主子,只要不作死,后半辈子享福的基调是定了的。

    后来慢慢演变,贵妇们不亲自哺乳,才又上添了一层身份的象征。当然,头一个原因才是根本。

    乳母没有奶孩子,却立在一边看着,让他的妻子亲自喂,高煦骤见,怒意可想而知。

    他冷冷盯着眼前几个乳母,这还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人,“好一群不守规矩的奴婢,要你们何用!”

    高煦惦记妻儿,将声音压得极低,但一腔怒火,不难窥测。

    几个乳母惊慌失措,登时吓得腿脚一软,膝盖已着地,她们忙磕头道:“殿下,求殿下恕罪!”

    突然的变化让孩子察觉了,他不安的蹭了蹭母亲,停止吮吸的动作,憋了瘪小嘴儿,“咿呀”地啼哭出声。

    “你乖乖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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