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

    主管今天出来得匆忙,带的文件里还夹了一份实习生档案。

    邢老板擦干头上的酒,趁主管训斥之际,随手拿起那份档案翻了翻。

    他的目光扫过他档案上的学籍,原先的欣喜最终坍缩成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又回头将档案递给其他老板,窃窃说了些什么,引来一片哄笑。

    随后,他将档案夹往桌上一丢,笑容里也多了几分讥讽之意。

    “陈老板的儿子,居然只是这样的庸才吗?”

    陈雾念的大学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三流学校,别说名校了,就连985、211都不是,也就现在这家公司肯收,在座的这些大佬看重出身与学历,这样的履历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一团废纸。

    陈雾绷着脸,勉强维持微笑。

    眼前这个所谓的“邢老板”,几年前也不过是个忙着巴结他爸爸的无赖,在被他爸爸拒绝后,还曾寄过一只死鸡到他家恐吓。

    如今,自然也不会浪费这种好机会。

    一片调笑声中,学弟也从楼上急匆匆地下来了,见学妹还在抽抽搭搭地哭,也不敢上前,就安静地站到一旁。

    邢老板打量了他两眼,又拿起档案往后面翻了翻,忽的笑起来。

    “哎呀,这不是林老板的儿子么?怎么都长那么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学弟似乎没想到会被点名,好半天才尴尬地挤出个笑。

    “邢叔叔好……”

    “瞧瞧!这才是好苗子呢!”

    邢老板拉过主管,冲学弟竖起大拇指:“林老板的儿子可不得了,家里头做房地产的!要是履历里挂上你们公司的名字,那可是你们公司的福气!”

    “您说得是……”主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林办事稳妥,我本来就看好他的。”

    邢老板又接着翻档案。

    “我听说你们公司这次就招两个人是吧?还要送去国外交流的?那可得好好选!可不能便宜了那些没前途的阿猫阿狗……”

    话已说得那么明白,主管也不是傻子,当即将学妹从陈雾身后捞出来。

    “可不,我们早就选好了,就是小林和这丫头。”

    陈雾颤了颤眼睫,琥珀色的眸子瞬间暗下几分。

    “那不错啊!”

    见主管这样卖他面子,邢老板非常满意,斜眼瞟着陈雾,根本藏不住笑意。

    “有的人啊,你别看他样样拔尖,好像多出众似的,可家教不行,人品不好,指不定私底下多阴暗龌龊呢!万一像他爸爸那样作孽,将来可是会拖累你们,给你们脸上抹黑的。”

    一片哄笑声中,男人看到少年紧握的双拳。

    颤抖着,将骨节捏出愤怒的白。

    *

    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陈雾在门厅分辨雨势时,学弟学妹似乎还感到很抱歉,学弟甚至破天荒的想帮他喊辆出租车,难得能那么友好,倒让他心情没那么糟了。

    反正被父亲过去的朋友打压,也不是一次两次。

    他早都习惯了。

    简单安慰过学弟学妹,陈雾独自钻进了雨幕。

    他现在租住的地方离市中心很远。

    这个点,也很难再坐到公交车了。

    不,就算能回去又怎样呢?

    他已经拖欠了三个月房租,就算看在他这张脸的份上,房东也还是憋了一肚子火,要不是他早出晚归一直没被逮到,早该被扫地出门几百回了。

    画室的颜料快没了,上次吃饭还是在两天前,花呗借呗的额度也被他全部透支。

    就连口袋里的公交卡,也只剩下最后八毛。

    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夜总会外有条人工河,将其与其他建筑分隔开来,河对岸灯火璀璨,正是最狂放最喧闹的时候。

    陈雾无处可去,便沿着河边小路漫无目的地往里走。

    拉开袖口。

    皮肤仍在因化纤过敏而红肿发烫。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得不将袖子重新拉上。

    四年前从病床上醒来时,他心中想的是要找出凶手,为父母报仇。

    他曾以为他可以。

    他曾以为,眼前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那些会令他过敏难受的廉价衣物,那些会令他肠胃不适的垃圾食品,那些满是油烟无垢的破烂出租屋。

    他以为这不过就是一时的考验。

    总有一天,他还会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

    可四年过去。

    别说凶手,他连温饱都无法做到。

    就算咬牙坚持,也不过是继续抱着这肮脏破烂的一切苟活。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再守着这团稀烂的人生了!

    小雨淅淅沥沥,将他肩膀淋得湿透。

    衣服吸饱了水,恍若一块巨大的冰,在这样刺骨的冬夜将他冻得暗暗发抖。

    少年修长的指节抚上冰冷的桥栏杆,一个用力,便跃身踩了上去。

    脚下河水平静安稳,只微微泛着被雨点打出的小波纹。

    陈雾不会游泳,向下看去时,手指还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栏杆。

    雨势稍微大了些。

    少年努力稳住胸口起伏的不安感,想尽量减轻恐惧。

    眼眶鼻尖却不由自主地泛了红。

    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犊子非要假好心给他付医药费,他当年被砍了那么深一刀,本该当场去世的,要是当时就死掉,他也不用受那么多侮辱,也不用费力气跳河自杀。

    他心中正委屈忿忿,却忽觉小雨骤停,抬眸一看,才发现自己头顶竟多了把伞。

    是一把黑色的伞。

    陈雾急忙扭头。

    他身后的男人表情淡淡。

    见他回过头来,只是抬了抬眼,泰然对上他的视线。

    男人套了件很长的灰色呢子大衣,瘦削修长。

    仿佛刚从画报里走出来一般。

    伞面都撑给陈雾了。

    夜风混着雨,将他额角的发吹散了几缕,轻扫过他高挺的眉骨,落上狭长的眼。

    隐约间,陈雾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烟草气息。

    像是凛冬时节,落了雪的松枝味道。

    一如此刻簌簌而下的雨。

    一如此刻他漆黑冰凉的眼眸。

    见他注意到自己,顾执这才开口,嗓音低沉冷淡。

    “不要弄脏我的河。”

    “……”

    ☆、2.第 2 章

    陈雾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这是来劝我还是来杀我?”

    这种情况下跑出来给他打伞,居然只是想让他滚蛋???

    还能不能给要跳河的人一丝尊重了?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垂眼,将视线移向他踩着栏杆的鞋。

    那是一

    双gucci的小白鞋,看得出已经被穿了很久,光鞋面上就有不少破损,哪怕再怎么努力刷干净,也掩盖不了它的破旧。

    把一双鞋穿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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