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十分钟后,单屹走进警局,看见靠在椅子上低着头的颜安,有一刹那的错觉,这十个月的时间是不是来了一次轮回。

    单屹脚步只一停顿,便直直朝不远处那人走过去。

    颜安这回连手机都被抢了,身上什么都没有,便低头只能玩手指,这时突然一道阴影笼罩在头顶,她猛地一抬头,下意识哇了一声,惊喜道:“你终于来啦?”

    还不等单屹书画,人便开始诉苦,怒气冲天的模样,像个小哪吒:“我又被抢包了!手机没了,里面还有差不多一千欧元呢!”

    末了想起了什么,又把手掌摊开:“他还把我撞倒了,也没有人扶我,世态炎凉!”

    单屹看着颜安手掌心上的几道擦痕,伤口浅得已经结痂了,就是一只手脏兮兮的,那件原本素雅乖巧的小唐装也被她蹭得东一块黑西一块黑。

    颜安对他伸出两只手,眼睛盯着自己掌心的痂,就像个正在对来接的家长诉苦的小孩。

    单屹却在想,他可不是她家长。

    颜安看着自己掌心的新痂就想撕,指甲刚碰上,手就被抓住,五指扣住手腕,力度不大,异常的烫。

    颜安看向单屹:“怎么了?”

    单屹:“如果你现在不抠,没准明天就好了。”

    颜安:“噢。”

    单屹:“走不走?”

    颜安:“走。”

    颜安拍了拍抓住她的那只手,提醒他:“不用扶,我自己能走。”

    单屹想起刚才临走前jams跟他说的话。

    “你们中国是不是有句老话,叫什么,风水轮流转?说的就是你吧?”

    单屹笑了笑,将手松开。

    然而下一秒,颜安起身,走了一步,直接朝他扑了去,手一抓,掌心便贴着男人的胸膛。

    单屹挑了挑眉。

    颜安:“……?”

    她还真没那个意思。

    第四十一章

    颜安脚落地时膝盖一酸, 她便下意识扯高了裙摆。

    颜安皮肤白,膝盖上的淤青尤为狰怖,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单屹眉心微蹙,颜安那身豆腐肉, 随便捏捏都能留下痕迹, 但严重成这样, 超出了他的想象。

    单屹:“抢你包那人弄的?”

    颜安将裙子放下:“就是抢的时候摔的, 这只脚跪了一下。”

    单屹:“很疼?”

    颜安摆手:“不疼, 刚还没事呢,现在怎么一走就发酸?”

    颜安说完就又走了两步,一歪一歪的, 像只唐老鸭, 她说道:“还行。”说完便一路走歪歪扭扭地走出了警局。

    人正要跨下楼梯时,单屹喊停了她,颜安人还没回头,单屹便蹲在了她跟前,人说道:“上来。”

    颜安眨了眨眼:“你要背我啊?”

    单屹:“也不是没背过。”

    颜安眉头顿时皱起:“单屹, 你撞邪了?”

    单屹嗯了声,“撞了。”

    颜安:???

    *

    从警局走去地铁站不远不近,正常步速二十分钟, 但要是背着个人, 可能就得要再长那么一点。

    颜安趴在单屹背上,两只脚一悠一悠的,两只手循规蹈矩搭在单屹的肩上, 路边的人好奇地看向她, 她也好奇地将眼睛落在路边的店面和里面的人上。

    这条小路有无数个小清吧, 很小的店面, 只有几张小圆桌,里面全站满了人,一台电视架在墙上,都在播放着今天的国家德比。

    颜安将下巴枕在单屹的肩膀上,随意探讨般开口:“你喜欢看足球吗?”

    单屹无声扯了扯唇角,笑得认命,就在一小时前,他就是在去球场的路上给她一个电话给招过来的。

    颜安见单屹不说话,便下意识看向了他。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单屹硬朗的下颔线和笔挺的鼻梁近在眼前,简直好看得不像话。

    颜安自我叹息,这样一个帅哥,啃不了,但也还是不妨碍欣赏。

    世界上帅哥千千万,只不过这一个比那千千万都还要再帅一点点。

    颜安的目光大剌剌的毫不避讳,单屹目视前方,突然开口:“喜欢看我?”

    颜安被抓包也不尴尬,反倒如实点头:“你长得帅,谁不喜欢看帅哥呢?但你放心,看归看,我不动手动脚。”

    单屹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口:“你之前去相亲,没遇到帅哥?”

    颜安点头:“那天去参加的都是帅哥美女。”

    接着又是一段沉默。

    片刻后,单屹问她:“不是说喜欢我吗?”

    颜安:“噢没事,现在不喜欢了,你别有压力。”

    颜安安慰性地拍了拍对方肩膀。

    单屹再三默了默。

    颜安跟谁一块都不会冷场很久,随便一个话题一开,她都能接,这会她便自个儿继续抖:“我跟你说,有时候就是那么巧,相亲那天有个男人,他也叫sam,他这人有趣,跟你有点像,但又不全像,他没你这么高冷,平易近人。”

    单屹在这时停下,问颜安:“喜欢那个sam?”

    颜安苦恼地敲了敲手指:“还行,他人应该不错,挺有趣,先处处朋友。”

    单屹在这时开口:“颜安。”

    两人此时正停在了其中一间小酒吧门前,麻雀大的空间,里头塞满了热闹和欢呼,酒吧里的电视上正播放着德比的直播,颜安早被这样的气氛勾得起了瘾,瘾越积越大,这会单屹的话刚落,颜安便连忙拍了拍他:“嘿单屹,我们要不要在这看一下球赛?”

    单屹:“……”

    颜安见单屹不说话,又说:“来吧?我还没看过球赛呢,看着好像挺好看,顺便请你喝一杯?两杯也行。”

    颜安想了想,这伎俩她之前好像使过,便立刻补充道:“真看球,不打你主意,你别害怕。”

    单屹将嘴巴里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这家酒吧已经离开繁华地段,麻雀大小的地方,颜安跟单屹占了半张小圆桌,两人喊了两瓶黑啤,啤酒一上,颜安便立刻喝了一口,一双眼睛跟在场所有人一样粘在液晶电视屏幕上,人也跟着左右的人一个劲地喊wow。

    这种简易酒吧在巴塞的街头很常见,四四方方的场地,没有椅子,只有几张小圆桌,酒单简单,只有薯片和啤酒,所有人自由随意地或站或靠,平日里老友相聚,抽烟喝酒,比赛日则最为热闹,店里店外都站满了人,人手一瓶啤酒,所有人情绪高涨,都围绕那一颗踢来踢去的球欢呼或卧槽。

    酒吧里人头济济,颜安紧挨着单屹,她一个不懂看球的人看着比各路球迷都紧张,人一惊一乍的,进球时喊得比谁都大声,丢球时表情比谁都夸张。

    男人对运动竞技多多少少都有点癖好,单屹则有些不一样,他喜欢看现场,但他又偏好安静,这本身就是个矛盾的存在。

    可他就是遇着了一个这么闹腾的人,干着跟他喜好完全相反的事。

    颜安看着电视机,没一刻是安静的,但他却觉得舒坦。

    单屹端上啤酒瓶喝了一口,满腔都是亦酸亦甜的滋味。

    此时其中一队进球了,颜安瞬间振臂欢呼,激动得跟什么似的,脸蛋都泛着红。

    十分钟后,另一队迅速追平,她再次激动放声尖叫,甚至还猛拍单屹手臂,一个劲地说精彩。

    这种墙头草的行为惹得酒吧里看球的人都不由看了她一眼。

    只是片刻,刚才那颗进球被判无效,颜安的欢呼声一顿,扒着单屹手臂摇来摇去,问:“为什么刚刚的进球不算?”

    单屹:“越位了。”

    颜安又问:“什么是越位?”

    单屹用沾了水汽的手指给她在木桌上画:“懂了?”

    颜安似懂非懂。

    没多久,颜安又扒着单屹手臂问,这人这样扒拉着别人为什么不罚他?过了会,又问,这队为什么要换下刚刚进球的人?

    单屹任由颜安扒着他的手,任由她哔哩吧啦地问个不停,他有时会回答,有时沉默,因为隔壁这人心思压根不在问题上,这人只是沉浸在这场球赛里入了迷。

    单屹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就在这时,刚刚被判越位取消了进球的那支球队再次追平,这一球漂亮,窄窄小小的酒吧顿时哄闹一堂。

    单屹看了眼此时手掌都快要拍烂了的颜安,眸里有光。

    伪球迷十分好辨认,颜安这种就是,把不懂球写在了面上,但看得比谁都入戏。

    外国人都好社交,桌上另外那头的人笑着嘿她,“小姑娘,你到底支持哪队的?”

    颜安举起两个拇指:“女人都是花心的,我无法取舍。”

    对方两个大男人瞬间大笑,目光看向颜安身旁的单屹,笑着朝他拇指:“你的女孩够意思。”

    颜安摆手,自个儿替单屹这朵高岭之花澄清:“我是她下属,咱们一个部门的。”

    男人笑,不以为意地开玩笑:“你上司很ok,可以考虑考虑。”

    颜安还是摆手:“这个就不考虑了,他说他对我没意思。”

    男人一副“oh no”的夸张表情看向单屹:“hey man,你眼光不行啊。”

    单屹接过话:“是的,后悔了。”

    颜安瞬间大笑,她拍了拍单屹肩膀:“不用给我面子了吧?放心啊,我对你没意思了,做朋友挺好的,我这人仗义,交朋友也是一条心。”

    颜安为人大多散漫,但说话算话,说做就去做,毫不含糊,说放下也真放下,不拖泥带水。

    单屹从颜安的眼睛看到了真,她没有撒谎,她对他真的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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